《掌心是爱，手背是伤》璐稀

7、离开

　　如果有什么值得七七有点不高兴的，那就是他太好了。
　　他从不抽烟喝酒打牌，除了唠叨了点，小七都不能挑剔他什么。因为他是那么的好，相比之下，七七总觉得自己很差劲。因为这个，小七有时会莫名地和他生气。每次他都好脾气地哄着七七，可小七就越来劲了。
　　小七知道，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可是她没法告诉他，他越好，小七就觉得自己越不好，她其实是在和自己生气。而且有时她会不安，因为小时候奶奶和她说过，人是不能太幸福的，不然老天都会嫉妒，收走她的幸福。这种不安她从不告诉他，她知道如果和他说了，他总会笑自己是个傻瓜。
　　七七到现在都在记得，那是个星期天。他们本来一起坐在阳台上看书晒太阳的，还打算晚上去看电影。可他接了个电话，就跟小七说他要参加个紧急会议，出差去上海，晚上就走，两天后才能回来。
　　小七不想他走，可她答应过他要懂事的。一下午，他都在忙。忙着帮小七洗衣服、鞋子，忙着为小七准备以后两天要吃的食物，忙着告诉小七家里的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
　　小七耍脾气，捂着耳朵不肯听，他哄了半天也没用。“艾小七，你要自己照顾自己知不知道，我要不在了，你难道就不活了。”他很少生气，但小七知道每次他开始连名带姓地叫他的时候她就得乖乖听话了。
　　看着七七委屈地瘪着嘴，他就又心软了。他把七七抱在怀里，说回来的时候给她和卡皮朵都带礼物。他还教小七帮他收拾行李，小七把包的跟馄饨一样的衣服递给他，他小心地整理好，说：看，小七的衣服叠得真棒。他看着她，嘴角露出好看的弧线。
　　他走了，七七趴在阳台上看他坐进了车里。车开走了，又倒了回来，他打开车门探出身子笑着看着小七，他好像在叮嘱着她什么，可是阳台上风好大，小七什么也没听清。终于，他开着车走了，留下了小七和卡皮朵。
　　熬了两天，他终于要回来了。七七很高兴，卡皮朵也是。这两天，七七没带卡皮朵出去散过步，找不到它的沐浴露竟然还拿洗洁精给它洗澡，更难受的是，卡皮朵已经吃了两天的狗粮加生鸡蛋了。卡皮朵不喜欢吃狗粮。
　　他说他下午五点就能到家的，可是早上九点，突然就下起了暴雨。小七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雨，大得好像很倾倒整座城市。小七抱着卡皮朵，希望雨快点停，可是它还是没完没了地下着，下得七七心里堵得慌。
　　下午四点二十，他打来电话，说已经下了动车，马上就开车回家。他很快就能回来了，因为从火车站到家里，最多半个小时。
　　可是五点了，他还没有回家。小七给他打电话，通了。小七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可好像有点无奈。他告诉七七，自己的车在经过天桥的时候陷在一个水坑里，熄火了，他打了电话给4S店，让他们来拖下车。七七知道那座天桥，他们回家的时候总会经过那。那里地势很低，整个桥底本身就是个大坑，下雨天就是个小池塘，很多车子都在那里息过火。
　　小七挂了电话，感觉每一秒都好漫长。
　　五点二十，小七的电话响了，他说雨太大了，他的车快被淹没了，而且水渗进来，把他都弄湿了。他还说，拖车应该马上就来了，他让小七先给他放好洗澡水，回家的时候他想洗个热水澡。
　　小七很高兴，总算可以帮他做点事了，比干等着强。五点四十，放好洗澡水的小七听到手机响了，是他。应该是快到了，小七高兴地接了电话。
　　“小七。”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小七，我可能回不去了。雨太大，水太深了，救援的人进不来，车里的水已经淹到我脖子了。”小七听到了他的绝望，她的脑子在嗡嗡地想。
　　“小七，不能哭，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了。还记得我最爱的人是谁吗？是艾小七。你知道吗？我真后悔自己那么爱你，把你宠得什么都不会。我以为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先离开你。宝贝，做个坚强的人。”
　　小七觉得自己的手脚是冰凉的，她听见他的声音哽咽了，他说，小七，我不想死，我想永远陪着你。突然，电话里传来了一阵阵忙音，嘟嘟嘟……嘟嘟嘟…..小七茫然地坐在地方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眼泪，她忘记该怎么哭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心没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不止不休。
　　第二天，那个小小的房子里挤满了人，七七听到有人告诉她，车子被捞上来了，但他再也回不来了。她不愿意相信，她要等他回来。她不觉得饿，也不想睡觉，她只是觉得在地上坐太久了屁股疼，于是她趴到了沙发上。
　　小七趴在沙发上等了两天两夜，终于她知道他真的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她的眼泪掉得猝不及防，一颗一颗地停也停不下来。
　　送走他之后的两个月，小七过得行尸走肉一般，吃饭是为了活着，睡觉是为了活着，睁开眼睛也是为了活着。她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世间的一切快乐都和她没有关系，不会快乐，不会感动，没有期盼。
　　小七恨过他，恨他不守信用，很他为什么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恨他为什么对她那么好，恨他每次出现在她梦里的时候，都和她说，宝贝，要坚强。
　　小七把整个家弄得乱七八糟的，赌气地和他说：“你来骂我呀，我就把家弄得这么脏。”可是她等了很久也没听见他叫出那三个字：艾小七。小七气恼得踢了脚地上的垃圾桶，垃圾桶发出咣当一声响。卡皮朵受了惊吓，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
　　小七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管过卡皮朵了，它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好久没有那么猥琐地笑了。小七蹲了下来，卡皮朵乖乖地走到了她的身边，讨好似地伸出了一只脚。它的眼睛很大，漆黑的眼珠子几乎看不见眼白，它看着小七的眼神可怜至极，发出呜呜的哀鸣，就那么一下子，小七觉得自己的心疼得都快碎了。她抱着卡皮朵，一声声地说着对不起。他的声音又在耳边想起：宝贝，要很坚强。
　　小七说：“我一直以为，我喜欢他只是因为他疼我。失去了他，我才发现自己那么那么的在乎他。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伤。不管我能不能放下，他的笑容就抵在我最痛的地方，舍不舍得，都是一个伤。我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坚强。我知道，他希望我的能快乐，不是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而是像他从来没有来过那样。”
　　易朵把小七紧紧地抱在怀里，她说：“亲爱的，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爱得无所谓，直到谢幕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爱得那么隆重，那么惨烈，可这并不是我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