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晨曦，未离》神野井

6、 第五章 初遇闹儿

　　还没等那女生的发香从我身边散尽，导员的脸色就又冷峻起来。不过这次是冲着马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本来照顾到你的脾气，没让你跟校车去火车站，也没让你去寝室做接待，就让你接了个新生。可就这点儿事，到头来你居然还能给我办成这样！这要是平时，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是什么身份？那么多人看着，你马帅，你一个大三的学长居然能和一个刚来的小学弟打得不亦乐乎，你说说，你自己说说，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马帅照样地面无表情，什么都没说。
　　“别那么看着我，我也算给足你面子了。刚才你女朋友来，我都没说你什么。”导员瞪了马帅一眼，像是施舍了天大的恩惠。
　　他女朋友？就像脑后挨了一闷棍一样，我一阵头晕，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想都不想就张口问道：“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到底有多大，但看马帅和导员的反应，我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这个新生还真有意思。”导员瞟了我一眼，又开始皱眉，神色中已经显出了厌烦，“行了，你走吧。回去写份检查，等后天开新生大会的时候交给我。”
　　我没反驳什么。虽然很不满于他的决定，但对于我来说，写点东西总比站在这儿听他各种碎碎念好得多。所以，我略微地点了点头，推门出去了。
　　本来想找那个女生，但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大学校园本来就很大，再加上今天新生报到，熙熙攘攘的，别说是我一个刚来的新生，就算老生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一定能准确地找着个人。
　　找不着也就只能算了。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总有见面的机会。我这样安慰着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开始给颜若曦打电话。
　　响了两下，通了。接电话的却不是若曦，而是一个陌生的女生：“你找若曦？她出去买东西了。”
　　“噢，那你们寝室在哪里啊？我是她以前的同学，想去她那拿点东西。”
　　那女生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八公寓，一零五室。”
　　我简单地道谢，挂了电话。八公寓并不远，远远望去，也就百十来米的距离。按我的速度，几分钟就到了。
　　虽然之前曾经听过L大寝室管理的严格，但今天一见，不免让我大跌眼镜。还严格呢？就这就叫严格？不但家长可以随便进出，就连那些男生也都是一路绿灯。
　　记挂着行李，我也并没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再说了，既然大家都进，我自然也能进。所以，我二话不说，踏进了八公寓的大门。
　　宿管大爷也倒真尽职尽责，还没等我走第二步，一嗓子就喊住了我：“哎，你干什么的？”
　　“新生啊。”我很自然也很自信地回答。
　　“新生？”大爷上下打量了我好几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我胳膊的那处刺青上，“真是新生？”
　　也不怪大爷，虽然长得还算清秀，但就凭一米八三的个子，再顶着这么个狰狞的玩意儿，我看起来确实不像什么好人。我自知理亏，只好继续对大爷解释：“我行李放我同学这儿了，我是来取行李的。”
　　“取行李？”大爷更疑惑了，“你们的行李不是跟校车一块来的么？”
　　碰上这么个刨根问底儿的大爷，我已经啼笑皆非：“我们是自己来的，没坐校车。”
　　“哦，没坐啊。”大爷一脸恍然大悟，神情缓和了些，可接下来照样的铁面无私，“打电话让你同学给你送出来吧。今天太乱了，不能随便让外人进去。”
　　我刚想再说点儿什么，大爷就继续闭着眼睛听他的小曲儿了。我也懒得再跟他磨嘴皮子，只好无奈地再次拨通了若曦的号。
　　但是，接电话的仍然是那个女生！
　　“她还没回来？唉，那算了吧。”我先是照例地寒暄，然后抛出了正题，“我已经到你们楼门口了，但是大爷不让我进去。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那个黑色的行李箱拿出来啊？里面没什么东西，不太沉。谢谢了哈。”
　　“没事，你等着。”那女生答应得倒很干脆。
　　没过一会儿，她就拎着我的行李箱出来了。
　　闹儿那天穿的很简单，一个白色短袖，一条牛仔短裤，头发利落地扎成个马尾，在脑后俏皮地摆着。
　　很多年后，当我再次回忆起那段时光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就在我的象牙塔中，闹儿，始终都像一张最干净最纯洁的白纸，那么快乐，也那么豁达。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居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知道这么说很狗血。但是，在她身上，我真的敏锐地看出了一种和我相似的味道。
　　只可惜她的感觉好像不太敏锐。在立好了行李箱，扫视了一下人群之后，她居然拿出手机，又开始给我打电话。
　　我当机立断，在号码拨通之前从后面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
　　她一个转身，先是愣了愣，然后笑道：“原来是你啊。”
　　“怎么？”我故意作出一副坏坏的样子，“不像啊？”
　　“没有。”闹儿随意地否认，拉过行李，“这是你的东西。”
　　“谢谢了。”我接过行李，道谢，然后饶有趣味地发出了邀请，“不知能否赏光和我一起吃个饭，给我个机会报答一下你这代送行李之恩呢？”
　　“走吧。”
　　于是，我和闹儿就这么认识了。我承认，从一开始我就对她很有好感。她太干净了，干净得旷古绝伦、惨绝人寰。
　　那种干净，恰巧就是我一直想在江离身上找到，而她永远都无法给我的。
　　吃过饭之后，我们又在外面转了转，直到夕阳西下，才意犹未尽地回到了学校。
　　也许是因为我太关注她了，直到目送着她走进寝室门，我才注意到了手机上一个又一个的未接来电。
　　都是同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有些好奇，便回了过去。
　　就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一个愤怒的声音开始大叫：“你快给我滚回来！”
　　“你是……”刚开始，我并没辨认出对方是谁。不过，慢慢地，我终于反应过来了----马帅。
　　“你怎么知道我的号？”我相当没好气地回敬过去。
　　“我是你带寝大哥！”马帅就像吃了火药一样，火气大的不得了，“这都几点了？全寝人都在等着你，赶紧给我死回来！”
　　带寝大哥？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满不在乎地翻了翻眼睛，刚想再气气他，但是，灵光一闪，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语气顿时软了下来：“是是是，帅哥说的是，我马上就回去。”
　　男生寝室万古不变的都是那副德行，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吊儿郎当地拉着行李箱，微笑着回到了寝室。
　　只是，我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几乎是满眼冒火的马帅。
　　那时我还不知道，带寝制度，是已经在L大实行了数十年的老传统----每次新生报道之前，各学院都会从老生们之中，按一定的标准选出一些人，安插到各个新生寝室，以便帮助新生们了解大学的规章制度，尽快适应新的生活。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无知者无畏。我只是瞟了一眼他，就拖着东西来到了自己的床位，开始收拾东西。
　　寝室里没有别人，那俩哥们应该是等我等得实在不耐烦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惨白的日光灯下，我收拾东西，而马帅就在那看我收拾东西。
　　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不过，他愿意看也就看着，我总不能不让他看不是？我心里嘀咕着，一摞一摞地把书本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堆到桌子上。
　　“东西不是那么摆的。”就在我堆得正开心的时候，他猛然间站起来，说了一句。
　　我没理他，想着我那个绝妙的计划，我终于开始控制自己。
　　谁知道我不理他，他倒来理我了。他站了起来，懒洋洋地拿过我的书本，捅了捅我：“告诉你东西不是这么摆的。”
　　“那是怎么摆的？”我压了压火气，耐着性子问他。
　　出乎意料，他的情绪居然很平静。他很平静地把我刚摆上的书又拿了下来，很变态地把我的所有书本排了排大小，然后按大小重新摆到了书架上：“应该这样。”
　　我翻了翻白眼，伸头看了看那俩哥们的地方。大爷的，居然还都真是这样！想都没想，我冲口而出：“大哥啊，我们上的不是军校吧？”
　　“半军事化管理，这里从来就是这样。”马帅很奇怪地瞟了我一眼，不以为然。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我对面的、他的位置。兄弟们，容我感叹一句吧，那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单人床上，统一铺的蓝白格床单被拉得整整齐齐，毫无褶皱；一床被子更是被搞得横四方，侧八角，板板整整，棱角分明，除了床单和被子，床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床下面，那张书桌上，也只是空空地摆了一支笔，一本书。
　　乍一看，你根本就无法相信，这里居然还住了一个人，大活人。
　　看着四面雪白雪白的墙壁，摸着两个银灰银灰的柜子，我突然就有种被骗了的冲动。我开始笑，自我安慰似地笑，边笑还边捅着马帅：“这不是真的吧？啊？这是人住的地方吗？监狱啊这是？”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关门。”马帅居然温和了不少。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关门。几乎就在同时，一声打火机响，马帅点了根烟，表情居然很遗憾：“没错，这就不是人住的地方，我们也牢骚好几年了，但没办法，既然身在人家的屋檐下，也就不能不低头了。”
　　因为已经敲定了那个计划，所以我此时对马帅也是很友好。我笑着碰了碰他，一脸自来熟：“别自己抽啊学长，给哥们也来一根。”
　　“你可得注意了，这要是被抓着，也是会得处分的。”马帅扔给我一根，好心提醒道。
　　“我靠！这到底还是不是大学，大学里抽烟居然还会被处分？”我凑着他，点着了火，难以置信地问。
　　“没办法，这就是校规。”他喷了口烟，继续帮我收拾东西，“规定就是规定，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不会还有更变态的吧？”我斜靠着床栏杆，略为担忧地盯着他。
　　“哎呦，还真没看出来，你可真是够分裂。一堆军事小说不够，居然还有这么多诗词散文。还有，还有这些，都是你自己写的？”马帅忽略了我的担忧，翻了翻我的本，又挥了挥我的书，终于拿我开涮，“干什么？文艺和暴力的完美结合啊？”
　　“没什么，什么都爱好一点而已。”我很低调地调侃道。
　　马帅没有说什么，因为随着他的舞动，一张照片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