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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懵懂 ...


  •   二十天之后,高考的分数出来了,喜贵超水平发挥,分数居然在本市前十之列,报考的第一志愿浙大一点问题没有,甚至孙要从都埋怨小女儿吃亏了,在他看来,即使报的志愿是北大清华,也应该绰绰有余。而喜力的分数却比平时模拟考试差了二十分,第一志愿是不用想得了,就是第二志愿,也有点吃力。
      王凤仙一直对大女儿不太放心,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不算太意外,但还是替喜力有点惋惜,那天要是不是马功明的债主来家里闹,她怎么可能不照顾两个女儿考试?喜力就不会因为身体的原因数学没考好。她做母亲的,虽然更偏爱小女儿,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总还是希望两个孩子都优秀。
      王凤仙问过喜力,她并不愿意复读,隔壁家的青红,复读了两年了,成绩一年不如一年,想想也就算了。高三念起来那样累,还是遂了孩子的心吧。再说了,女孩子念大学是一定要念,但是不是清华交大,没什么太大要紧。
      考试结束了,喜贵就像挣脱困笼的金丝鸟,除了早饭与晚眠,几乎没有在家的时候,不是约桂枝香薷结伴去逛街,就是去铃兰家里玩,铃兰家特有钱,住的家是个小型花园,铃兰喜欢在家里招待朋友,再不然,就是有男孩子约她去看电影啊吃饭啊之类的。
      喜贵觉得,高考结束的另一个福利,就是昭告天下自己是成年人了,尽管还不满十八岁,但是已经有了正大光明交男朋友的权利,而且,和男孩子在一起,女孩子有特权,不用照顾桂枝的情绪,也不用看铃兰的脸色,当然,更不用在家里和无趣的姐姐呆在一起!
      出去的次数多了,自然衣服就不够换,王凤仙已经给了她不少零用钱,也买了几件衣服鞋子,喜贵知道妈妈很节省,她却也懂变通,几乎把喜力的衣柜当做自己的私有,这时候她又庆幸,幸亏喜力很无趣,不然一起出门要夺了她的风头。
      自从高考成绩出来,喜力就一直觉得心里压了一块石头,她没有勇气复读,但这也并不代表她自己对成绩是满意的,故而整日闷闷的,不愿意出门,有时候还会做些习题,有次被王凤仙看到了,心里暗暗叹气。
      喜力到底是她的女儿,不服输的性子还是随了她。
      隔天早上,王凤仙叫住刚出门的喜贵,半是斥责地问,“成天跑出去疯,这又是去哪里啊?”
      喜贵笑嘻嘻地,照实回答,“和桂枝,宗磊他们去看电影。”
      王凤仙看了看大女儿,身上一件浅蓝色连衣裙,头发高高的梳着马尾,配上一张雪花白的小脸,又漂亮又娇俏,只是神情略略有些阴郁,便吩咐,“喜力,你同妹妹一起去看电影!年轻女孩子,成天猫在家里死气沉沉的不像话!”
      喜贵不愿意带姐姐,正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推脱,王凤仙已经起身从挂着的手包里取出两张五十元,一张先递给了小女儿。
      喜贵喜滋滋地接过了,有些豪气地说,“姐,我带你去玩,快走吧!”
      喜力不太愿意去,迟疑地看着王凤仙,说,“妈,要不,我在家里帮你洗衣服吧”
      王凤仙不耐烦了,凶了一张脸,也不说话,只把手里的另一张五十元使劲塞给了喜力,然后就进了厨房。
      好几天没出门,喜力觉得外面的太阳真毒,喜贵早有预备,撑开一张粉红色蕾丝边的太阳伞,背影年轻姣好,杨柳腰一扭一扭的。喜力跟在后面,看到喜贵,觉得妹妹突然长大了,还想起了一个人。
      就是学校的一个美术老师江水红,据说已经三十多岁了,但看背影身材还像少女,皮肤有点黑但很光洁,没有斑也没有皱纹,很多学生都喜欢她,而且江水红走路就是像喜贵这样。
      但是江水红这个人名声貌似不好,这么大了还不结婚,喜力有次提到江老师,母亲王凤仙轻蔑地哼了一声,喜力就不敢提了。
      原来以为就桂枝和宗磊两个,没想到足有七八人,另两个男孩子分别叫李冲和王天一,都是喜力班上的,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喜力对这两个男孩子有点印象,李冲在班里是运动健将,王天一不消说了,是班里的班长,人长得很帅,功课又好,别说同班的喜力了,就是其他班的女生,几乎也没有不认识王天一的。
      没想到大热的天来看电影的人还挺多,喜力好久没有出来了,又是在热闹闹的影院门口,她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站在妹妹的后面排队,忽然前面的王天一笑着回了头,手一挥,微笑着对后面的同伴说,“不用排了,我已经买好八张票!”
      桂枝和喜贵相视一笑,是那种少女矜持而又得意的笑容,喜贵一手拉了喜力,说,“走吧,进去啦。”
      喜力有些茫然地跟着妹妹往里走,影院的走廊有些幽暗,一直走到里面了,她才知道原来要看的片子是《加勒比海盗》
      一行人刚找到座位坐下,喜贵和桂枝是在前排,王天一在宗磊的右边,喜力在王天一的右边,喜力的右边是个陌生人。
      喜力有点拘谨地坐着,幸好灯光暗下来了,大荧幕响起了在她听来有些突兀的音乐,电影正式开始了,整个放映厅里安静下来,镜头一下子拉到距离喜力有几十万公里的加勒比海域,然后出现了一群野蛮人,喜力看着觉得无端有点紧张,她把头往后靠在椅背上,头稍微向右歪着,让自己放松一下,却也感觉到自己的右边,有灼灼的目光朝自己这边看。
      因为离得太近,喜力很坦然地看着对方,尽管灯光很暗,她还是认出来了,原来自己右边坐着的是高考时考语文的那位年轻的监考老师,郑立宗外貌有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一头天然的卷发,他头发留得又稍长,弯曲的鬓发盖了半个额头,故而很好认。其实这是喜力观察的不仔细,其实小郑老师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眼角稍稍朝下。
      喜力对郑立宗有点感激,想要开口说话,又不清楚这监考老师到底姓什么,迟疑间,郑立宗已经开了口,她的名字他从考卷上知道了,而且今天喜力一进来,他就认出了,已经在一旁观察了半天。
      “你是孙喜力?”
      喜力在半明半暗中点点头,脑子里迅速想着得体的语句,但没等她发问,郑立宗看着她踌躇的样子只想发笑,就主动说,“我是郑立宗郑老师。”
      喜力听了想笑,哪有这样自我介绍自己的?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小声说,“郑老师,你喜欢看这个片子?”
      郑立宗犹豫了一下,其实对一个单身男人来说,一个人到电影院看电影不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但今天情况特殊,郑妈妈逼着他和伊桃约会,他出家门也不择路,一直往前走,就这样看到影院的海报,正好走的热,看电影即可打发时间,还可享受冷气,就进来了。
      “还行吧。”
      喜力听出了他的敷衍,爽性说,“我真没觉得好看。”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惹恼了郑立宗后面的一个小伙子,对他俩说,“要聊天出去聊,不喜欢就别看!”这声音很大,引来四周的目光射过来。喜力觉得有点尴尬,赶紧低下了头。
      郑立宗什么也没说,冲小伙子笑了笑。
      电影大概播放到一半多,喜力看的有些心猿意马,左右侧目,旁边的王天一却是看的聚精会神,正要往右看,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她一抬眼,郑立宗正给她使眼色,示意她一起出去。
      喜力对郑老师很放心,居然就跟着他自右侧走道缓缓走着,郑立宗始终拉着她的手,仿佛是因为太黑,怕她走不稳。
      走到明晃晃的大太阳地下,喜力一下子拘束起来,使劲抽出自己的手。
      郑立宗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抓着喜力的胳膊,连忙松开,为了掩饰,他大大咧咧地说,“孙喜力,你要不要吃西餐,郑老师请你!”
      喜力看看腕表,一下子笑了,说,“郑老师,现在还不到十点。”
      郑立宗有点不好意思,心里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一拍脑门说,“你看郑老师糊涂了,我下午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喜力看着他越走越远,连头也不回,有些愕然,但随即也觉得自己单独和郑立宗呆着有点不合适,毕竟再年轻,郑立宗也是老师啊。
      一时没地可去,也不想再回去看电影,她就慢悠悠地走着回家了。
      喜力敲敲门,没人理会,便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进门先叫了一声妈妈,等了数十秒也没见王凤仙出来,喜力便快步检查了家里的两个房间,果然家里没有人。她内心不自主地有一丝丝喜悦,没急着去阁楼,先去厨房洗了手脸,然后从冰箱里搬出西瓜切了几块,又看到有葡萄,也拿出来一串洗干净了同西瓜放在一个大的玻璃盘子里,放到茶几上,自己半躺在沙发上翘着脚,边吃水果边看电视。
      这会子如果有人看见,会感觉自在的喜力是另一个喜贵。
      吃完了水果,又收拾好籽皮,喜力才觉出后背的衣服有些粘在身上了,连忙跑到浴室,烧上了热水,预备一会儿洗个痛痛快快的澡。
      在等热水的时间,喜力拿个雪白的抹布钻进自己阁楼,上上下下都擦了一遍,然后把床单被套统统换下来,又找出自己两件换下来没来得及洗的衣服一起拿到洗浴间。
      其实王凤仙十年前就买了洗衣机,中间又换了两次,现在喜力家里是一台崭新崭新的全自动洗衣机,但她依然喜欢手洗衣服,也许是因为喜力天生爱干净,并且勤快,但其实呢,是很多时候喜力觉得在家里的时间不好打发,除了吃饭,睡觉,做功课,总还是有一些空闲时间的吧,喜力毕竟不是喜贵,可以整晚和王凤仙孙要从两个人在客厅里说说笑笑。
      但是喜力一点也没有怨言,孙要从肯和妈妈一起养她,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喜力搓完最后一件衣服,水烧好了,她手脚麻利地把衣物晾到阳台上,又冲到自己的阁楼拿了大毛巾,洗漱用品和换洗的睡裙。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洗过澡了,喜力先仔细地洗了头发,然后用橡皮筋绑起一个高高的马尾,然后再绕两圈,露出脖子,拿了澡巾仔细地搓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喜力就要洗完了,忽然听见外面的房门砰地一声开了,接着听到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喜力的心脏一下子揪在了半空中,这样的脚步声不可能是王凤仙,更不是喜贵,她一把拽下淋浴头,手忙脚乱地冲着身上的泡沫,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浴室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喜力觉得浑身的血液往上涌,甚至都忘记了要背转过身,然而站在门口的孙要从并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他的目光居然很坦然,仿佛这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喜力低下头,身体不自觉有些瑟瑟发抖。
      那种感觉,仿佛是整个灵魂已经空了。
      然而孙要从却笑了笑,说,“你在洗澡啊?”说完话转身就走了。
      喜力竭力控制着,先重新关了浴室门,然后拿大毛巾胡乱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几乎是小跑着钻到自己的阁楼。
      喜力和衣躺在床上,眼泪不一会儿就打湿了枕巾。
      这个家,她感觉越来越让她难堪了。
      但是除了呆在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生父马功明?不要讲了,妈妈说那个人连他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会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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