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了写坏了》亚酸

4、鬼胎·阮阮

　　“阮阮，等很久了吗？”薄彩看见坐在老地方的小男孩，放大步子走过去。
　　“没有，刚到，你今天倒是比平时早些。”那孩子冲她笑。
　　薄彩每周六都会去体育馆旁边的小广场跟一个叫阮阮的小男孩聊聊天。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一群小孩在公共健身器材上玩得尽兴，他就坐在一边，羡慕地看着，身边也没有家长陪同。落寞的身影和不远处热闹的小孩们形成鲜明对比，薄彩当时脑子一热，过去坐在他身边，做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问：“怎么不过去一起玩？”
　　那孩子看着薄彩，不知道是说给薄彩还是自己听，“不用了，坐在这里看看就好，习惯了。”语气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
　　“你爸妈呢？”薄彩扫视周围，这孩子的爸妈也太没警觉了，自己一个陌生人跑过来跟小孩子搭讪，不怕是人贩子，拐走自家儿子？
　　“只有我一个。”
　　不合群就算了，爸妈也不管的小孩还真是……薄彩看他不是个顽皮的主儿，说话的口气又像个失意的大人。想到自己从小到大都不算是一个合群的人，游离在人群外也是经常的事情，顿生怜悯。这小鬼，和以前的自己有点像啊，不，自己比他活泼，会自娱自乐。
　　薄彩自己也不是很会哄小孩子，只能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虽然大多数时候是薄彩在说。跟那孩子约定每周六在小广场见面，经过快一年的相处，那孩子的话也没有一开始那样少了，笑容也慢慢多了起来。薄彩想，小孩子应该是喜欢吃甜食的，每次去都会带点自己亲手做的点心，有时候是红豆糯米团子，有时候是纸杯蛋糕，有时候是艾叶糍粑。
　　“姐姐越来越厉害了。”阮阮啃着一块煎得金黄的南瓜饼，“我喜欢里面的咸蛋黄。”
　　“嘿。”薄彩被小鬼头夸得很得意，也许是因为今天阳光好，所以心情也跟着好吧。春寒料峭，虽然天气还没回暖，却不再刮冷风了。“赶快吃，回头凉了就不脆了。”
　　阮阮却捧着饭盒半天不动嘴，也不吭声，半晌，“姐姐，如果我离开了，你会难过吗？”阮阮殷切的目光注视着薄彩，眼神悲戚，像感应到危险的小动物，把薄彩心里看得一阵发毛。这么小的小孩能理解什么叫难过？
　　“你要搬家？”认识快一年，也没问过阮阮住哪儿，在哪儿读小学。搬家转学，这是薄彩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每次跟他聊到学校的事情，他总是很沉默地听，估计是因为不太合群吧，对学校生活没什么热情，所以薄彩总是拣一些学校里有趣的事跟他说，希望消除他对人群的抵触感。
　　“你在这儿自言自语很久了。”
　　薄彩注意力一直放在阮阮身上，完全没注意有人走到自己身前。一片阴影投下来，还有那如同死人心电图一般毫无波澜的声音，来人一定是沐静那货。“自言……自语？！”薄彩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立在身前沐静，又转头去，不解地看着阮阮。
　　“姐姐，除你之外，很少有人能看到我。”阮阮如释重负地说，“我并不是人类。”看着薄彩吃惊的表情，阮阮略显心虚地问：“你怕我吗？”
　　沉浸在巨大惊吓中的薄彩很快回过神来，怕阮阮多想，略狗腿地赔笑：“不怕，有些吃惊罢了。”如果阮阮要伤害自己，早就动手了，不是人类罢了，阿獏也不是人类，从小到大听见花花草草飞禽走兽说话还少么，不是人类却有意识、会交流的东西自己并没少见。
　　“对不起。”
　　“谁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且，你也是怕吓到我吧。”薄彩笑着摸摸阮阮的头。阮阮是个很需要被安抚的小鬼，容易被小事触动，很脆弱。
　　“我要离开了，走之前送你一个礼物。”阮阮突然把手放在薄彩的心口，薄彩愣住了，虽然阮阮你只是个小男孩，呃……非人类的小男孩，但自己好歹是个快成年的女性，什么礼物要这样送啊！刚想提一提这样的不妥，只觉得心口一凉，有一个亮亮的东西要往里面钻。
　　“这是我的七窍玲珑心，送你了，反正我以后也用不着。”阮阮笑着说。
　　“七窍玲珑心……”薄彩一脸震惊，是传说中比干的七窍玲珑心吗？这样的东西这世界上还真有？也太坑了吧？自己这样的渣渣竟然能有这样的奇遇？比张无忌发现九阳神功的秘籍还要机缘巧合！
　　“我都要走了，抱一下吧。”阮阮拥住薄彩，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我在的时候，他们都看不到我，或者是不愿意去看到我，等到差不多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时候，你却坐到了我旁边……我是一个早就该消失的存在，却因为不甘心，执着到了今天。我总是孤单的缩在一旁看着别人的热闹，也很清楚这些并不属于自己，我也完全看不懂群体的情感，是在你跟我说过以后，我才慢慢能理解，原来有人围绕在身边陪伴是那样好的一件事情……”趴在薄彩肩头的阮阮静静地说着，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也是最后一次。
　　“我把这颗心还给你！你不要消失！”听着阮阮越来越小的声音，薄彩又气又急。
　　“大限已到，留着也没用，不如给你。你能感知常人所不能感知，这颗心，也许你会有用。”
　　“什么大限已到？！完全是你在胡说！不许在我面前装大人！”薄彩对着阮阮大叫，声音已经哽咽，眼圈也红了。
　　“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噢，其实如果按出生时间来算，你应该叫我小哥哥的。”阮阮在薄彩耳边轻轻地说，身影越来越淡，慢慢地，化作一丝烟雾，消失了。
　　薄彩流下三滴眼泪，捧着饭盒呆坐在长凳上。阮阮……消失了？
　　“我每周这个时候从游泳馆出来，都在这里看到你自言自语。”沐静递过来一包纸巾，薄彩才抬头看沐静，他头发还有点湿，背了个包。
　　薄彩并不接过他的纸巾，只是用手背蹭了蹭眼睛，问他：“如果我说我能听到一般人听不到的东西，你信不信？”
　　“信，你说的，我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