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呦呦鹿鸣

3、别曲

　　小楼的门被撞开，瓢泼的风雨争先从洞开的门扉涌入。

　　顾长宁掌着灯，看着莫黯有些狼狈地护住怀中女子，耸了耸肩表示疑惑。

　　“嘘。”莫黯抱住怀中女子，唇角笑意如常，“我在你这歇一晚，明早便带她下山……嗯？”

　　他垂下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身前拦住自己的手，抬头望进顾长宁一派安然的眼睛。

　　“你带她去楼上。”她笑了笑，夜色里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仿佛连风雨都退得极远，“我除了酿酒，闲来无事也看看医书。”

　　曲悠醒来的时候，外间风雨早已停歇。

　　她抚了抚自己胸前，钝痛让她略略清醒，抬眉却望见一双幽黑的眸子。

　　“醒来的时间刚刚好。”顾长宁笑容里带着从容，顺手递过床边的药碗。

　　“小莫伤了七处守了你两天三夜才被我撵走，他很喜欢你。”

　　“您……”曲悠咬了咬苍白的唇，斟酌着不晓得如何接话。

　　“安心住下吧，正好我也喜欢好看的小姑娘。”她语气里带着老成，而曲悠神色却越发恭谨。

　　“您说笑了。”曲悠低头有些艰难地咽下浓黑的药汁，声音喃喃如蚊蚋。

　　“哦？”顾长宁在门边转头，修长的眉目如远山缥缈，“我从来不说笑的。”

　　杏树在枝头吐露新芽，雨后的天空澄明。

　　莫黯在树下读着小笺，他紧紧抿着唇，望着湖面上氤氲起大雾，而那一双琥珀色的眸亦似笼着雾气。

　　“是又要离开么？”顾长宁放下花锄，柔声问道。

　　“嗯。”他有些担忧地看向阁楼，视线却被青色的垂檐阻隔。

　　“无妨，我这里既然是禁地，总归有些人是不能进来的。”顾长宁语气稀疏平常，莫黯却第一次敛了轻浮的神色。

　　“多谢。”他抿唇抱拳。

　　“不必。”顾长宁循着记忆里他满不在乎地模样摆手，自己却先笑了，“我听说你会吹埙，替我吹一曲便算是酬谢吧。”

　　她回身，料峭春寒里渐行渐远，从容得倒像是她在一次次离去。

　　莫黯望着她离去，眼里大雾弥漫。他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半晌，埙声透过那茫漫的雾色，如晨曦，有如春风，悠然绵长仿佛没有尽头。

　　高阁之上，有人合上门。

　　原本清浅温婉的笑容慢慢凝滞，她垂头看向自己纹路浅的几乎分辨不清的掌纹，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远方，那一支《别曲》渐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