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婚》洗墨者

1、噩耗

　　今天洛邰思下了班没有去自己的公寓也没回有娘家，而是去了婆婆家。她的丈夫岳擎峰是军人，一年也没多少天在家的，所以婚后他们也没有另外置办房子。岳擎峰休假回来他们俩就住在婆婆家，等他回了部队洛邰思一般都是住在她自己的公寓。但是休息日她都尽量回去照顾公公婆婆，买点日用品，做点家务，这样岳擎峰在外面也能安心。

　　周五傍晚的超市人潮涌动，洛邰思却灵巧地推着购物车不一会儿就完成了采购任务。她比较习惯在超市买菜，方便干净。但是婆婆却总是说超市的菜贵又不如菜场新鲜，嫌她不会过日子。

　　今天难得没有堵车，邰思慢悠悠地开着她那辆小雨燕到家，公公都还没下班回来。一进门婆婆就赶紧上前接过她手里那两个装得满满的购物袋，看见那一捆捆绑着紫色胶带的蔬菜也没有絮叨，只是说，“你爸刚下午电话说你顾伯伯一会儿来，我正愁今天没去买菜呢。”

　　洛邰思赶紧脱了外套到厨房打下手。她会做饭，可是婆婆却不喜欢她那手国际菜式。只有岳擎峰的大姐带着孩子回来时才会闹着非要她做披萨、牛排。

　　没想到今天婆婆居然特意让她掌勺。“上回不是还剩了点鸡翅么，一会儿你做个红酒鸡翅给你顾伯伯尝尝。”

　　菜都洗好改过刀，只等开火炒了。洛邰思正要把洋葱圈铺在鸡翅上公公就回来了。“老头子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老顾呢？”公公半晌没有答话，就听见婆婆的声音有点颤抖，“老头子，志宽，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新梅，我有事跟你说。”岳志宽看看愣在厨房里的儿媳妇，“邰思，你也过来。”

　　公公那张灰白的脸，不只是难看，简直是骇人。洛邰思似乎预感到了些什么，她不安地咬着嘴唇，也顾不得把手里的半个洋葱放下就走到客厅里。三个人缓缓地坐下，片刻的沉默后，岳志宽哽咽着宣布了一个噩耗。

　　“擎峰他，他牺牲了。”

　　洛邰思的心里轰隆一声巨响，一瞬间坍塌了下来。她只觉得这洋葱太刺眼，猛地眨了几下眼却还是挡不住泪水溢了出来。她把洋葱放到茶几上，下意识去揉揉眼，一阵刺激的辛辣戳进来，直戳进她心里，猛地撕破了一个大口子疼得洛邰思几乎丧失了意识。

　　不是她不坚强，只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岳擎峰这次休假回家5天，前天才回的部队。他说调到新部队之后任务会更加繁重，休假的机会肯定也会少很多，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再也回不来了。

　　是什么样的事故会让他离开得这样突然呢，在这个和平年代不应该有人牺牲的。婆婆赵新梅几乎是晕厥了过去，岳志宽赶紧扶住她。洛邰思整张脸煞白煞白的，她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来径直走了出去。

　　顾师长和儿子顾镇守就站在楼栋口等着，洛邰思出来却根本没有看见他们。她目光呆滞地走到车子旁边，才发现自己手里没有钥匙。洛邰思绝望地猛拉门把手，一下比一下用力，整个人都在剧烈地晃动，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的岳擎峰拉回来。

　　“邰思，你别这样，你要去哪我送你去。”顾镇守抱住洛邰思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让后把她拉到自己那辆帕杰罗旁边，伸手掏出钥匙对顾师长摆了摆手说，“爸，我看着她呢，没事。你上去看看岳叔叔他们吧。”

　　洛邰思竟猛地夺过钥匙，狠狠地把顾镇守推出去老远就爬进了驾驶室，然后一个笨拙地掉头就把车开出了院子。顾镇守看着眼前这样的洛邰思，如同发疯了的猛兽，他不禁愣住了。

　　记得顾镇守刚买这辆车的时候还撺掇着叫岳擎峰也买一辆，说他那1米9多的大个窝到玩具似的小车里也不嫌憋屈。岳擎峰只是说，他不常在家，这车太大洛邰思的技术根本驾驭不了。想到这顾镇守一下就急了，赶紧追出去。

　　岳擎峰他们家附近的交通是一天三堵，洛邰思刚开过一个路口，就被困在了红灯前。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前方那个小红点慢慢地晕开，最后模糊成一片。竟然不知道是自己哭了，还下意识地拨动雨刷，却怎么也抹不掉眼里的泪水。

　　华灯初上，身边净是繁华祥和，在这个美好的周五傍晚，最痛苦的事也不过是堵在路上不能早点跟家人团聚，而她却被告知自己的丈夫在战斗中牺牲了。红点变成了绿点，洛邰思还在看那雨刷有节奏地摇摆，后面响起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才把她从迷失中拉回来。

　　执勤的交警早就看见了洛邰思的车，大晴天的也就她开着雨刷。靠近了看是一辆军车本不想搭理，现在也只能自讨没趣。敲敲玻璃，“同志，出什么问题了么？”落下的玻璃后慢慢显出洛邰思那一双湿答答的大眼，看着就可怜。

　　“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碰到了，刚换的车我还不熟。”洛邰思强撑着应付了交警。

　　这繁忙的路口容不得一个卡壳，那执勤的警察只是交代了几句就叫她赶紧启动。

　　顾镇守跑得有点气喘吁吁，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车在路口向左转了。他马上就明白了她只是要去哪——那是洛邰思的公寓，他和岳擎峰的小窝。岳擎峰家离公寓没多远，岳擎峰休假在家的时候，他们俩吃过晚饭就会去散步，散着散着就散到了公寓，总是玩到好晚才回去。

　　洛邰思几乎是连滚带爬冲上了2楼，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不仅没拿汽车钥匙，公寓的钥匙也没拿，连外套都没穿。她急促地拍门，“擎峰，开门，快开门啊！是我……”泣不成声，愈发疯狂地拍门，直到双手疼到麻木，直到声嘶力竭。她整个人瘫软下来，像受了伤的小猫似的抱着双膝蜷缩在门边的角落里。

　　“岳擎峰，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说过的，你说过你会一辈子保护我，你说过……”岳擎峰说过的誓言真的不多，似乎都没亲口对她说过“我爱你”。可她就是知道，他爱她，很爱，爱到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现在说擎峰离开了她，这让洛邰思怎么能相信，又怎么会甘心。

　　楼梯上传来轻快地脚步声，伴着重重的呼吸。岳擎峰也喜欢这样两级台阶一起上，洛邰思曾经说他，“你也不怕摔”。他竟然说，“不要用你腿的长度来考虑我的腿所能达到的跨度”，他总是爱一板正经地讲一些很搞笑的事。那一幕幕好像就在昨天，就在眼前。

　　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洛邰思面前，她一把揽过来抱在怀里，把头紧紧地贴在上面，“我就知道他们都是骗我的，你怎么舍得把我丢下。这么冷的冬天，你知道我最怕冷了……”

　　“邰思，是我。”

　　顾镇守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当他得知好兄弟牺牲的消息，也只是眼眶一红。纵是心中如绞的疼痛，他也自信可以忍得住泪水，至少能在人前忍住。可是面对眼前这样的洛邰思，他的泪水就如同呼吸那样自然而然地淌了出来。

　　顾镇守和岳擎峰一起遇见她，后来岳擎峰一回家总是兄弟老婆一起团聚，顾镇守和洛邰思已经很熟了。他见过的洛邰思总是那么生机勃勃充满活力，就像一颗郁郁葱葱的树，开过绚烂的花，结着甜蜜的果，却突然间枯萎萧索，可谓是一夜秋风调碧树。

　　“镇守，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擎峰他要离开我……是不是我不够好，我是不是配不上他……”

　　顾镇守蹲下来抱住她，也许是太伤心，也许是真的很冷，她的身子抖地厉害。

　　“邰思，你没错，是他跟你没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