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风车林

7、少年与安安

　　今天是篮球比赛的第一天，安安在的班级对上理科八班，在下午最后一节课进行。对方实力并不是很强，在四班猛烈的攻势下很快比分越拉越大。因为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大雨，于是比赛改在了室内进行。安安的作业还没做完，比赛又变成了一边倒，很快安安便没了兴致，转身走出了体育馆回了教室。
　　安安走回教室时，已经有七八个人在教室里复习。或许每个学校每个班总会有这么几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神？但根据安安长期以往的观察，这些人总不是成绩最好的，偶尔可以考到班上的第一名，但真的只是偶尔了。不过安安绝不会因为这样就轻视谁，时间是他们自己的，爱怎样活自己管不着也不该管。
　　当安安翻开书的时候窗外开始下雨，很快便成了倾盆大雨。同学没过多久也都接二连三的回来了。然后收拾书包，没伞的找有伞的搭路，抱怨声一片。窗外的雨势不减反增，下的越发猖狂。
　　孟翔问安安是不是没带伞。安安说自己过会儿再回去，没事儿。
　　其实安安一直都没有带伞的习惯，更别说看天气预报了。小雨淋，大雨闯。在顾安安的认知里，小雨确实没有打伞的必要，大雨打了伞还是会被淋湿，所以也没有打伞的必要。带伞真的很麻烦，而她讨厌麻烦。对此沈洲批评过顾安安好多次，但有时候顾安安真是倔得没边，依旧如常。沈洲拿顾安安没办法，只能一遇到下雨天就去找顾安安，给顾安安打伞。
　　杨斌说，沈洲你真是把顾安安宠到天上去了，小心以后管不住！
　　沈洲只说，没事儿。
　　只是不知道现在沈洲在的地方下雨了没？在这样的下雨天他又会不会想起曾有一个倔强的顾安安从来不带伞？

　　顾安安留在了教室继续写作业。许久以后，雨却依旧下得很大，安安看向窗外。她突然有些伤感，她又想起了那个靠在墙上默默抽完了一包烟的少年。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掐灭了烟头，脸埋进手掌。
　　他哭了。
　　他笑过，愤怒过，也失落过，可安安却唯独没有见过那个少年落泪的样子。他说，好。然后便真的再没看到他了，彻彻底底的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就像从没出现过。很快的，安安走了，离开了那个城市，彻彻底底，也像从没来过。

　　天色已经不早了，许多同学也已经离开了，教室里只剩下三两个人。
　　安安收拾书包，准备淋着雨回去。她想告诉自己，沈洲已经不再她的身边，但她还需要是从前的那个顾安安。她不想因为变得软弱而痛苦，为了没能留住的，和已经失去的。
　　顾安安一个人走下教学楼，却在楼边意外的看到了顾寓止。
　　顾寓止撑着伞，在雨中静立。看到了安安，顾寓止扬起了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
　　确实，顾寓止在安安心中一直就是这样的一位少年，风景如画。到底是在多大的时候，顾安安也曾幻想过自己的生命中能够出现这样一位温和似水，淡定从容的翩翩少年。
　　安安笑着走进顾寓止，“真巧！”
　　顾寓止笑而无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安安。
　　“我还要等人。”安安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顾寓止解释自己准备淋雨的行为。大概是真的有些慌了，她甚至朝顾寓止摆手道别。
　　“我送你回家吧。”顾寓止的脸上依旧浮现着笑容。
　　安安静静的注视了顾寓止很久，久到她的双腿都隐隐发酸。有那么一瞬间，顾安安产生了错觉，像是看到了旧人。
　　顾寓止没有丝毫不耐烦，安静的等着，背脊依旧挺得笔直，雨点打在伞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好。”安安轻声回答，然后走到了顾寓止身旁。她有些动容，莫名却又难以抑制。

　　安安给顾寓止指路，转过街巷，两人一路没有别的话语。顾安安喜欢这样，安静得让内心也变得更加平静。
　　顾寓止比安安高出大半个头，稳稳的举着雨伞。伞不算太小，可顾寓止有意无意的将伞偏向了安安，自己右侧的袖子已经有了雨迹。
　　最终，两人在一栋看上去年代已久却依旧阔气的楼房前停下。顾安安微低下头向少年道谢，少年点头回应，然后走入了雨幕，渐行渐远……
　　直到少年消失在拐角后，顾安安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进了家门。

　　第二天又变成了大晴天，天气好的出奇。
　　一整天孟翔都一副知道了天机的样子，惹得安安心里有些发虚。但她也不会蠢到自己送上门，去问个清楚。憋了一整天，安安却苦于无处发泄。
　　今天班上没有球赛，到了放学的时间，要练球的去练球，回家的回家，留教室学习的就继续学习。安安收拾好书包也离开了教室。
　　经过操场时，操场上仍有比赛正在进行。顾安安一眼就看见了顾寓止，灵活一跃，三分球进框，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安安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看着比赛。
　　这场比赛的双方分别是一班和十二班，两班实力相近，已经打到了加时赛，而比赛也变得更加激烈。
　　两班肢体冲撞加大，动作幅度也加大。擦将走火，两队的矛盾几乎一触即发。
　　矛盾最终还是爆发了。顾寓止一个不留神，在运球时被对方撞到在地。一班的同学见此立即不干了，而对方似乎也是怒气积压已久，两队的人马带着暗骂声靠近。好在裁判是经验足，立即找人拉开了双方。比赛在暂停后一会儿才又开始，只是顾寓止膝盖受伤，被人扶去了医务室。
　　比赛最终以一班落后两分的微弱劣势输给了十二班。当十二班趾高气扬的离开后，一班停留了一会儿还是散了。顾安安仍站在球场边，她在等。
　　她有些担心，那一下撞得不轻她知道，只是她也不想跟着他的同学一起去医务室，于是她就这样仍停留在了球场边。如果他要回家，就要经过这里。安安突然有些为自己的聪明而小得意了一把。
　　果然，没过过久，顾寓止在一个同学的扶持下从教学楼后面慢慢走了出来。
　　顾寓止远远的就看见了顾安安，显得有些意外。
　　顾安安朝顾寓止的方向挥挥手，也顺便朝顾寓止的方向走近了些。
　　似乎顾寓止身旁的那个同学认出了顾安安，迟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
　　顾寓止站定，礼貌的向那位同学道谢，然后说，“要不你先走？”
　　同学听了重重的点头，走时又看了一眼顾安安，心里纳闷，不会传言是真的吧？

　　安安在顾寓止身旁站定，挠挠头，迟疑道，“没事儿吧？还疼不疼？”
　　顾寓止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最后一脸认真的回答，“没事儿，不疼。”
　　安安看见的顾寓止从来都是一脸温和，可突然看见他认真的模样，安安绞尽脑汁的想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嘴上低声嘀咕道，“嗯……十二班那群家伙真野蛮，看你摔的那一下也挺重的……还有呢，你们班同学都为你抱不平，肯定是因为你平时和他们关系都挺好的……不过你能和他们关系保持的那么好，肯定是因为……”
　　见顾安安犯错了一样，把头越埋越低，嘀咕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显然是被他沉默严肃的表情唬住了。顾寓止愉快的笑出了声，惹来安安一脸惊讶错愕的表情。
　　“安安，你跑步这么厉害，会打球吗？”顾寓止止住笑声，但仍是一脸笑意。
　　安安抬头看了顾寓止一会儿，然后反应迟钝的答道，“嗯，会一点。”
　　安安觉得顾寓止笑起来好看呆了，比他一脸温和的样子更好看，也更生动。安安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然后拉了一下顾寓止的胳膊，“我做给你看！”
　　然后顾安安跑到球场的中线处，装作手上有球的样子，然后开始运球。她回想着看见顾寓止运球时的动作，以及进球时的动作。最后，安安停在了顾寓止停过的三分线处，拍两次球然后带起球将球送出，身体向后……
　　安安激动的绕着球场跑了半圈，最后在顾寓止身前停下，笑的灿烂，“对不对？”
　　顾寓止忍不住伸手，将安安的头发揉乱，笑着点头，“对！一模一样。”
　　然后安安同顾寓止并肩向校门缓慢走去，晚霞映在安安尤带着笑意的脸上，顾寓止侧头看着安安。那一瞬间，少年心中忽然希望着，这一眼，能持续万年，便足够。

　　而坐在教室窗边的何萧看着这一切，眼底是无尽的失落与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