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见》燕诺

2、第二章

　　梁染洗澡时，感到左膝盖一阵刺痛——磨破了一块皮。被水稀释的淡红血液顺着小腿，流到地面，又被水流冲走了。
　　冲个澡将疲倦带走了不少，梁染睡觉不习惯穿内裤，直接套了个运动裤衩，去客厅翻消毒水处理伤口。
　　很久没受过伤，记忆里消毒水放在茶几下的抽屉盒里——要是没记错的话。
　　猫着腰，在抽屉里摸索了好几下，都没找到那个小瓶子。
　　梁染无奈，只好去开灯。
　　突然亮堂的光线让梁染眯了眯眼，准备继续找消毒水。
　　却发现……沙发上赫然坐了个人！
　　那么在他弯腰在沙发前翻找东西的时候，有个人一直坐在他身后，在黑暗里，看着他。
　　梁染的冷汗刷的一下冒出来，他抓起放在鞋柜旁的棒球棍，往卧室方向移了几步，强自镇定的大声质问：“你是谁？在我家想干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人，腾地站起，退了几步。
　　说话的人声音很轻，“你、你别生气，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梁染紧紧盯着他，发现这个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小贼看上去还是个中学生，估计就15、6岁，长得清清秀秀的，不像个歹徒。
　　“你怎么进来的？”
　　“我睁开眼就到你家了，可能……是小猫带我来的。”少年有点紧张，指了指沙发底下。一只黑猫从沙发下钻出来，跳上茶几，歪着头看着梁染。
　　“小朋友，你这是非法入侵，我没工夫听你编故事，立刻给我出去。”
　　“对不起，我、我出不去。”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从回来就被弄得一惊一乍的梁染顿时就火气引爆了，他现在只想将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赶出去，然后去睡觉。
　　他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防盗门，手里的棒球棍“邦邦邦”的大力敲在门框上，“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我过来扔你出去？”
　　少年被刺耳的撞击声弄得颤了几下，低头抱起黑猫，挪到门口时，抬头迅速地看了一眼梁染。眼睛黑白分明，看上去有点忧郁。
　　梁染一瞬间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可怜兮兮的，但还是坚定地拿着棒球棍站在门口，一副驱逐者的姿态。
　　少年似乎想说什么，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一言不发地抱着黑猫出去了。
　　梁染甩上门，将棒球棍扔到墙角，环视了一下客厅，发现自己一心将少年赶出去却忘了检查他身上有没有藏偷的东西。
　　算了，这家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物品。
　　梁染拿起桌上的杯子，到厨房接水喝。一番刺激下来，只觉得口干唇燥。
　　喝着水回客厅，随意地扫了眼房间，一口水直接呛了出来。
　　方才赶走的少年站在客厅中央，正“不怀好意”地冲着他笑。
　　“我草，你还阴魂不散了！”这个小贼，竟然敢再次撬他门进来。
　　梁染从墙角摸了棒球棍就想对着这神经病小偷一通揍，一走近，看贼少年浑身颤抖，脸色苍白，黑漆漆的眼珠有点委屈的看着自己。
　　棍子没砸下去，梁染伸手去揪少年的衣领，想将给人扔出去。
　　不料抓空了，衣服没揪着，手掌只抓了一团空气，捏成了拳。梁染愣了一下，以为少年躲开了。
　　跟前的少年仰着头看着他，反过来安抚梁染：“你别怕。”
　　“我、我好像已经……死了。所以你没法触碰我，我会直接穿过去。”
　　梁染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自上到下的打量眼前的少年，接下来看到少年半悬在空中的脚时，他只希望自己此刻能向女人那样晕过去，醒来再发现这是个荒诞的梦。
　　可现实是他没有，他脊背一阵一阵的发着寒。
　　沉默地站着没动，因为他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
　　“你留在我这是要干嘛？”再次开口时，梁染的声音像是瞬间老了十岁，透着嘶哑。
　　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已经绷到极限，下一刻就要断裂了。
　　“可能我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而需要你来替我完成。那些感人的鬼故事一般都是这么发展的。”鬼少年说着，有些苦恼的皱着眉。
　　梁染听到脑海里弦断的声音，太阳穴跳得一阵阵的疼。
　　“你怎么死的？”不得已下，梁染竟然迅速接受了眼前这个荒谬的现实。盘根问底可能是梁染的职业习惯，麻烦来了总得解决。
　　鬼少年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生前是什么人？”
　　“也不记得了。”
　　梁染又想崩溃了，“那你记得什么？”
　　鬼少年也觉得有些抱歉，认真想了想，不好意思道：“记得自己追的连载的动漫，还有看过的武侠小说，还有玩的……网游。就……就记得这些。”
　　梁染脑海里勾勒出一个不务正业、沉迷网游的中二中学生的形象，可能这人就是连着在网吧玩了几个通宵游戏才猝死的吧。
　　梁染努力找回自己的逻辑，“你之前说自己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我只要离开这，下一秒就又会回到你家客厅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在我家多久了？”
　　少年竖起两根手指，“2天吧。”
　　估计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什么来，惊吓退却后，强烈的困意袭来。他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你的事情明天再说。”
　　少年乖巧地点点头。
　　梁染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贴在自己身后跟着走的鬼少年，有点恐怖又有点好笑，“你跟着我做什么？”
　　少年立马退后了几步，有些拘谨的看着他。
　　身体略微有些透明的少年，静静地半悬在空中，即使这样身高也才及梁染的鼻尖。小胳膊小腿的，生前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鬼也要睡觉吗？”
　　“我呆在你床边，不会出声的。”
　　脑中设想了一下那种场景，有点吓人。
　　“你和我一起躺床上吧。唔……你需要被子吗？”
　　少年笑起来，苍白透明的脸上好像可以放出光彩来，有生命般鲜活。梁染知道那只是少年身后的壁灯，淡淡的透着暖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