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广皇后》万俟小生

4、江原闺怨

　　燕北，是十分干燥之地，凌旬地处燕北，亦当如是，然而，却因为临近北边的两处圣地——龙镜山与瓶郎海——而变了风水，连着凌旬一带，多雨水。传闻，两处圣地常年雨水充沛、气候温润、冬暖夏凉，有如越地江南，故有燕北江左的美誉，但其周边的地方却也仅仅只是沾染了几份好运，雨水是多，但一到夏日，白天依旧酷热难耐，到了晚上才会随着雨水而好过些，冬日里更是刺骨冰寒。
　　瓢泼雷雨仅仅下了半碗茶光景，就变为细细丝雨了。有些割人的北国之风伴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水汽，温和了不少，气温却一下子低了下来。客房里的客人纷纷将窗子关上，刚还有人笑话这夏日里古道客栈竟还在客房里置了香炉，不嫌热、装风雅，这下倒是全明白了。
　　此时，一队人马伴着夜色悄悄行至妓馆后院。
　　“怎么这么晚才来？”一媒婆痣老婆子身着大红色襦裙□□肥臀并着两名蓝衣制服小二来到一辆马车前。
　　“呀，毛妈妈亲自来啦，这不下了暴雨，俺们在路上的茶铺等了一会儿嘛。”那队人马的头儿憨厚一笑，翻身下马，将马车帘一掀，“毛妈妈，这次的货色可都是俺大李头亲自挑选的，包你满意。”
　　“呸，你的眼珠都长到后脑勺上了，前两次的货我还没向你计较。”毛妈妈双手叉腰，一边说却一边往马车里细细看，马车里竟有十名二八年华的少女，手脚皆被捆绑着，脸上些许有些泪痕，车帘一掀之下惊恐地看向车门，有一名女子却与其他的不同，她静静地靠在车窗边上，眼神麻木无光，竟如死人一般，姿容倒是极好的，双眼很大，鼻子秀挺，是个美人尖子，毛妈妈微微对她点了点头，在心里暗自计算了一番，却道，“都是些什么货色！大头李，不是我说你，你呀，娶媳妇儿的眼光就不怎么样，这办货呢，更不怎么样，看来下回我得换个人做生意了。”
　　大头李哈腰赔笑道，“毛妈妈，这……”
　　不等大头李说完，毛妈妈接着哀叹，似是万般无奈，“不过，我也毕竟是你的二舅舅的表姐的堂弟的干娘，怎么说也要罩着你，这么着，两个姑娘一枚金叶子，就这么着吧。”
　　“毛妈妈，这我连本儿都赚不回来呀，你瞧瞧那个窗边的，多水灵，就是江拂苏江大老板来了也会认的，还有那个她旁边的那个，你看那身段……。”
　　“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还身段呢！”
　　大头李却在心头腹诽，就毛妈妈你那样肉多的和球似的叫身段？
　　一名蓝衣龟奴从妓馆后院跑到毛妈妈跟前，往毛妈妈耳畔传话，“毛妈妈，拂苏老板请您过去呢！”毛妈妈皱眉，“知道了。”
　　“再加两片金叶子，毛三，带姑娘们去后院，对了，那个靠窗那个，对，还有她旁边那个，嗯，带到我房里。”毛妈妈也不管一旁的大头李有没有同意这个价格，就径自带走了人。回到妓馆往江拂苏屋里去了。
　　依旧是那名娇媚无边的女子，依旧□□外露，偎依在床榻上，床榻旁的巨型的珊瑚玉盆里没了冰块，却多了晶莹的弗兰玉汁，满室荷香，弗兰玉汁萃取十种名贵荷花枝液而成，比之熏香，拂苏更爱这个些，更何况，弗兰玉汁有个不为人知的功效，世上毒物十有七八遇之则散，而熏香则更容易被人动了手脚。
　　楼阁里传来那首叫做《江原》的小曲儿。
　　“江流水迢迢
　　南临桃夭夭
　　慕君谁人知
　　恨君远行早
　　原上草离离
　　江畔柳依依
　　与君相知时
　　亦是离别日
　　……”
　　江拂苏轻轻揉着胸口，美目无神，似有所思，显得有几分闺怨闲愁。
　　“姑娘，您找小人？”毛妈妈畏缩缩地站立一旁。
　　“嗯，今天新进了几个丫头？”
　　“哦，进了八个，都是十五岁左右的，毛还没长齐了的呢，奴记得姑娘前阵子的吩咐，近日不能进十八、二十左右的，不能进长得妖精似的，额，奴是说，嗯，相貌端丽的，姑娘的吩咐奴就是脑子吃屎了进尿了也不会忘记。”毛妈妈挺胸道。
　　江拂苏轻轻一笑，看了一眼毛妈妈又幽幽皱眉，这个毛妈妈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张口闭口一个奴，真不知应是好笑还是同情，年龄，女人的年龄，江拂苏心口一闷，自己又开得几日好呢？而那个人，终会是自己的奢望吗？
　　江拂苏悠悠一叹，“退下吧。”
　　毛妈妈退下后，为江拂苏按摩小腿的珍珠问道，“姑娘，这一个月了，进了几次姑娘怎么都要些容貌不好的呢？”
　　“谁知道呢，这是少主的吩咐。”
　　“姑娘，你身子一向不好，平常也不怎么细管妓馆的事儿，这一个月却事无巨细，珍珠看了都心疼姑娘。”
　　“能为少主做事，我心里高兴。”
　　窗边的桃夭花开了，花开五瓣。江拂苏瞧见却是轻语，“桃夭之毒，以花为材，以血为媒，汗血马染毒容易去毒也易，那个下毒之人又会是谁？”
　　珊瑚玉盆里弗兰玉汁淡淡地散着幽香，窗外依旧是那首《江原》。

　　“江流水迢迢
　　南临桃夭夭
　　慕君谁人知
　　恨君远行早
　　原上草离离
　　江畔柳依依
　　与君相知时
　　亦是离别日
　　……”
　　不知名的小曲儿从窗外传来，不知是楼上茶肆里的伶人还是隔壁妓馆的雅伎，汉广心头忽而一阵柔软，却想起了她那醉鬼老爹烂醉时常说的一句话，“原来我们的相遇，是为了和对方告别”，真是酸，还真不符合老爹那个五大三粗的形象啊。
　　“关上窗吧，这会儿冷得很，天色再暗点你就要出发了吧，对了，今晚真不用我帮忙？”江永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问。
　　“你已经把准备工作做得如此完美了，今晚就好好睡一觉吧。”汉广也不换衣衫，她的衣衫皆是黑色，原本因为其他颜色的衣服总是洗不干净，黑的，不仅洗着方便，洗不干净也看不出，随时还能当擦手布，耐脏，后来发现当夜行衣也是极好的。她将包袱里的铁丝、小刀、银针都一一往身上收拾好。“走了，勿念，明早起来数你的银票吧。”
　　夜更黑了，树影婆娑。

　　汉广飞身轻置上房楼顶，揭瓦细瞧，屋中无光，无一丝声响，窗门紧闭，香炉处隐隐有着炭火的微光。耐心地静听了片刻，徐丁玥应已睡下，江汉广旋身，轻点双足，无声地落在屋檐下，一队巡逻的客栈护卫刚巧走过，没有发现。
　　用自制的工具小心地撬开了窗门，一个飞身，像是一个影子，飞入了窗，又像是一阵风，温柔地吹入房内，吱一声窗户又被轻声关上。
　　探身入内，床帘已下，室内安苼香悠悠，如身处竹海，桌上还剩下些吃过的酒菜，汉广孩子气地嘴角一抿，安苼香内杂了些绿果叶子干，清香好闻，有着竹叶的芬芳，仅此一味，到与人无害，仅是微微安神助眠，但是今晚的吃食里面有古道客栈的招牌菜松江鱼与桂花酒，这三味东西一合，却是最猛烈的迷魂药，这古道客栈厨房倒是给自己省事。
　　在屋内寻到了小柜，拉开，里面有包袱衣物，还有，银票！将银票仔仔细细地放入衣袋，心叹这龙镜山原来不过如此，龙镜山圣姑不过如此。后腰却被利器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