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化缘》五九七

5、劫至插箭岭

　　坐在颠簸的马车里，齐雅和西晓相互靠坐在一起，其他人也不说话，安静的只能听见车轮滚动的响声。
　　“咕噜噜……”齐雅的肚子开始抱怨了。
　　西晓小声问道：“二小姐，您饿了？”齐雅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知道早上要跟着苏景深坐马车回家，鉴于上回有点晕车，早饭只吃了一点。
　　“咕噜噜……”又响了一声。
　　西晓正准备问秦子琦要点吃的，听见他冷声说道：“快到了，忍着！”齐雅看了他一眼，特别想把他踹下车！
　　马车又行进了大概半个时辰，秦子琦吩咐人用黑布条蒙住齐雅和西晓的眼睛，检查她们的确看不到之后才把她俩领下了车。齐雅穿的那双鞋底不厚，每走一步都硌得她生疼。秦子琦看到她走路的样子，觉得格外好笑，都说上都城的女子走路姿势好看，可看到眼前那个女的，想必坊间传说也是不能全信的。
　　“啊！”一步没走稳，齐雅趴在了地上，双手触地，被石子划掉一层皮。西晓听见忙问：“二小姐，您怎么样？秦公子，求您看看我们家二小姐，她怎么了？”
　　“摔一下而已不用大惊小怪！”一个壮汉不屑道。
　　听到自家二小姐摔了，西晓更加着急：“二小姐您没事吧？二小姐！”齐雅自然没法子回答她，西晓接着求秦子琦：“秦公子，我们家二小姐大病初愈，求求您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奴婢求求您……”
　　大病初愈？听到这四个字，秦子琦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齐雅的右手腕，齐雅本以为他是来看手上的伤口，挣扎着要把手拿开，一点小伤而已。谁知秦子琦厉声道：“别动！”只见秦子琦伸手为齐雅把脉，嘴里碎碎念：“挺正常的啊。”刚要问齐雅得了什么病，想起她没法说话，便朝着走在后面的西晓喊：“她得的是什么病？”
　　西晓被人领到秦子琦跟前，开口道：“奴婢听橘公子说是什么‘连心扣’，奴婢没记错的话……”
　　橘公子？那是谁？秦子琦拉下脸，只可惜西晓看不到。不等西晓说完，秦子琦又抓住齐雅的手检查她的指甲，果然，枚红色的痕迹还在，显然，她体内的毒还没排干净。突然想起西晓在车内提到的她家二小姐是从十岁不能说话的，问道：“哎，你家……”突然意识到还不知道她俩的名字，“你们到底叫什么？”
　　“奴婢西晓，我家二小姐叫苏君珩，是上都城苏学……”西晓本想着自报家门求得秦子琦高抬贵手放过她们，可秦子琦根本不给她继续讲话的机会：“她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奴婢听说是二小姐十岁那年生病发烧，之后就慢慢不能说了，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秦公子，求您……”
　　“也就是说不是天生的哑巴！”秦子琦打断西晓，眼睛一亮，他绕着齐雅转了一圈，眼里带了笑意，不错，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可以研究一下！其他人看着秦子琦在笑，心里暗暗打鼓：二当家一笑，准没好事发生。他们瞬间都很同情被蒙着眼睛的哑姑娘。
　　齐雅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身边有个人在转悠，于是伸出手比划了几下。秦子琦看到她手上的伤，吩咐人拿了水壶，为她清洗伤口，本来已经不疼的伤口被水一冲，疼的齐雅直抽气，可是手被人抓着抽不回来，只好强忍着。没人安慰也就算了，偏偏听见秦子琦阴阳怪气道：“笨死了，走平地都摔跤！女人就是麻烦！”齐雅心想你蒙着眼走走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再次出发往前走，秦子琦拉着齐雅的胳膊，齐雅稍微走慢一点他就使劲一拉，齐雅暗自骂他：走慢一点会死啊！秦子琦仿佛看穿她一般淡淡的开口：“你要是不想喂狼，就给我快点走！”齐雅胆寒，还真是走得慢就会死啊……
　　他们一直走啊走啊，直到齐雅感到脚下的路平坦的不再硌脚，终于停了下来，秦子琦放开齐雅的胳膊，齐雅累的大口的喘气，嗓子又开始痒，咳了好一阵才平复。她刚想把蒙眼睛的布扯掉，却被人阻止。
　　“你给我安分一点！”是秦子琦的声音。齐雅愣住，他居然还在，一直没听见他说话以为他离开了呢。秦子琦见齐雅不再动，满意的点点头，朝后面吩咐道：“把她带到大当家的院子，收拾出一间屋子。你们，跟我回去！”齐雅听到，想起之前秦子琦说要让她俩当使唤丫头，心里叹道：真命苦，才被人伺候了一个月，就要伺候别人了……
　　“是！”有人答话。齐雅一听，是个女的，声音柔柔的很悦耳，正想象着女子的模样，被人牵着手继续往前走。那人提醒着齐雅上下台阶、过门槛时抬脚，齐雅感叹道，真是个体贴细心的人。
　　“姑娘，到了！”云盏扶着齐雅坐下，为她摘下了黑布。云盏之所以对她这么客气，是因为往日里秦子琦抓回来的人无一不是捆住手脚的，即使是女人也没例外，可现在的这个女人居然只是被蒙了眼睛，想来对于秦子琦来说她是比较特别吧，云盏猜想。
　　齐雅揉揉眼，慢慢适应室内的光线，本以为是那种阴暗的柴房，谁知竟是一间干净的客房。客房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还有一个案几摆在窗边，上面放了几盆绿植，显得屋里生气盎然。齐雅环视了一圈，没发现西晓！她盯着眼前的女子，可惜光靠眼神，云盏不明白齐雅想干什么。齐雅盯了一会便放弃了，垂着头坐在那里，她此刻极度厌恶苏君珩这个不能讲话的身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不能和人交流的感觉太讨厌了！
　　云盏看着情绪低落的齐雅，心软安慰道：“姑娘，你别害怕，咱们二当家是好人，你跟了咱们二当家，以后不愁没好日子……”齐雅听她这么一说，猛地抬起头，伸手摸了摸云盏的额头，这姑娘没发烧啊，怎么竟说胡话！秦子琦是好人？天大的笑话！哎，等会，怎么听着她的话那么别扭，什么叫“你跟了咱们二当家”，听着怎么跟以身相许似的！云盏被齐雅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过后才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姑娘，云盏说的是实话，您别看二当家整天冷着脸，他可是个好人呢，我们大当家也是好人……”齐雅心里说好好好，你们都是好人行了吧。嫌她聒噪，便走到窗边摆弄那几盆绿植。云盏识趣的闭了嘴，室内一片安宁，可没一会儿，云盏觉得太闷，便问了一句：“姑娘，云盏给你倒杯茶吧！”
　　茶？齐雅一拍手，对呀，怎么就没想到呢！她三步并两步走回桌子旁边，自己倒了些茶水，用手指蘸了，在桌子上写了“西晓在哪”四个字，她满怀希望的看向云盏，云盏随着齐雅的目光看着桌子，笑道：“姑娘你画的真好！”
　　轰……齐雅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瞬间崩塌了，“画的真好”……云盏居然不识字！苍天哪……
　　正在齐雅绝望之际，有一个丫鬟来传话，说是秦子琦准备好了饭菜，请苏君珩姑娘去吃饭。齐雅虽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不知西晓的去向，此刻一点食欲也没有。云盏好说歹说劝了半天，齐雅不听，后来干脆躺倒在床，任凭云盏怎么说她就是不动。云盏没见过这么固执的，正要发飙，听见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秦子琦。
　　“二当家，您看，这位姑娘她……”云盏无奈道。齐雅面朝里躺着，听见了云盏的话也不回头。
　　“西晓。”秦子琦知道齐雅的软肋，金口一张，只说了两个字。
　　果然，齐雅一听到“西晓”，马上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坐起来，衣服领子给扯歪了，露出精致的锁骨。秦子琦只看了一眼便回过身去，齐雅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心里暗笑：没想到这土匪头子还挺保守。
　　“先去吃饭。”秦子琦背对着齐雅丢下这么一句，慢慢地往房间外面走，齐雅不情愿的跟在后面，用眼神当刀子扎他。云盏看在眼里，捂嘴偷笑，这次二当家抓来的这个人太有意思了。
　　来到饭厅，看到满满一桌子饭菜，齐雅没骨气的吞了吞口水，望向秦子琦，这土匪太有良心了，对肉票这么好！转念一想，不对，这难道是传说中最后的晚餐？！云盏见齐雅迟迟不落座，便上前扶了她一把，齐雅突然被云盏一碰，吓了一跳，云盏也没想到齐雅会是这个反应，当即愣在了那里。待齐雅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朝云盏笑了笑。秦子琦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鄙视的瞥了一眼齐雅：“笨死了！”秦子琦的声音不大，可怎奈齐雅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齐雅怒火中烧：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骂自己笨了！自己怎么就笨了？这臭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嘴太毒！
　　“坐下吃饭！”秦子琦说完，自顾自的开始吃饭。齐雅虽不情愿，但眼看着桌上的菜一点一点的减少，自己再不动筷就只能捡秦子琦吃剩的，一想到这，挑了一个离秦子琦最远的位子，坐下来就开始吃，饿极了也不在乎吃相，有好几次差点吃呛，云盏看着都担心怕她噎着：“姑娘你慢点，不用着急！”
　　没吃几口，齐雅就后悔选择了这个位子，虽说可以远离秦子琦，可眼前全是素菜，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秦子琦优雅的夹了一块肉往嘴里送，齐雅咬着筷子，想象着肉的味道。
　　“姑娘，不能咬筷子，不雅！”云盏好心的提醒道，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叼着筷子呢，太难看了。
　　齐雅听到，连忙放下筷子，又是不雅，不雅就不雅呗，心里抱怨西晓这丫头简直就是个管事婆，这也要管那也要管，可她转头一看，站在身边的分明不是西晓。齐雅鼻子一酸，几天前西晓还说过同样的话，可她现在在哪里呢，越想越伤心，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滴到了碗里。
　　秦子琦看到，也放下了筷子，刚才本想夹肉故意逗逗她的，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呢？麻烦的女人！看着桌上的饭菜也没了食欲，起身往外走。齐雅想着秦子琦就这么走了谁带她去找西晓，用袖子胡乱的擦了眼泪，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秦子琦斜她一眼不悦道，大步迈出了房门，还没下台阶，就听见身后“啪”的一声，回头一看，齐雅趴在地上，右脚还挂在门槛上。
　　疼死我了！齐雅心中哀嚎，真是时运不济，事事不顺啊！不等云盏来扶，她自己爬了起来，看看手，得，这次比之前摔得还狠，又磨掉一层皮不说，还渗出了血，膝盖也隐隐觉得疼，估计青了。
　　“你这个！”秦子琦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笨到这个地步。走到齐雅跟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沿着走廊朝一边走去，云盏从没见过秦子琦这般，当即傻在那里，回了神赶紧跟了上去。
　　齐雅不知道秦子琦要带他去哪，但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更何况他还是个劫持自己的土匪头子，抗拒的用手推他，可是手上带着伤使不上劲，改用肘部跟他对抗，齐雅知道，肘部的力量可比手大多了。
　　“你给我老实点！”秦子琦忍无可忍，“你要是还想留着你的手的话！”齐雅不以为然的哼了哼，你骗谁啊，蹭破点皮而已！
　　尽管听不到齐雅的哼声，但秦子琦见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抱着她停在一间屋子门前，踹开了房门，毫无征兆的将齐雅放了下来。齐雅的脚从悬空到猛然触地，那种钻心的疼实在令人受不了！她不停的跺着脚，还不忘用眼剜秦子琦：温柔一点会少块肉么？！
　　秦子琦不理她，走到房间角落找东西，趁着这个当口，齐雅环顾四周，原来这里是书房，四面墙居然有两面被书架占据，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触手可及的高度的书籍封皮有些破烂，可想是被人经常翻看。齐雅随手抽出一本，书名为《百草集》，翻开一看，果然是本关于中草药的，图文并茂，字里行间还有批注。齐雅又往后翻了几页，发现不止有批注，更多的变为了修正。
　　齐雅扭头看着秦子琦的背影，既敬佩又不屑：读这么多书，照旧是个山贼土匪！
　　秦子琦找到一个瓷瓶，见齐雅拿着书，皱了皱眉：“你又看不懂，看了也白看，放回去！”齐雅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怎奈齐雅是个爱书之人，虽然生气，还是小心翼翼的把书放回原处。
　　秦子琦让齐雅坐好，从瓷瓶里沾了药膏抹在齐雅手伤处。药膏凉凉的，倒是很舒服，齐雅不是小气之人，对着秦子琦说了一个谢谢的口型。秦子琦无视齐雅，吩咐云盏把她带回客房。齐雅一听不干了，这算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吃了饭去见西晓么！她抓住秦子琦的衣袖不肯离开。秦子琦不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他厌恶的看着拉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示意齐雅给他放开。齐雅无奈，想到这里是书房，便松了手转身跑到备有纸笔的桌旁，慌忙的写了“西晓在哪”四字给秦子琦看。
　　云盏突然开口道：“二当家，刚才姑娘蘸了茶水也给我画了一幅呢！”秦子琦一听，脸色更加不悦，不过心里倒是庆幸云盏不识字。
　　齐雅见秦子琦没反应，以为是他离得远看不清，便拿到他跟前让他看。谁知秦子琦抢过去几下就给撕了个粉碎，惊得齐雅目瞪口呆：什么情况？！
　　“到时候我自然会让你见她！”秦子琦沉声道，“带她回去！”云盏应声，扶着齐雅往外走。人在屋檐下只好先低头了，看着满地的纸屑，齐雅拍了拍胸口，生怕下一次秦子琦撕碎的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