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动荡 ...
-
山崖之上，海涛声声，自从最后一名信使的尸体被丢下海中之后，似乎察觉到了黑衣人之生死，苗疆已经有一天时间不曾有任何消息送来。
史箐阳微微侧头，感觉出身后熟悉的脚步，有客来访。
“枫山红叶秋，琴上流泉幽。花开百日好，缘君一顾眸。”清雅风趣的诗号，来者金袍白衫，头戴文士巾，腰间悬碧玉，手持扇竹骨：“枫山君参见主上。”
这个人出身中原，也是跟随了史箐阳有数年之久的心腹之一，同样被北竞王所熟识。
“不再派人来送死，却是辗转差遣了你吗？”史箐阳声音带着冷嘲，他手下从不杀中原人之性命，这是从无掩饰过的规矩。
“副主也是忧心主上之安危，毕竟史艳文的作风中，属下可从未见过有儿女情长。”
书生态度恭敬，对于史箐阳也是由心的佩服，深知他之行事并未多话，直接说起来意：“副主收到尸体——”那具没脑袋的黑衣人尸体还是被送回了苗疆，“只说主上若是在外待够了，苗疆众势力还需领头人。”
史箐阳神色不动，一手轻轻敲着自己的膝盖。
如果自己半点反应都没有，恐怕北竞王才会真正起忌惮之心，反倒是反应激烈点，才是证明他是有将对方当做合作者来看，他之立场在未来很长时间内，都绝不可能是苗疆，也不会是中原。
“史艳文呢？”他需要消息。
书生道：“史君子正在设法联系中兴百武会。”
“百武会？”
“中兴百武会之成立由来已久，内中有一些派门恰好曾经归顺吾等。”
“很好。”史箐阳淡淡道，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见史箐阳确实没有说话的意思，书生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两枚大小不一之玉盒：
“近年万里边城减少冲突，为避免铁兵卫那方面觉出不对，故而嗜血虫所凝聚之生人精血元丹不足，只得二十四颗。”
“分发下去。”史箐阳直接了当吩咐道。
“是。”书生面露喜色，虽然是生人精血所练成，但一颗按照资质足以抵一年苦修，有此捷径他们这群人才彻底服了这位年轻尚轻修为却深不可测的尊主。
“以及中原同西剑流交战，各有损伤，有若干势力被趁机其剿灭，其中有些皆为不凡武者，反倒是凝聚元丹上品六颗，尊主……”
凝视盒中玉质上血光盈盈流转的赤红丹药，史箐阳早已习惯了这种腥甜之血腥味，抬手捻起一粒送入唇中，被压抑的庞大阴邪之气受药力激荡而略微被外人感知，一如崖下起伏轻柔却强力之海潮。
书生神色顿时一凝，稍微收起神态，转为更加恭敬。
“在不被人所探知的情况下，能动用几成助力？”海潮声中，史箐阳忽而开口。
书生略微盘算：“七成。”
“让属于我们的人在中原散布一个消息。”
史箐阳头也不抬，手指再度开始轻敲膝盖：“我要在明日之前在耳边听到这样的句子——‘史艳文有一名孪生兄弟未死，真相便是苗疆战神藏镜人’。”
史艳文的脚程比俏如来要快。
当他发现路边打斗痕迹赫然是属于云十方所留下，并察觉不对心中一紧一路追踪下去的时候，却有另外一人抢在了前头。
不是只有云十方一个人察觉到了天恒君的异样，当天恒君依次找上三清道长牛掌门等属于中兴百武会之重要成员的时候，消息已经送到了史箐阳的手中。
云十方决意要杀叛徒天恒君，而史箐阳的来意却是要保天恒君不死。一名看似反复无常的小人正如一颗万用螺丝钉，放在整个局势中，往往能起到出人意料的作用。
只是史箐阳并未预料到自己到来的时候，战斗已经呈现逆转，获得瞌坞斯之力加成（好想打成格瓦斯）的天恒君脱胎换骨战斗力飙升，并且打了云十方一个措手不及，本就是重伤初愈，这下直接重伤。
史箐阳只好救人，只不过救人的对象从坏人，不得不变成了好人。
当史艳文赶到之时，所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儿子凝眉一身冷厉气息地缓缓将手掌从躺在地上唇角溢血生死不知的云十方胸前抬起——
史箐阳猛然回头，见到史艳文的时候，神色明显不对。
‘天，你又要坑我吗？！’
短短一瞬间，足够人想起无数不堪回首之往事，比如各种偶遇大侠，偶遇大侠，然后继续偶遇大侠……史箐阳蓦然握拳，神情阴沉。
但是史艳文只是愣了愣，眉头猛地轩起，快步向前：“究竟发生何事？云十方伤势如何？箐阳，你有看见是谁伤了他？”
史箐阳有一点儿不太习惯这种待遇，之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披着一层正道皮，那皮还挺厚实轻易不会被揭穿。
“是天恒君。”口中回答，史箐阳不动声色地让开一个位置，“我来的时候，云前辈已经重伤。”
“嗯……”史艳文抬手稳住云十方之伤势，查看片刻眉头皱的更狠。
先不论有多少断骨，云十方这一次伤势比之上回更加猛烈，经脉寸断，若非心脉被人及时护住一口气在，几乎等于回天乏术。
“天恒君所使用的招数类似东瀛人，应该同炎魔幻十郎有关。”史箐阳神情冷静了些，就算史艳文发现云十方功体全废又如何，他大可将这件事继续推到天恒君的身上：“云前辈伤势太重，父亲，不如先回正气山庄。”
云十方此人不能留。
若是无意中将他在苗疆之动作透露给史艳文知道，后续布置绝对会出大漏子。史箐阳并没有怎样动手，只是确保这位前辈一时之间苏醒不过来，并且不太适合继续行走江湖而已。
俏如来得知噩耗，情绪激动，誓杀天恒君。而天恒君背叛中原投靠西剑流的消息，也随之传扬了开来，第一个和天恒君撇清关系的就是三清道长。
史箐阳阻止了兄长俏如来要再度将云十方送去神蛊峰的决定，开什么玩笑，只要是稍微知情的人都会知道，无论什么情况最好都要离温皇离得远远的好不好。然后想起了之前喝酒时有认识的一位说要给他治病的医者，史箐阳二话不说联系冥医，云前辈昏迷不醒中就这么被寄放在了梅香坞……
有这么长时间，流言也就在中原扩张开来了。
“有人想要煽风点火？”流言一传开，即刻被有心人所关注到，神蛊峰上传来如上对话。
“耶，吾看并非是煽风点火，恐怕该是……趁火打劫。”
一蓝一白，白发银冠手持羽扇者面对蓝衣蓝冠看似温皇之装扮却在松懈时微微有些不协调之人。
“看来不久之后，吾又要走一趟西剑流了。”神蛊温皇如此说道。
“有忆无心在手，西剑流之事好说。”任飘渺声音一顿，“吾所虑者恐与你该是同为一人……”
暗中散布流言的人，且不论目的，此人身份已是惹人多思。
这世上能知晓这个秘密的人本就不多，除去在场者最有可能又会是谁？流言由中原而起，当真便是起源自中原吗？若答案是否——那么苗疆……
“唉呀。”神蛊温皇摇扇，“头疼。”
苗疆，北竞王府。
疗养中的北竞王突然旧疾复发，只说头疼，慌得姚金池连忙扶着竞日孤鸣回去内室休息，并连夜翻阅医术寻找适当治疗方法。
而在内室之中，说是休息的北竞王却睁开双眼，坐起身有些无奈揉了揉额角，闭目沉思一会听取暗中人送来之情报：
‘你要火中取栗，却让小王险些变作惹火烧身啊……’
但是这个流言，在刻意操作下，却暂时绕过了正气山庄。
“云十方前辈昏迷之前有留下五岳联盟这个线索，恐怕同百武会有些关联。”面对父兄史箐阳如此说道。
就算这个线索云十方并没有交代过，这句话史箐阳依然会这样说，让史艳文取得百武会的支持本就是出于势力平衡必要环节。
中原，苗疆，西剑流，若无一个良好平衡，任何布局都将缺乏舞台无法展开。
“箐阳，那件事……”话题最后还是被绕回到信上。
俏如来还未说完，已是被史艳文打断话：“精忠。”
“父亲！”
史艳文摇摇头：“不必担心。”
“可是……”怎能不担心，若是信上所言为真，先有同藏镜人合作之事，此后必然会遭人攻击。
俏如来从看过信开始就不曾睡过好觉，实在是那件事太让人震惊，也太令人不安了。
“箐阳是从苗疆得来的消息，恐怕是苗疆内部出了问题。”史艳文依然沉稳分析道：“如吾所料不差，此事后续必当放在天允山，因此不论幕后人是如何打算，现今中原依旧还有时间。”
藏镜人和史家人的关系将是有心人最佳的突破口，无论这个有心人是苗疆，还是西剑流，心内做好打算的史艳文已是决定继续按照自己的步调走，以免反倒坠入他人算计。
史箐阳继续旁观，却为自己父亲的态度而暗中点头。
“也有可能，此事是苗疆所设之陷阱。”俏如来深吸一口，毕竟资质绝佳，也同时冷静下来：“那么下一步是？”
“一访五岳联盟，争取联合百武会。”有三清道长这个不稳定因素在，史艳文决定这一趟自己亲自去。
俏如来没意见。
史箐阳却算起了时间。
全力散播的流言，必然已经差不多传遍整个武林，史艳文此行五岳联盟，若是先前该无太大阻力。流言如果是从苗疆传来，或许还会被人认为是阴谋，但可惜这一回流言分明是由中原内部兴起，史艳文必然会遭人质疑。
明明是出自自己的计划，史箐阳还是内心稍微有些不舒服起来。
于是就在史艳文定下行程之后，他做了一件事后无数次想起来觉得很后悔，但是放在当下情况中哪怕深思熟虑一万次还是会很冲动这样做的事。
史箐阳忽然道：“我同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动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