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一年 还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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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镇魔龙脉已断。
后来建造的看似有用实则无用的神柱，只不过是一个引诱魔世帝尊的局。
真正在网中人恢复成邪神将毁掉灵界封印之后让两界通道不至于扩张得太厉害的，其实是黑水城中鲁家传承一众匠师的合作，以机关之力勉强维系龙脉不散，使得魔世通道并未扩张得能通过大部分兵力，而让中原战局不至于一触即溃。
这个局是默苍离前世就曾经用过的。
没有比确定会成功的方法更保险的办法了，尤其是在中原魔世兵力太过悬殊而几乎无法可想的时候。既然诛魔之利的缺陷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弥补的，面对着命运的再一次作弄，默苍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继续信任关门弟子俏如来。
所以有一度，中原百武会的大权依旧集中在了默苍离手中。
所以为追求一次胜利，从杏花君手中流出的亡命水依旧发放到了参战的武者手中。
原本逍遥自在的江湖客变身成整个人界的救助者，支撑信念的除了家园侠道，还有名利和荣耀——所以，亡命水的弊端爆发之后，默苍离的声望当然也就一落千丈。
恐惧、畏惧、生与死之挣扎，孤鸿寄语能在不可能中寻找到一条通往胜利的路，也将一场战争玩弄成了人性和人欲的厮杀场。
其实也许还有更好的方法。
诛魔之利是墨家为彻底消除魔世之祸而设计的一项针对魔人的利器，如同在鲁家支持下建造的镇魔龙脉一般，一者阻挡魔祸，一者诛灭魔祸。
诛魔之利最关键的承载物，墨狂之剑实际便是昔日助始皇统一中原的墨家巨子传承之物，是琉璃树下铜镜的另外一种形态，是只有沾染了墨家巨子心血才能传承下去的神剑。
铜镜染血。
染的多少人之血？
默苍离不在乎，他关注结果更甚过程，也可以说很久很久之前“在乎”这两个字早已被剔除出心头。
和另外一名白衣人一样，默苍离仍旧选择了用人间沉沦来铸炼最后的弟子俏如来。
就和那个人明明同样知晓后果也还是选择让整个人世作为踏板，将本心最后重视之物托到谁都无法伤害的高度。
当真毫无察觉吗？
默苍离也许是觉得累了，也许是冷眼再度旁观命运，或许是想尝试着相信一次命运。
他仍旧觉得握在自己手中的墨狂不一定能比俏如来更为锋利。
证据简单，在上一世，默苍离同样利用神柱引来了帝鬼使用墨狂，天时地利人和俱在，却因一剑之差旧未能杀了帝鬼。
但在那知晓更多的白衣人口中，俏如来踏着他的尸体最终成功。
……这样便已足够。
足够了！
“苍离啊，吾还是想不明白，那个人作甚会那样选择。”
人世倒霉，史家难道会比较高兴吗？
“杏花。”
默苍离手中扣着一片绿叶，道：“正常人并不需要时常探究疯子的想法。”依旧是绿衫清冷，银绿相间的发丝比之一年前更多三分苍白，病容未消，目光平静，气质俊雅。
“哼嗯~~虽然很赞同啦，但想不通心里总会堵得慌。”
靠着轮椅摆弄手中银针，蓝衣蓝发的医者眉间比之过去多了七分沉默，但在挚友面前还是忍不住多话了会：“毕竟好歹最后，是他救了你吾。”
“想不通，就继续想。”
听见这句无情的话，杏花君忍不住绕到轮椅前面抓住把手将心中疑问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一年时间过去了，外界早已天翻地覆，那个人到底有什么把握能让中原胜利？”
“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虽然现在是没人提起苗疆和中原的仇恨啦，但是苗疆自己也陷入内乱，现在俏如来和史艳文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谁也不知道，只有雪山银燕一个没路用……”
“苍离，你倒是说句话。”
“没有把握。”默苍离淡淡回应。
杏花君：“什么意思？”
“人吃鸡之前，会去考虑鸡与兔打架谁输谁赢吗？”
“啊？”
“在他眼中，人世与鸡群并无两样。”
杏花君愣了一会儿，稍微琢磨出点意思：“苍离你的意思是，他根本就没计划过输赢之问题，可是怎可以这样，他也是人不是魔啊。”
“不是人。”
现在没有镜子可擦，默苍离一时之间还是有些不太习惯，摸了摸手中叶子淡淡道：“他连魔都不如，魔好歹还知道豢养人类补充兵力，他只会浪费资源浪费兵力，这样的人若是活着已不再是消耗空气，若是让他来统治魔世，俏如来会省心很多。”
“为什么？”
“空气都被浪费完，大家都不用活着了！”
听起来像是赞扬。
杏花君抬手扶额。
苍离这是又在训人了。
但杏花君想起那个人一贯作风，那种以人为饵炼药练功的方法。十二岁以后封住了记忆才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少年人气，十二岁之前冥医承认就算看起来年龄相当不成比例但实际他是有些畏惧那家伙的。
那家伙……
十二岁之前直接或是间接死在他手中的人远超过十二岁之后的人，默苍离好歹还会做一个琉璃树铭记一下牺牲者，但那个人怕是从来不曾放在心里过。
后来杏花君得知那人死讯，其实是有松一口气，因为记忆封印已解，史家的牵制能有多少效果已是未知。
“苍离，当初史家小四记忆封印究竟是怎样回事？”
冥医杏花君斟酌一会，他其实想问的是谁下的手。
“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一次重新做回人的机会。”
过犹不及，那个人当时若不收敛，很快便会被回归的史艳文看出破绽，这之后的事非是那时躯体年幼的他所能承担。
还能给自己一次体会人间亲情的机会，但这个理由只有上辈子的柳轻阳自己才知道，尽管人间已无魔土，他所走的路依旧是一条断情绝性的魔途，魔只求自我，透彻六欲，这条路一旦走过就很难再回终点重新以自我的角度体会情感。
所以默苍离的动作，那个人会不知道吗？严格来说那个人并不是史家少年小四，也不再是上世人柳轻阳，那个人无名无姓视天地生灵如无物，妄为操弄包括自己的情绪，可惜啊，十年时间一无所得，史家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体验对象。
这一点后来默苍离其实也知道。
只有杏花君才会暗自担忧会不会被人报复之类。
而对于那十年经过的最终结果，如今默苍离不做评价。对于天命作弄这四个字，他早已看得淡了……几乎在第一眼见到变成“孩子”的那个人时，几句话间彼此便已能透彻心性。
正如那个人亦能毫不在意地从他手中索取关键之物一般。
但其实，对于能够透彻疯子的想法这件事，默苍离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余地。
过往岁月中类似心态的人他有见过不少，但这其中没有一个人能似那个人般彻底地做到单凭兴趣在玩弄之间不带丝毫胜负之心，魔，向来只在乎自己的欲望。
“可惜。”
扶着轮椅把手，默苍离慢慢说了两个字。
可惜到了后来，史家能让那个人产生类似留恋感觉的虽然并非是史艳文，却是另外的人。在最无情的家庭所能产生的最强烈的感情，或者唯有如此纯粹的感觉，才能从最根源处让已被透彻的欲念起波澜，但既然并不能算没有结果，何必要让他活着呢？
脑海深处一阵眩晕，默苍离握紧轮椅把手，微微合目。
正好杏花君也问到这一步：“如果是这样，那人间岂不是麻烦大了，哦不对他已经死了！但是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临死前将一切都留给俏如来？”
冥医想起琉璃树下，那个人最后一次约见默苍离。
“他没有死。”简单四个字从已闭上双眼的默苍离口中道来，声音虽轻却很惊人。
杏花君蓦然一惊抬头，“苍离，你说真的？”
“他要让吾活着，活着看这人间日后如何。”默苍离忍住脑海中一阵强过一阵的昏眩感，保持目中清明冷静地睁开眼：“他若是死了，岂不是看不见吾之反应。”
在这深山小谷后方，有一株新的琉璃树。
隐居在此地暂避红尘的两个人，其实一年前便已经算是死去。
默苍离并不在乎多活一刻。他想死只是因为琉璃树上的珠子已经挂得足够了，他想死更是觉得天命轮回已无挑战必要，既然俏如来之天运够强，何妨用自己的性命相送一程。最初那一剑让陪伴自己的杏花君能活下去，是因中原若无杏花君，将会少了很大一部分战力，但那时的默苍离并未想过到了最后竟会导致那样的结局……帝鬼已死，妖魔海开！
终究是未能胜过天命。
孤鸿寄语，或者曾经的墨家巨子会甘心吗？
再活一次眼看仍旧避不了那个结局，默苍离隐约猜到曾经导致还珠楼副楼主酆都月入魔的书册究竟是何来历，却不能预料放任这本书留在人间会带来怎样的结果，最坏的结果也许便是元邪皇重生，迟早有一日魔世仍旧会再开。
那就这样罢，放任那个人的行动，将书册交给他去毁灭……如果能够毁灭的话。
默苍离几乎想到了所有。
却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墨狂的传承需要前任巨子的死亡和心血来解开契约和再续契约。他是真的死在了俏如来的手中，却在最后关头被人生生封住了一切，直到一个月前在杏花君的守护下再度苏醒。
这不是救命之恩。
其实算是一次挑衅，一次任性，又一次的满不在乎。
但那个人……当真没有死吗？
“但是苍离，现在的你已不能再用智了啊。”
杏花君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默苍离，却为对方难忍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急忙上前，银针连刺脑后数处穴位。急急输入真气，冥医的脸也吓得白了：“苍离，你怎样？是吾不好，吾不该引你想这么多啦！”
“不需要用智。”
默苍离缓了缓，再度闭眼：“杏花……”
他双眸蓦然睁开，已是久未见到的锐利：“吾在，便已是一切！”
天亮了。
鬼祭贪魔殿深处，一片血色的魔池。这一年来，敢跟魔世作对的人类武者若没有当场死亡基本都会被抓来这边放血，戾气深重得久了连魔都不愿靠近，无形中成为禁地。
修罗国度的现任帝尊戮世摩罗其实挺遗憾没魔肯过来此地，若是一直一直无人陪伴，黑暗中那该有多寂寞啊。
“天都亮了这么久了，小四啊，你为何还不肯醒来……是要二哥出手打屁股吗？”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一年 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