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
启恋左手捏着一纸结婚喜帖，穿着不合时宜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参加一对世人公认的金童玉女的婚礼。秋日的风里没有萧瑟的味道，漫天飞舞着粉红色的泡泡和玫瑰花絮。哥特式教堂的青灰色外墙仿佛都比平时明亮了几分，尖顶上的十字架直指一碧晴天，傲视一世繁华。
启恋手心沁出的汗濡湿了请柬上漂亮的一行隶书。
“敬请参加周彦平先生、宋雅尔小姐结婚典礼。”
黑色的墨渍染上指尖，晕成奇妙的花纹。
十日之前在学校收到请柬的时候，启恋像是被人打了一蒙棍，恍惚得在收发室门口怔忡了很久很久。直到谢君凌拿着相同的请柬在一旁轻声叹息。
“曾经的初恋情人，转眼却已是他人的新郎。我明白。你不想去就不要勉强自己。”
启恋最后还是来了。打定抱着参加同窗六年同学的婚礼的心态，免去了一切精心装扮，不想显于人前，不想去主角面前提醒她“你老公曾经比爱你更甚得爱过我呢。”。她知道那些都很幼稚，更何况，往事不堪回首呢。
可还是被谢君凌大骂了她的穿着，说着什么过分低调就是高调；临死也得气她一回的言论。但启恋清楚无论今日如何打扮都无法胜宋雅尔一分一毫的。穿着白色抹胸婚纱的宋雅尔凤眼中闪烁着幸福和骄傲，双颊绯红有着别样的神采，美得炫人。这个宋氏集团的大千金，身上散发着优雅的气息，盈盈得从礼堂门口慢慢走向神父面前的她的新郎，这一刻，的确像极了公主。
“刚考上大学就让他们办了婚礼，听说是让他们礼后马上出国念书，毕业了在美国正式登记结婚。啧啧，宋大老板真是疼这个大女儿和大女婿啊。”耳边传来观礼的人们的八卦声。
启恋手里的红色纸张已然皱得不成样子。她听到耳边飘来周彦平和宋雅尔朗朗说着至死不相弃的誓言，她觉得眼前的景象可笑得太不真实。
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圣诞夜，周彦平晚上十点拉着她从家里跑去了徐家汇教堂听神父念圣经。教堂里清清冷冷，信男信女稀稀拉拉的。他们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木椅上等待耶稣的生日。神父低哑的声音念着雅歌。
“听阿，是我良人的声音。看哪，他蹿山越岭而来。
我的良人好像羚羊，或像小鹿。他站在我们墙壁后，从窗户往里观看，从窗棂往里窥探。
我良人对我说，我的佳偶，我的美人，起来，与我同去。
因为冬天已往。雨水止住过去了。”
听到这里周彦平突然站了起来，拉起诧异的启恋走到了神父面前。
“帮我们做个见证好吗？”他对神父说。得到默许，他转过头对着启恋，眼中满是坚定和柔情。
“启恋，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本给你许诺未来，但四年前我说要照顾你开始，我就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不管你有没有把那少时的诺言当真，我还是会给你一个最温暖的家。我想未来不管贫苦富贵，健康困苦，都能像当初心如赤子，不离不弃。”他俊朗的脸上闪着异彩，声音虔诚而温柔。“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启恋眼中闪着晶莹，带着哽咽缓缓开口“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是夜，不管屋外大雪飞扬，寒风彻骨。启恋的心却是无比温暖。她好似找到了港湾，可以停靠可以休憩。
就是这样一个男子阿，在她12岁失去双亲时给与她肩膀和依靠，在相爱时给过不悔的一生誓言。却也在两年前对她说“爱情是富贵人的消遣，贫贱人的包袱。”于是绝然而去，不再回头。
贫贱夫妻百事哀么？于是他找到宋雅尔，攀上宋氏大集团。心如匪石，却终究禁不起名利推敲，不堪一击。如今他终于翻手为云，冠冕一身。他有了资本，却再也无法给她未来。他到底不是她的良人阿，哪怕他在她生命里刻下四年回忆，一身伤痛。
誓言随风逝，如石真情应声碎。
等启恋回过神来，手里竟拿着新娘的花球。想来怕是刚抛完了花球。众人都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周彦平站在宋雅尔身边平静得打量启恋，而宾客中很多都是启恋和周彦平的老同学，心下清楚他们的旧情，竟都带着一丝同情和看戏的神情看着她。谢君凌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启恋，想着逗趣给她解围，说道：“看来你这女人要走桃花运了呢。”。
没想，启恋却是将花球往她手里一塞，径自转头淡漠得走开了。谢君凌有些气恼：“桃花运也能送人么？别是桃花劫！！”
启恋躲开众人转到教堂后面，那里有一片小湖，微风拂过湖面，波光粼粼。启恋坐在湖边一块石凳上，心里泛起一阵凄然和痛楚，被克制了两年的伤痛，今日竟要再复发么？眼中迷蒙起一阵雾气，她抬起头，硬生生得把这一份酸楚逼回最心底。只有星点的泪光盈在长长的睫上。
等她起身，一双眸子已是褪去雾气恢复澄澈，脸上淡淡看不出了情绪，只有薄唇紧抿。回过身，跃入眼帘的是靠着香樟的一个男子，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想来也是宾客之一。叼着一根烟，双手插袋，微扬着头看着启恋，他抽烟的样子很好看，有着和他年龄不符的优雅。
看启恋就这么望着他不语，他嘴角浅浅勾起，懒懒开口道：“在人家婚礼上哭，很是触霉头噢。”
启恋淡然一笑，低着头准备走开。走过他身边突然停住脚步，冲他做鬼脸：“要你管！”
那男子只是一愣。
婚礼结束，和谢君凌在教堂门口告别，启恋沿着街道慢慢向家的方向走去。她让秋夜的风肆无忌惮得扫过自己，疼痛而清醒。原来无论她变得多么淡然，活生生的事实再度在眼前上演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滴血。但事实也告诉她，过去的痴迷，爱恋，痛恨，她都必须狠狠丢开，丢进东海海底，不再碰触。雨丝飘起来了，越下越猛，拍打着启恋的脸，像是祭奠过去的她，过去的爱恋。
忽然有人在启恋头上洒下一片阴影。转头一看，竟是在教堂碰到的那倚着香樟的男子，正为她撑着伞，侧身而立。
他脸上仍是懒懒的神情懒懒的笑：“小姐，秋雨伤身，在下是否有这荣幸载小姐一程？”
看着他一副装正经的文士模样，启恋不由莞尔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启恋坐在他开着的一辆宝蓝色标志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她觉得有点尴尬，笑笑打破沉默：“想不到你的年纪已经自己开车了。”
他耸耸肩，不以为然。启恋看到自己脚旁遗落了一张照片，拿起一看，竟是宋雅尔和周彦平的结婚照，不由一怔。照片上的周彦平着一身白色西服，年轻的脸上是俊朗而得志的笑容，宋雅尔依偎一旁，脸上是娇羞而自矜。
旁边的那人突然开口：“你真是个奇怪又大胆的女生啊。”口气里竟微微透着嘲弄的意味。
启恋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雨夜，她一个女生也敢于独自上陌生人的车。她转头望向窗外的夜景，道：“我不想淋雨。”
他嘴角勾起，像是被她的答案引起一丝趣味，看到她转眸轻笑，带着些挑衅的口气又道：“而且，我和你，谁是坏人，还未可知了。”
启恋从车窗里反射的景象里看到他微挑的眉，不由从心底升起一种愉悦的感觉。她看到他透着优雅的贵族气质，心知他不会是坏人，而且，闻到他身上那纯粹和淡淡的薄荷烟草味道，莫名得让启恋觉得有一种安心的笃定。
20分钟后车到达了启恋家楼下。雨势已经减弱，启恋打开车门预备下车，车子的主人开口：“貌似还没有互通姓名吧？”
启恋停住下车的动作，转头冲他淡然一笑：“我？路人甲而已。”然后下车，撑着车门对他说：“今天很是谢谢你。后会，随缘吧。”说完对他眨眨眼，转身跑进了公寓。
和这个陌生的男生相处还是很愉悦融洽的。但启恋明白，今天的相遇不过是一场躲雨的邂逅。日后，她不强求也无所谓。雨停了，她有自己的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