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海神之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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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真是被一阵喧嚣的水流声惊醒的，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立刻挺起身子戒备地看向对面。
四周是倾泻而下的瀑布结界，湍急的水声刺耳又吵闹，方方正正的海水包围出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此刻，整个空间里只有他和伊贝尔两人。
伊贝尔脸色十分灰白，表情却很平静，男人见他醒了 ，微微走近一步，看着他警惕的目光忽然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顾真当然不信，向后退了一步冷声道，“你以为你逃得掉？你一个人敌得过所有军区的统领？你这是找死，战彻不会放过你的！”
伊贝尔看看他，仍是平静回应，“我明白，所以我才在这时候带兵过去。”
顾真皱皱眉，隐约觉得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伊贝尔眸色忽然一深，沉声道，“昆斯莱特已经知道基地的事了。”
“什么？”顾真疑惑地瞪眼睛。
“你们上次在上海起兵，还有前段时间偷走内陆里的机甲，这两次都现出了悬浮基地，”伊贝尔神色凝重，语气担忧，“昆斯莱特想到了你们也许借助战彻统帅的力量，在空中营造了落脚的军区，离内陆腹地最近的A1军区是今天傍晚被发现的。”
顾真惊愣地看着他，一时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领命攻打A1军区，昆斯莱特率兵去勘测其他基地的位置，所以……”
顾真恍然，哈地笑了一声，“别狡辩了，你是想说基地的位置是昆斯莱特自己发现的，和你无关，是吗？”他没等伊贝尔说话，向前跨出一步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傻子？会信你这些鬼话？”
伊贝尔顿住声，沉默一会儿，忽然伸手进怀里。顾真身子一僵，全身戒备地死死盯着他的手，却看到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戒指，而后摊开手递给自己。
“这个给你。”见顾真不接，伊贝尔抬手抛过去。
顾真下意识接过来，等看清时候整个人呆住了。
“……白泽？”
很快，一个低沉的回应声响在耳边，“小主人，是我。”
“……”顾真惊愕片刻，抬头迟疑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你什么意思？”
伊贝尔又微微笑了笑，缓缓问道，“可以相信我了吗？”
顾真一时犹疑不定，没回答，只是紧紧盯着他。
伊贝尔不再多言，继续之前的陈述，“你听着，顾真，昆斯莱特是个很厉害的人，你们不要小瞧他，他之前是没有想过空中会有悬浮陆地的可能性，所以自由军的那些基地才会存在五十年之久，一旦他想通了这一点，找出所有的基地然后攻破它们，一定是早晚的事，你不要忘了他的异能是空系，所有在空中的东西，他的掌控能力比统帅的地系强大很多。”
男人急促地说着，顾真越听越震惊，赶忙打断他，“等一下，伊贝尔，你到底……在干什么？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伊贝尔的脸色越发惨白，他艰难地呼吸着，半晌才用右手按住左手手腕，十分缓慢地开口，“总之，你一定要提醒统帅大人，叫他另想办法安置自由军，空中的基地，真的不能久住了，”他顿了一顿，像是忍耐着什么，终于又说，“还有，顾真，你是尼比鲁人期待已久的完全体质，是整颗星球里唯一一个实验成功的完美异能体。”
顾真听得云里雾里，却被他白得像鬼似的脸色吓到，试探地问，“喂，你怎么了？你……”他骇然一惊，盯着伊贝尔的手腕低喊道，“喂！你的手腕怎么……那是什么？”
左手周围正常流动的能量波忽然变得极为诡异，顾真知道伊贝尔的卡瓦尔是淡蓝色，而现在，那手腕周围却诡异地萦绕着赤红的血一般的暗光，而本应该缓慢流动的能量却像是要吞噬那手腕一般，急剧地向里收缩。顾真惊骇地看着那噬人的能量，忍不住向前跨出一步急声道，“它在吞噬你的卡瓦尔……不对，是能量源！”
伊贝尔喘息一会儿，却只是伸手把袖子拉下来一点，遮挡住那过于血腥的景象。
“顾真，我现在说的话，你都记好了。”伊贝尔闭了闭眼睛，努力压制体内疯涌的剧痛，一字字艰难地说，“尼比鲁人来自宇宙中一个叫尼比鲁的星球，他们曾经有一个非常强大的首领，名叫黑皇，可是百年前，黑皇突然暴毙，就在同一天，尼比鲁星球上的三分之二人口跟着莫名其妙地死亡，尼比鲁人陷入了灭绝的危境，他们在宇宙中搜寻所有存在生命体的星球，最后发现地球上的人类与他们基因的契合度最高，”男人顿了一顿，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他们攻打地球，妄图把全人类改变成他们尼比鲁人，却发现人类的身体极其排斥他们最核心的异能细胞，alpha和beta的存活率都极低，omega基本全部死亡，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就是你的父亲，路西亚上将。”
顾真渐渐听得入神，下意识回应，“所以他们才把omega都关起来了？”
“不错，”伊贝尔咳嗽一声，断断续续地说，“他们想让人类omega为尼比鲁人生孩子，他们的孩子再继续与尼比鲁人结合，这样一代一代传下去，基因会越来越接近尼比鲁人，虽然不是纯血统，但也差得不远了。”
“那……他们只抓omega就好了，何必养着人类的alpha和beta呢？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实质好处啊。”
“不，并不是所有人都留着人类alpha和beta的命，”伊贝尔缓缓说着，像是想起什么，眼里闪烁着一层温柔的光芒来，“只有昆斯莱特……只有他。”
顾真没明白，皱眉问，“什么意思？”
“五十年前人类的反抗让所有大陆的新统领不再信任任何人类，改造成的alpha和beta要么直接处死，要么就发配做苦力，只有亚欧大陆的统领昆斯莱特，他继续和上一届的统领们一样，给他们培植异能，成功的就赋予实权，亲自提拔他们。”
“……为什么？”
伊贝尔顿了一顿，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
顾真想着他刚才的话，终于明白他之前说的完全体是怎么回事，恍然道，“所以只有我的父亲是完全培植成功的omega，所以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纯血统？”
“嗯，”伊贝尔深吸口气，喘息一会儿回答，“异能培植成功的人类比普通的尼比鲁人强大很多，两个完美培植的alpha和omega，他们的孩子，必然拥有这个星球中最完美最优秀的基因，所以顾真，你是唯一一个完全体。”
顾真被他兜了一大圈，对他的戒心稍微降低一些，迟疑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伊贝尔像是有些站不住了，忽然抬手凝起一个冰柱，身子僵硬地倚靠上去，“这些，是我潜伏至今的所有情报，你把它们转告给统帅吧，告诉他，快点……带人撤离基地……”
男人声音渐渐减弱，顾真察觉出不对，赶忙要走过去看他，却忽然听耳边响起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而后整个空间剧烈摇晃，海水的流动声越发响亮起来。
伊贝尔缓缓睁开眼，看着声音的来源，喃喃说，“终于到了……”他撑直身体站稳，费力地说，“你走吧，召唤白泽，快离开吧。”
男人脸色惨白如蜡，顾真终于明白他原来是在和自己交代遗言，这感觉如此熟悉，这个人的微笑如此熟悉，熟悉到让他感到心口剧痛起来。
爸爸……
这个叫伊贝尔的男人，竟忽然让他觉得，和记忆中那个温柔淡然的父亲如此相像。
“你……没有背叛过自由军，对不对？”顾真忽然颤抖起声音，一步步走近，“你一直是在演戏，你是在骗昆斯莱特的，对不对？”
伊贝尔静静看他，缓缓摇头，“不，我的确是叛徒……我为了他，背叛自己的信仰，背叛自己的良心，可最终，却连他也背叛了，”他静静说着，像是出神想着什么，又笑了笑，“统帅对我有知遇之恩，最后能死在他手里，我也算赎罪了。”
四周的海水渐渐开始泛红，血红的流动的液体看起来异常诡异而可怖，周围的撞击声越发猛烈，伊贝尔的身体支撑不住地颓然跌倒，顾真终于忍不住，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瘫软的胳膊，“不，不是这样的！”他急切地低吼，“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不是吗？你没有做过什么背叛自由军的事情不是吗？你心里虽然犹豫，但你还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伊贝尔的目光有些迷离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明，“我不想背叛人类，可我舍不得离开他，”他抬起头，晃动的焦距艰难地汇聚在头顶湍急的血红海水之上，终于释然地，微微勾出一丝浅笑来，“我留在哪边，都不再被信任了，这样痛苦挣扎的日子，够了。”
他挣扎着抬起头，目光一点点描摹顾真的轮廓，无力的声音淡淡的，喃喃着问，“顾真，和深爱的人没有顾忌地相爱，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顾真心中猛地一痛，黑眸都跟着颤抖起来。
男人慢慢闭上眼，无力的身体垂落下来，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呢喃。
“我真……羡慕你啊……”
“轰——！！”
巨大的爆炸声猛然碎裂在耳边，四周的海水终于破裂，沉重地拍打在顾真僵硬的肩膀上，男人青紫的唇角渐渐溢出猩红的血液，随着那残留的体温，一点一点，蜿蜒而下。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海神之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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