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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玻璃与固执 ...

  •   “喂五月,……你在拍什么?”

      手机放下一些,露出桃井显得兴致勃勃的脸。“唔?没什么,不用在意我啦。”

      “啧,被人拿镜头对着转来转去要怎么不去在意啊。”

      录像模式。

      光屏上,面前放着餐盘的青峰大辉穿一件黑色T恤,被打扰晚餐后索性放下勺子。

      桃井完全不怯他的凶脸,解释道:“因为难得看到这么风景嘛。高中三年,就当做青春的回忆留下来不好吗?”
      青峰懒怠地一眯眼,“谁要这种回忆。”说着利落地一手撑住桌子一手就来抢手机。——桐皇的大王牌长手长脚,然而他青梅竹马的少女也不差;桃井险险后退一步躲过。

      桃井后退、镜头随之拉远。

      被称为‘难得风景’的场景这下完整地进入摄像头。

      镜头中最远的构图是墙壁上整齐排列的白色瓷砖。
      民宿食堂。两位少年并肩而坐。右手边桐皇的绝对王牌、青峰大辉抢手机不成,啧了声后眉头皱起懒洋洋地倒回椅子;——另一位则以把自己埋入桌面的架势拨弄着西兰花。
      “HAI,下面有请清水勇气君说几句。”
      混血少年无奈缓缓抬头。圆眼睛,高鼻梁。微微下垂的眼角与少年平直的眉毛组成恰到好处的清爽线条;七月夜雨亦或风吹树叶荡出的涟漪声。——唇角抿起,透出许些无奈的神情倒也和氛围相得益彰;勇气举起叉子,无声地冲镜头晃了晃。

      最为抢眼的,少年们面前的桌上立着个瓦楞箱。

      箱子右下角画有小小的橘子;中央用马克笔大刀阔斧地写下‘一番仲が良い友达’。

      原泽教练简言意骇:罚坐。具体内容诚如现在,在人来人往的食堂兼公共休息室,桌上放着蠢到爆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纸箱,和幼稚园小朋友一个待遇的肩并肩傻坐到晚上8点为止。
      就惩罚来说也是没谁了;
      六点半开饭,气氛紧张的两人逐渐在嘲笑中失去表情。

      吵架?

      现在他们只想反手把对方(或自己)和这个辣鸡纸箱一起远远扔到哪里去。

      “还有二十分钟结束,稍微笑一笑嘛。”桃井道:“来,一~二~茄子!”

      青峰大辉坚定保持死鱼眼。他在桌下伸直了腿,双手插兜后顺着椅背更往下瘫了瘫。

      另一位则给面子的多。在这段——日后、甚至延至他们毕业后许多年;存入U盘,规整地放入教练办公室存放比赛视屏的纸箱中,以‘桐皇双核’作为分类的——视频末尾,清水勇气无奈的从桌子后面望向镜头,顺从勾了嘴角。
      笑容仅停留在象征性的范围;
      镜头中的混血少年稍微偏过脸去看青峰。继而像坚定了什么,勇气边无声地摇头边指了指纸箱,四指向内蜷起、大拇指随手腕翻转坚定地朝下比向桌面。

      完全满足围观众人胃口的戏码。录像连带周围的起哄声一并清晰地录了进去。

      桃井叹气。

      2分15秒;录像到此为止。

      时间很快流逝到第二天。

      清水勇气一大早找到桃井,他想将今天的训练调换顺序:上午室外,下午去健身房。

      “健身房那边提供的器材数量是固定的。能不能调换可说不准哦?”
      勇气点头表示理解;
      才结束晨练,少年举着300个投篮后酸麻的手臂、等待桃井打电话给健身房确认时一口口往下吞饭团。海边,赤脚站在沙滩上。最开始分明拿着最熟悉的篮球都不大有真实感,而今不过12天,桐皇的少年们听着海浪声大概只觉恶心得不行。

      不大一会儿,桃井放下手机冲他比了个ok。

      勇气松了口气,“太感谢了。”

      “清水君为什么突然想换日程呢?”

      “下午太热了。这几天尤其是。”勇气咽下饭团,给出中肯的理由,“帮忙训练的稻森前辈们也说,站一下午感觉快要死在外面了。”
      作为桐皇的情报女神,不得不长时间呆在室外记录数据的桃井简直不能更赞同。
      少女叹气,好看地眯起眼睛望向冉冉升起的太阳。“冬训和春训还好,夏天实在太伤皮肤了。”

      倘若想要向谁具体描述大概很难说清。

      完成上午的训练,勇气将毛巾水壶之类统统塞入背包后来到食堂。
      手机在这些天几乎只有随身听的作用。背包就近放上身边的椅子,勇气拿笔记本翻看最近的比赛分析边等手机充满电。——篮球笨蛋的形象深入人心,全然一副准备去训练的架势完全没引来任何怀疑。
      稻森经过时随口问了句“不午睡?”,得到否定的答案也就无所谓地点头离开。

      40分钟后,勇气离开民宿。

      基于训练特点,健身房的指导通常由健身房的工作人员来做。而整个下午原泽克德会呆在体育馆;二军的各位则分散在体育馆、沙滩或民宿三处。
      第二周训练本就活泛;
      虽说有训练表,但并非集体行动的好处在别有用心的时候简直不能再方便。

      清水勇气乘上公车,路过健身房站又多坐了将近半小时。

      中午出来吃饭的上班族三三两两坐在车站前的花坛。
      混血少年压低了帽檐,随着人流买了JR东海道线的车票,等待片刻,背着被水壶压出些重量的背包进入新干线整洁的车厢。

      从车站出来,对于大海沙滩的印象也像随横滨的距离变得遥远起来。

      空气是极其自然的湿度。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他的确返回了东京。

      》》》》》

      “为什么清水桑会来呢?”

      这句问的微妙。勇气只能照实回答:“因为收到了海报。……怎么想都不可能没有理由的收到这种东西,就按照邀请理解了。”

      “被邀请了,所以过来。”少女测试其中重量般地重复。

      清水勇气点头。他坐在长椅上伸直了腿,闻言侧过脸,迟疑地眨了下眼睛。

      “嗯……是我,理解错了?”

      鹤田一时没有接话。
      长椅背对绿化带,风轻巧地穿过秀德主干道让身后低矮的灌木丛响起一片涟漪。选拔赛刚结束。但业已接近六点,没有海鸥与单薄的云的东京被染得橙红一片。
      在这片橙红中,身上清晰地投下斑驳树影的栗子头少女从长椅上站起。
      勇气随之抬头。便见鹤田双手交叠,弯下腰时风恰有余力,少女栗色的额发与裙摆便有节奏地荡出好看的弧度。

      “首先为之前的一切道歉;对不起。”

      “……唔、不、不用。”少年连忙收回腿,他被快90°的鞠躬吓得卡壳。

      “应该道歉的。……前前后后,给清水桑添了很多麻烦还擅自寄去这种东西。当时,在场上,看到下面的清水桑时一下惊讶得连琴都差点没能握住。”
      勇气闻言稍顿,“以会被无视掉为前提?”
      “正常都会那么想。我认为。”
      鹤田细致地舒展裙子的褶皱,隔出一个人的位置坐下。
      少女口吻薄云似地清淡:“分明没有任何理由,line也好邀请也罢,一直认真回应着的清水桑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固执的人了。”

      混血少年顿住。他的视线穿过一方石子路落向远处。

      暑假期间的秀德安静到只有鸟鸣。勇气笑笑:“固执和固执才能谈得来。”

      失败后摔的头破血流,被当面指出:你输了。这样的你输掉有什么奇怪的吗?——之后慢半拍地找到实感;狼狈不堪,七零八落。继而顺势将遮羞布摔个粉碎。
      由此感到轻松,并在激痛中寻找动力源的他们绝对是一等一的怪人了。

      “合奏表演怎么样?”

      “完全不懂。好听归好听,但也是才知道原来大提琴手不止一个的水平。”

      见勇气神情微妙,栗子头的娇小少女亦忍不住露出笑脸。

      闲聊不到10分钟,教学楼里走出一队和鹤田穿同样制服的少女们。看到这里,遥遥喊道:“真由酱!乐器放好了哦,要一起回去吗?”
      两人默契地切断话题。
      鹤田向朋友们挥挥手示意稍等;她站起时用指尖确认位置似地碰了下别着碎发的发卡,随后用与完美的敬语相称的认真、再次微微躬身。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

      “我才是。”勇气起身接口道。
      鹤田真由闻言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东京,东京东区,秀德高校的黄昏实在是太安静了。本来只存在于思索中,并不太会向其他人说起的话似乎顺着气氛流到喉口。

      短短几秒内,鹤田安静地等待眉间始终深压着一丝压抑的少年措辞。

      “今天是合宿的倒数第二天,……关键期?总之不到回东京的时候。”
      少年说的迟疑,但也如叹出口气般逐渐流畅起来。“沙滩,海浪之类,光是听到或看到就不得不满脑子塞进篮球。多少呼吸不上来。可以说是拿鹤田桑当做借口跑了出来。”

      鹤田轻缓地眨了下眼。“因为上周提到,输了的那场比赛?”

      少女的敏锐正如破开神经继而深入伤口的镇痛剂。

      勇气顺畅地应下。“自尊心。也有让决不能失望的人失望透顶。”

      听起来糟透了。少女说。——现实也的确如此。赛后樱井良第一个同他击掌。我们尽了全力清水君;用少见的确凿口吻说罢,樱井良当天晚上却是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当然睡不着也有可能和比赛没关系来着。
      但到底是我的责任。清水勇气想。他神经紧绷的情况下情绪不得不跟着长成了蜗牛的触角。队友稍有风吹草动,随之而来的歉意和不安几乎是开始打篮球之后的头一遭。

      自我调节就像走迷宫,除非本人得到信服的答案任何助力都无济于事。

      那么就请固执到底吧。鹤田在最后说。“8月6号,我可以得到清水君的邀请吗?”

      8月6号是IH的决赛日。当事人慢了半拍反应过来。

      极有气势的话,勇气即使心情低落也忍不住露出笑脸,“逃了训练过来?”

      鹤田弯弯唇角。嗯,逃掉一切的去横滨。

      鹤田离开后,勇气靠上椅背独自坐了一会儿。他没有看手机也并非思考什么,视线落在空中虚构的一点。东京是没有海浪声的。想到这点,身体先于感想变得尤为沉重起来。
      合奏选拔远比预想的要长很多。
      出了礼堂他不由心里一紧。随后放松;毕竟着急也没用,赶在晚饭前回去几乎不可能。

      倒是应和天色与地区,有了和平时一般该回家吃晚饭的气氛。

      清水勇气提起背包。

      从秀德门口坐公车,四站后到地铁站。
      东京的地铁错综复杂而要借用导航,但总归不难,只要想,他一个小时后就能穿过栽有灌木与盆栽的庭院,在廊灯下按下门铃,把海浪沙滩,责任,今吉前辈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好友统统扔到想象力尽头的哪里去。

      你是能走下去的人,清水。

      上了出租车,景物便向与新干线站相反的方向飞速后退。

      “JR东海道线的票。……不,中途到横滨。麻烦给我最近的一班。”

      稻森谈论大学与篮球,用平静地口吻露出刀割般地笑脸。——

      要走下去啊。

      将近7点,收到了今吉翔一打来的电话。
      勇气坐在新干线靠窗的位置。今天是29号,星期天的东海道线比平时人还要多很多,四处都有声音,熙熙攘攘地排队挤进耳边的手机。

      混血少年帽檐压得极低,一五一十说了所有事情。

      再出车站时,天空最顶端已涂抹了一层暗淡的深灰。

      今吉翔一按约定等在花坛旁。见勇气过来站起身。
      桐皇的主将还是一身训练时常穿的黑色短袖。像是听到消息,无心换衣服便随便穿了出来。倒是与之相称,从人流中分离出来,最终站在自己旁边不语的小学弟背着背包,也是一副训练样的打扮。

      今吉推了下镜框。

      “看来我们需要谈谈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玻璃与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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