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画地为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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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记忆会出错……例如‘伤口不要沾水’之类的叮嘱，我相信自己确切且毫无疑问的再三做过？”
用了疑问的句式，然而内容却是平滑的陈述论调；随着尾音一挑，身穿白大褂的男子的眼神便如出了鞘的刀般锋利起来。
被注视的感觉自头顶倾注，鲜明的犹如剑风扑面而来。
清水勇气难得老实地垂着头，盯着自己湿乎乎的西装款校裤发呆。
他的裤子整个黏在了皮肤上，球鞋连带里头的袜子也一并湿了个透，鞋子边缘暗红色的花纹愈加暗沉起来——还有一双画风完全不同的室内鞋——室内鞋随着主人烦躁的心情有节奏的点着地；
混血少年眨眨眼，凳子上的屁股便默不作声地往后蹭了蹭。
那人声调淡淡地续道：“‘直接跳进了河里’？——或许我需要向清水勇气君阐释一遍运动的含义和沾水的范畴喽？倒是赶巧，当我在五分钟前看到你的伤口时、就想找个恰当的理由把所谓‘适量运动’改成‘动则砍腿’。”
全程安静如鸡、整个人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地清水勇气慢吞吞地抬了头，嘴角下垂的弧度亦随着抬头的动作变得平直起来。
——那是相当以及非常直白的眼神，在这个问题上——哪怕退让一步便是最好的权宜之策——清水勇气没有也并不打算说出任何的软话。
倘若不将善心拿来炫耀——那么勇气真的是一点不占理，如今被骂也是无可厚非；
但唯有这点不能让，砍腿就砍腿，他的‘十六宫格’正处在上升期，不拼命锤炼也就算了哪有时间再继续消耗下去？
必须反抗。
混血少年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暗搓搓地在心里拍了拍胸膛，确定理智给本能鼓足了劲。
清水勇气眼睛一翻、冲着鬼畜医生摆出‘；_；’脸，——你胸大你说、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实在心虚的不行；
当如刀锋般地刺入眼光更加锋利了些，勇气直挺挺的脊背一僵、脑袋登时扭的飞快，朝向今吉时已然变成了可怜兮兮的‘QUQ’。
似乎搞错了装乖卖萌的对象？接收到自家后辈的求助信号，今吉屈指推了下镜框，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却只是不咸不淡地落在了对方肩膀上——‘坐好’……或者是‘别闹’——总归没有帮后辈解围的意思。
况且从开始就没有解围这一说——今吉对勇气跳下去救人的瞬间依旧心有余悸，像是个坎，绊住了心里一口浊气怎么都散不开。
桐皇队长表面一派不动声色，心里早已给医生啪啪啪鼓起了掌；
清水勇气向来吃软不吃硬，这种不急不缓的嘲讽式却意外的有效，噎的少年连反驳的话都没敢蹦出来一句。
干得漂亮。
求助无果，混血少年顿时蔫成了一颗小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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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一，你不是不懂得分寸的孩子。】
男人在下结论前足足沉默了三秒。
彼时，厚重的夕阳已然变得疏浅，光线斜斜地穿过身后的半开着的窗户、擦过衣衫，继而在眼前的瓷砖上投下一个暗沉的影。
手机屏幕比往常更早地散发出难耐的热意；
今吉翔一罕见地不知该作何反应。桐皇主将把手机换到右手，耳框已然被灼地发烫，慢了几拍，他又一次重复了遍被嚼过无数次的台词：“我很抱歉，孝叔叔。”
排除开脱与辩解，以‘逃课’为前提、最终发展至此的事情除了陈述事实外，能做的便只有单薄如纸的道歉。
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无论是自己对清水孝还是清水孝对自己。
然而男人的反应远比想象中的要平静的多。
事到如今，清水孝给出的回应却是模糊的一塌糊涂——甚至不清楚是责备多一点还是安慰略高一筹；
【你们自己能回来吗？打车吧，直接去朵尼娅的店里，我会给她提前打电话。】
电话那头间或传来键盘的噼啪声，男人的声音压的很低，隐约混有电流细小的微颤。清水孝又确认一遍：【——可以吗？】
今吉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清水孝短暂地应了一声，本来就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一下变得遥远起来，再接下去的话便无关这里了，似乎是和突然来到的同事谈论了两句工作上的事。
保持着通话状态，桐皇主将举着手机等待了几秒，男人对同事说了句“稍等”，下一刻，那稍远的距离被拉了回来，像是思索着什么似地，清水孝稍稍拖长了语调。
【道歉的话说一次就够了，我听得懂。】
男人说的平淡且毫不犹豫，【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小子就拜托你了。】
待对方先一步挂掉电话，今吉垂眸、视线在手机单调的壁纸上停了几秒，直到显示屏骤然变黑，屏幕上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脸。
身侧的走廊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在拐角处骤然一顿，尔后伴随着混血少年轻快地一声“前辈”，鞋子与地板接触的频率也随之加快起来。
少年停在了他面前。
“Dad说什么？”
今吉顺手把手机放回口袋，边回答：“让我们打车回去呢，去阿姨的甜品店。”顿了顿，桐皇主将又在勇气略显不安的神色下补充道：“好像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
得到想要的答案，暗自松了口气的少年连带着表情一并轻快了起来，眉间舒展的模样与今天稍早时坐在墙头露出笑颜的他不禁重合了几分。
“前辈，那个，可以先……”未尽的话被毫不留情地打断。
半倚在墙上的前辈直起身，没有一丝预兆地在他面前半蹲下了来。
视角切换的突然，前一秒还需稍稍仰头才能与今吉对视、下一刻清水勇气就下意识地随着他的动作低下脑袋；
半蹲着的前辈看不清表情，唯有那柔顺的黑发和隐藏在其中的发旋看的分明。
这并非他们之间惯有的距离——动作远比想法要快，小ACE抬步后退，抬起的脚尖尚未着地，就被今吉伸手扣住了脚腕。
湿冷的布料一下贴上了皮肤，七月的天气，虽说不冷，但也远和舒服扯不上关系。
清水勇气有些迟疑地唤了句：“前辈？”
今吉翔一的声音压得略低，清晰地传过来：“别动啊。”
短暂地一个停顿，少年顺从地将脚落回原处。
今吉反复拍着他的裤腿，带下了不少在河里粘上的泥沙；复而攥住布料、两指一翻一折，露出了脚腕处白花花的皮肤。
……到这里便不可能不知道在做什么；困难的是之后，清水勇气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看前辈为他一层层挽好裤腿。
“……手不是特别疼——单手也行的，”
勇气向后挪了一小步，“我自己来。”
——又一次被握住脚腕；今吉翔一似乎没有劝服什么的打算，他说的顺畅、做的理所当然。“马上就好。”
掌心毫无阻隔地贴服在皮肤上，灼热的仿佛能烫出一个洞来；温度复而扩散，一路攀升，最终莫名似驻留在脸上，烫的人睁不开眼睛。
……并不是没有听过前辈们对主将的调侃。
作为当事人之一，清水勇气似乎一如既往地贯彻着男子汉式的迟钝风格，可是总归有不能忽略的东西。
虽然不认为今吉前辈对自己的照顾与父辈相持平，但妥协、关心或不经意的维护，贯穿了他日常的——那些所能察觉的、所不能察觉的……
清水勇气至始至终记得明晰。
心里突兀地生出几分不忿，小ACE垂在身侧的左手动了动，不知所措的表情便沉淀下去。“……就像大家说的那样？”
勇气别过脑袋，声音沉闷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两条裤腿被堪堪挽在膝盖以下；今吉撑着膝盖起身，抬眼就看到了小学弟莫名的变扭表情。
他从善如流地接过话，“小孩子？”佯作惊讶，今吉微微皱眉勾着唇笑，“在哪里？除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笨蛋、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哦？”
……所以这是解释喽？
如果是未免让人太过吃不消，完全不想承认，并且相当以及非常的有效。
连反驳的话都组织不出来，清水勇气闷闷地转回头，随口回答了那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笨蛋。’
“——美国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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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Sicily’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混血少年毫不意外地收到了母亲的拥抱与脸颊吻，他悄悄回头瞥了眼立在身后的前辈，尴尬到手脚不知该往哪放。
店比往常早打烊了一个小时，安静的甜品店里，无论桌椅还是母亲的金发皆如同被浸泡在了暖橙色的蜂蜜酒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悠闲的泡泡。
母亲的温度透过湿乎乎的布料传过来，不同于前辈的灼热，似乎是更为柔软的什么。
拥着自己的手臂微不可查地轻颤着，清水勇气僵在半空中的左手回应似地一顿。
沉默了一个微笑的时间，混血少年抬手、笨拙地回抱过去。
结果还是被训了。
啊，当然不是训斥，或者说是说教更合适些？虽然做了很危险的事情，但事件的性质决定了谈话的内容停留在‘不可以再逃学’以及‘注意保护自己’两个方面，后者又明显比前者重要的多，于是更是温和到和教训扯不上边。
谈话时在厨房进行的。
Sicily的厨房和店里隔着一块大玻璃，里面的一举一动都能看的清。
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每当今吉的视线投过去，清水勇气就一秒不差地做出有趣的鬼脸；同时还要避免自己的小动作不被发现，吐舌头之类的动作自然不能用，最后小幅度的挤眉弄眼、混血少年的整张脸看着都奇怪了起来。
还有心情开玩笑？——应该是没问题的意思？
可可香乘着缕缕温热的雾气在眼前弥漫开，不由得便安心起来。
晚餐时间理所当然地一同回到清水家，勇气又被父亲提走了一次，这次回来明显蔫了不少，今吉在心里第二次啪啪啪鼓掌；勇气一屁股在今吉旁边坐下，慢吞吞地递过一个怨念的眼神。
“果然在生气吧，前辈你……”
桐皇主将不动声色。“嗯？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之类的。”
吐出含糊的说辞，直觉简直是单细胞的属性加成。
勇气侧头望过去，前辈弯弯的眉眼依旧好看的一塌糊涂；彼时客厅只有他们两个人，电视里衣冠楚楚的主持人不断阐述着冗长的新闻，菜刀亦在菜板上重复演奏着单调的旋律。
他知道前辈在生气，甚至隐隐意识到了缘由；
但是——
“下次……如果还有下次。”
清水勇气声调淡淡的开口，小小的光晕印在他海蓝色的瞳仁里，照亮了一片平稳与笃定。“我说不定……不——肯定——会做出相同的事。”
今吉微顿，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收住笑意。
少年平静且坚定地说：“总要比前辈快一步。”
甚至没有经过思考，脱口而出的话正是顺应了心意。
也正是没有思考、摒弃了现实与大人式的利益得失，清水勇气说的认真，然而从表情到理由无不透着一股熊孩子式的任性；
明明从头到尾都被照顾的一方，又不是热血动漫？这么可能成立啊BAGA。
青涩又中二
满满的真心盛在里面，咕噜噜地冒着气泡，比橙子汽水还要甜。
清水勇气爬上沙发，跪在软垫上微微颔首，可算调整成了俯视的角度；混血少年咧嘴笑了起来时，颇具个人风格的小虎牙皮卡皮卡地闪着光。
“我就是这么想的！——打我也没用，男子汉清水勇气说一不二！”
说着帅气的话，混血少年的笑却是颇有几分贱萌的味道；他出手极快，像是早有预谋似地突然用拇指按住前辈的嘴角——向上一搓，桐皇主将未能如预期般露出惯有的笑容，僵硬的样子显得相当惨不忍睹。
去年夏天……大概是今天的几个月后，那时他们之间也出现的相同的动作。被动手的人交换了，谈论的话题也不是什么‘AEC什么的统统担下也无所谓……我果然想赢的不得了’。
左手不方便极了，除了一声轻飘飘的“别闹”、意外的没有收到任何反抗；勇汪难受地调整了下姿势，凑得更近了些。
软软的鼻息混杂着干净的肥皂味打在嘴角
太过靠近的笑颜仿佛释放了整个夏天。
空调在一瞬间罢了工；来自几万米高空的炽热降落在了城市，混杂在空气里，盛着风和淡淡的草木清香，透过窗户，如同热腾腾暖乎乎的洗澡水、安定地萦绕在周身。
——噗通噗通
一方屋顶，有心跳震耳欲聋。
【第二部 END】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画地为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