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不香》陈三六

2、岁月不息

　　杨檬表姐在她们家一住就是整整半年，杨檬她爸妈都十分照顾姐姐，甚至还有点宠着姐姐，这让习惯了一直被宠着的独生小孩子有点不那么高兴。
　　这一天傍晚，杨檬搬了个小板凳，一屁股坐在了胡同走道中间儿，挡着路，颇有不依不饶静坐示威的阵仗。
　　晓亭妈妈，张俊宁妈妈，所有的妈妈们都不管手里的饭锅了，出来看这个小疯闺女，人一多，大家聚集地也越来越多，杨檬的脸色就越来越朝着此时的天色发展。
　　杭瑞妈更是撂下手中的饭勺就是冲着自家屋里喊话：“哟，这不是杨檬吗？大亭亭你快看看来吧，杨檬又出嘛幺蛾子了？”
　　方晓亭也刚放学，从杭瑞家里冒出了头，瞪着杨檬看，杨檬也瞪着晓亭，晓亭问她：“你要干嘛？发疯啦？发昏啦？”
　　“我才没有。”
　　“那你干嘛坐在正当中挡着大家的路？”
　　“大亭亭，要是你有兄弟姐妹跟你抢你爸妈，你生不生气？”杨檬好像很气急败坏。
　　“唔，那要看情况吧。”晓亭用肉乎乎的小手指摸摸同样肉乎乎的小下巴。
　　“你就说你高不高兴？”杨檬继续不耐烦。
　　“不高兴。”
　　“那就对了。”杨檬出了口恶气。
　　晓亭走到杨檬面前，想拽她站起来，一手拽住了，却被杨檬使劲儿又拉回去，摔倒在地上。
　　“你干嘛？”晓亭气哄哄地抱怨。
　　“嘿嘿嘿，这样就不生气了！”幸灾乐祸的典型表情。
　　“臭闺女，臭杨檬！”晓亭挣扎着爬起来，拍拍屁股，终于大嗓门模式开启，跟同时也站起来准备逃跑的杨檬开战，两个人的追打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又再一次引起了大人们的阵阵笑声。
　　“疯闺女们！快回家吃饭啦！”
　　“知道啦——”杨檬回应着她妈妈，“臭晓亭，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再这么凶，长大了没人要，长大了杭瑞会嫌弃你的！啊哈哈哈！”
　　“臭杨檬！我跟你没完！”又是一阵淘换在声响里的追打。

　　胡同里那些飘着童话腔儿的童年时光，映红了我们的脸庞，也映红了未来时光。
　　没有电脑和手机的童年，颗粒饱满，风姿纯粹。
　　杨檬妈妈问她：“你又胡天地闹，我问你，你语文考了多少分，数学又考了多少分？”
　　杨檬支支吾吾不敢出声，专心致志地刨开了了碗里的饭菜。
　　杨檬妈又问了一遍，杨檬则将眼神偷偷递给她爸爸，她爸爸没注意到她。她只好又将求救信号传给了表姐，表姐善解人意地仗义开口：“老姨，霖霖她……”还没完了，她妈妈的眼神便愈发严厉起来：“你别帮她说好话，你看看人家晓亭次次都是双百，你倒好，次次都是八十，你以为我不知道？还有脸跟我这儿闹脾气，你姐姐她今年考大学，你看看就你这成绩，以后还指不定能不能上大学呢，考不上大学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哇——”杨檬哭得很大声，也很委屈，其实她很少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就倍儿想哭一哭。
　　“老姨，霖霖才九岁，你别这么吓唬她。”杨檬表姐劝着姨妈，杨檬爸也开口了：“孩子才上小学，你生什么气啊！再说她从一上学成绩也不高，这会儿你又来跟孩子发什么火儿，这么小的孩子哪懂得学习考大学啊？”
　　“我对孩子要求严格点倒成了错了！”杨檬妈面前的饭碗发出一声震颤，端坐上了饭桌儿，“这饭没法儿吃了。”
　　杨檬爸追着她妈妈进了屋子，关了房门：“我知道你们单位正在改制，你们可能会下岗，你有气没处撒，可也别把气儿都撒在孩子身上啊，孩子还小，也没犯什么错，你说这不是没招你没惹你就给训了一顿，能不哭么？”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心里头难受。我姐姐姐夫那边儿糟心的事儿一堆，我妈自从知道了我姐我姐夫的事儿，又勾起了心脏的老病，这连着我们厂子的事儿又赶到一块儿，我也是难受，心里头难受啊。”
　　“别难过了，咱家不是还有我呢么？我们单位在东北那边儿又办了个分公司，说是准备让我去，那样没准儿能挣多点钱呢。你就放心吧。”杨檬爸给杨檬妈妈小心擦着眼泪。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呢？”杨檬妈还在抹眼泪。
　　“你也没问我啊。再说就是个计划，还没落实了，可能还得等个两三年。”杨檬爸有些挠头。
　　“那，那能不去吗？”
　　“嗨，多大的人了，还闹小孩儿脾气。单位派我去我能不去么，这怎么说也是个好的工作机会啊，而且还能跟以后的晋升挂钩。”
　　“去去去，你去吧！”杨檬妈一听杨檬爸不跟自己商量，还这样坚持的态度，顿时又窜出了无名火儿。
　　“你看你又闹了不是，你闺女的脾气跟你真是不带差一点的，倔得要踢人！我又不是不回来，过几年公司稳定了，再去新人，我总归是要回家这边儿来的。”杨檬爸好好安慰道。
　　“去，还不是也是你的闺女！”
　　“走走走，一会儿饭都凉了，还得热。”杨檬妈被杨檬爸拥出了屋子外面。
　　外面，杨檬还在抽抽搭搭地一口一口挖着饭吃。夏令时的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胡同里的一天又要接近尾声。房子后面的大杨树被微风吹过，终于掉下了最后一只毛毛虫，看来不仅是日照的时间见长，夏日的那些潮气也逐渐逼近。天长地久，生生不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