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弟弟妄

1、第 1 章

　　细细想来，多深的爱，到底在商人眼里不过是轻鸢剪掠的一抹。
　　她本已做好了准备，却还是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打了个寒颤。
　　“我选择，回京。我只要票号。”
　　她握着糊糊的手，看着陆三金的影子越来越小。这个男人学会了骑马，扬起淡淡风沙，依然优雅入画。
　　束河的天空明净。糊糊怯怯的喊声“娘”，到底他还是个孩子，看不懂这么多的利害关系。
　　盛秋月低低的应了一声。她不可思议的坚强起来。
　　或许她本就是坚强的，暂时的脆弱，只是因为有他。

　　陆三金再未与束河有任何接触，甚至连一家分号都吝的开在这里。
　　回京，娶妻，生子，直至接掌了整个票号。
　　偶尔做梦，还会梦到她。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梦里的人，面容终究模糊起来，却始终不变的一袭明丽红衣，像极了嫁衣。流连梦中，是他唯一偷过的懒。
　　儿叫陆盛，名起何处，夫人知根知底，却还是默然应允。
　　有此妇人，夫复何求。他懂得。旁人只道是夫妻琴瑟和谐，可他想与之琴瑟在御的那人，与他共了明月，隔了天涯。
　　儿生的秀气，随母亲。性格却随了他，爱冒险，又贪吃。
　　“爹爹下次带我广东吧！刘尚书家的小公子告诉我广东饭菜很好吃。”
　　拗不过他多次请求，他终于答应了他。
　　“广东一定很漂亮吧。”
　　“很漂亮。”陆三金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沾着笑意，却仿佛是透过了他，落在了某个过去的人身上。
　　广东一如既往的热闹，原来九叔的赌场，已经被改成了平安的分号。他记得当时三水疑惑的问：“这地方偏僻，哥怎么会看上这里？”
　　连那么粗鲁的女人他都能看上，还有什么他看不上的。他笑了笑，没回答。
　　如今想来，只觉得心酸不已。
　　“即使拼了我的命，也不再让你流一滴血，流一滴泪。”那是赌场一夜，他在心里发的誓。末了末了，离开她，才是最好的保护。
　　当初他走的决绝，甚至不惜编出了那样利益的理由，是因为他宁愿她恨他。他知道她不是会记仇的人，爱他，会记一他辈子；如果恨他，总会有忘记他的一天。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盛秋月的，一直都是陆三金。
　　只是他这一次却算错了。她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伪装。
　　这样拙劣的演技，大不了，她落了泪，陪他演下去便是。演一辈子也无妨。
　　“爹，广东临海，明天我们就出海看看吧。”
　　“行。”
　　“爹，大海是不是很深？”
　　“深？”陆三金认真地想了好一会，“不深，没有人心深。也没有……”
　　“没有什么？”陆盛看向他，一双眼睛通透清澈。
　　“没什么。”他有些疲惫，甚至连一个笑容都再也做不出来。
　　海上的月果然明亮。可这些年来，他去了无数的地方，看过无数次的月，却都不是心里的那轮。陆三金小酌了几杯。
　　束河，可好？
　　很多年后，陆盛翻书，看到前人写：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