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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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只猫（唐花）
隆冬的长安城格外寒冷，天空飘着零零碎碎的雪花，腊月的夜晚，夹杂着呼啸的北风显得格外漫长。日落前七刻的三百下闭门锣鼓早就敲过，如今月头高挂夜朗星疏，早已是宵禁时刻，大街上除了偶尔走过一队巡查的吾卫，便是不见半个人影。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坊门紧闭，东、西两市一片漆黑，反倒是一些达官贵人的宅院里，莺歌燕语一派歌舞升平的热闹样。平康坊、崇仁坊这些里坊，也是灯火盏盏毫不清冷。
唐无念缩在朱雀大街道旁的树荫里，他压抑住咳嗽往排水沟里呕出一滩腥臭的脓血，竖着耳朵小心聆听街上的动静。就他现在这身打扮，被抓住可不仅仅是“犯夜禁”那么轻的罪名了，不被当街乱刀砍死便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说起来这真是玩鹰的让雀儿给啄了眼，一个唐门的刺客中了别人淬了毒的暗器，说出去实在死都丢人。
唐家堡的王牌刺客，唐傲霜和唐千机当是其中翘楚，一个身法鬼魅却隐忍低调，一个出手狠辣却个性温良，可以说是一众弟子仰望的楷模。但是除却这二人，堡内专业技术扎实的精英也不在少数，唐无念就是这广大精英中的一员。平日里勤勤恳恳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怎么说都是业界良心的好员工。今天混成这样……只能说做这份儿差事的，稍一个失误就可以光荣殉职了。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唐无念虽然很想隐去身形，但是内力早就不受他的控制，只能认命的往角落里再缩了缩，希望不要被对方发现。唐老太太保佑，老子还想回川蜀娶个漂亮婆姨，生一地幺儿，才不要死在长安的臭水沟旁边！
啊呸，你家老太太又没归去，你求她有个屁用？【作者语
马蹄声显得非常散乱，夹杂其中的是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在这宵禁的夜里让人顿生疑窦。远远而来的是一架精巧的小马车，赶车的男子一身朴素棉袍，头上还带了个大大的棉帽子，纸灯笼吊在旁边，撒下一片昏暗的灯光。他路过唐无念藏身的角落，马儿打个响鼻却是不走了，蹄子在地上刨了刨，惹得赶车人一脸讶异。
“乖素月，怎么了？”
赶车人松了松缰绳，回手拎起灯笼往暗处一照，冰冷的空气里是排水沟的恶臭，在那让人作呕的气味掩盖之下，有着不易察觉的血腥味。赶车人皱起了眉头，他看到一个男人缩在角落里，单薄衣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驳，已经有些散乱的发束贴在脸上，露出一只右眼阴涔涔地瞪视着他。
“你……”
唐无念听到那人只说了一个字，涌上来的腥咸让他又呕出一大口血，耳朵里全是嗡鸣的回声，哪里还听得到别的声音。
看来老子今儿个是要折在这里了。
自嘲地笑了笑，唐无念看到那人跳下马车向自己走过来，他眼前一黑终是晕了过去。
入夜的长安，朱雀大街上一架小车行的不疾不徐，巡夜的吾卫策马拦下，见了灯笼上的门牌标志不由得松了口气。
“夏先生，这大夜里的又去出诊？”
赶车人露出腼腆的笑容，衬着冻得发红的鼻子尖显得格外讨喜，“军爷辛苦了，事已办完，就这打算回去。”说着，从怀中掏出夜行的牌子递过去。带队的郎将伸手接过例行公事的看了看便递还给他，离得近了，一丝浅淡的血腥味忽地引起郎将的注意。
“你这车中，可有伤者？”
“啊？”夏浅然满脸迷茫，随即一脸恍然大悟伸出左手，“回来时天黑没留神摔了个跟头，倒是不小心抓了把铁家伙。”
只见他掌心伤口斑驳，天冷早已结痂，却是一片狰狞血色。郎将啧啧吸了口冷气，“这一下抓的可结实，夏先生可要多加小心。”
“皮肉伤不碍事，回去弄些热水几日就好。对了，我这里做了些避寒祛风的药，兄弟们平日巡夜辛苦，热呼呼喝上一剂也免得染了风寒。”
夏浅然说着回手掀开车帘取出一个大纸包，他车里整齐码放着药箱和一些杂物，夜里看不真切却瞬间在空气里弥漫开浓浓的草药味。郎将接过来连声道谢，这别人送他们多是些钱财物什，只有这位郎中先生每每送些药物，格外好用讨得不少好人情。
一队吾卫径自巡夜去了，夏浅然驾着马车再没遇到什么阻拦，平平安安回了家。锁好院门卸下马匹，这高头大马打了个响鼻也乖乖回去马厮休息，剩下夏浅然一个人在院子里犯了难。他探身进入车里，费劲儿的拖出一个大药筐，背在背上差点摔个趔趄，赶忙稳住下盘慢悠悠挪进屋子里。一筐的草药掩了血腥味，把唐无念从里面刨出来又费了一番力气，等到将人安顿在床上夏浅然已经累出一身汗。他看着这个满身伤痕昏迷不醒的男人，眉头微微蹙起，觉得这一晚上看来是别想睡了。
唐无念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疼痛，左肩上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钻心刺骨，他吸了口凉气咳嗽了几声，趴在他床边打瞌睡的夏浅然瞬间惊醒。
“你醒了，哪里不舒服？”
“……水。”
唐无念吐出来的字句像是砂石磨砺过一般嘶哑，夏浅然赶紧倒了杯温水，慢慢喂他喝下，又替他掖好被角。
“亏得你身体好，放了毒血抹上药，竟然也就没事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你弄回谷里找人解毒。”
夏浅然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这人中的毒并不寻常，若是在万花谷他就算解不了也有大师兄裴元可以仰仗，现在身处长安手边都是些寻常药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好在这人似乎受过训练，毒药并不能伤他心脉，辅以药石针灸竟颇见成效。
唐无念看着夏浅然，这是个长发及腰的温润男子，一身黑紫常服昭示着万花谷弟子的身份。他想了想，就知道他定是昨夜的赶车人。
夏浅然喂了唐无念半碗白粥，又端了药喂他喝下。唐无念这一次伤的太重损了元气，醒来一会儿就又脑袋昏沉沉地犯起迷糊，夏浅然给他伤口换药的动作非常轻柔，冰凉的药膏舒缓了火辣辣的疼痛，唐无念就又睡了过去。
就这样活死人似的躺了三天，唐无念身体里的毒终于散去，皮肉伤对于他来说反倒不打紧，于是精神也好了起来。
想起这次的任务他就一肚子火！
任务目标是个新起帮派的小头目，武功不咋地但是为人真是格外阴险谨慎，唐无念跟在他身边打探了许久才放心下手。原本一切进行的也很顺利，只是他真的没料到天天和机关毒药打交道的自己，竟然会中了别人的陷阱！当他拧断那人脖子的时候就知道不好，死人脸上的一张人皮面具嘲笑一般的落在地上，紧跟着满屋的箭矢骤雨，想要全身而退简直是作梦。他躺在地上如一条死鱼，只睁着眼睛大口喘气，这时候那个跟在替身身边的小厮进了屋，满脸阴狠的冲他举起了剑。
唐无念身为业界良心怎么能砸了唐家堡的招牌，他虽然只剩下半条命但是宰了那个混球也并非难事，只是没想到那人长剑之中暗藏杀机，一枚毒箭从中射出钉在了他的左肩上。唐无念凭着三成命完成了任务，却也没再多力气逃走，从屋顶上摔在朱雀大街上，勉强藏在角落却也只能一边呕着毒血一边等死。
夏浅然出诊归来，救回了只剩下三成命的唐无念。
他是万花谷医圣孙思邈的弟子，久居长安悬壶济世，虽然出身江湖门派却只被周围人称一声夏先生。那夜见到唐无念缩在角落，医者的本能让他不能坐视不理，尽管他知道这人一身劲装受伤颇重，绝对不是寻常人。可是看着那个明明气若游丝却凶狠地瞪着他的男人，夏浅然却觉得，这不过是一只受了伤的猫在虚张声势罢了。
夏浅然白天里像往常一样出诊看病，等到晚上回家就看到唐无念双眼放空伸手够着柜子上探出的一节草穗，真的像只闲的无聊逗弄自己的猫。
唐无念不能下地，前几天昏昏沉沉睡过去倒不觉的有什么，这天醒过来也精神了不少，屋子里没有人他自己端了旁边的碗喝粥吃药，然后就无所事事的发慌。听到门响他倏地转过头，夏浅然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面对的一直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只一天不见就这么回光返照一般的精神了起来，他实在不太习惯。
“你回来了。”
倒是唐无念先开了口，声音不像之前那么嘶哑了，低沉磁性很好听。夏浅然怔怔地点了点头，手里的药箱放到地上就走了过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瞬间绷紧了腰背。
“回来了，你精神不错，感觉怎么样？”
他习惯性的坐在床边伸手去搭唐无念的脉，这蜀中小哥儿却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晶亮的眸子里杀意翻滚。夏浅然抬起头毫不避讳的看着他的眼睛，露出温柔和善的笑容，“我来搭下脉。”这才让唐无念乖乖收了手。
总的来说脉象平和，虽然有些虚弱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总之没有性命之忧就是好的。夏浅然放心的松了口气，轻轻揉了下对方的头顶。
“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做，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
唐无念被对方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他现在身体有恙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只用锐利的目光在对方身上倏地扫过去。
“你是怎么把我弄回来的？”
他问的言简意赅，夏浅然起身一面脱着棉服一面慢条斯理的解释着，“我在长安城行医多年，早就有了夜行的牌子，自是不怕吾卫来查了。把你往大药筐里一装，就带回来了。我做碗馎饦给你吃怎么样？”
夏浅然穿着居家的轻薄便服，忽地转到床边弯下身子笑的眉眼弯弯，唐无念看着他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满是期待的盯着自己，嘴角抽了抽。
“多放酸汤和辣子。”
看着那道墨色的身影哼着歌晃出房间，唐无念一直处在戒备状态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刚刚绷得太紧牵动了伤口，他吸了吸凉气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伤口疼么？”
夏浅然忽地探进来个脑袋，唬地唐无念马尾巴都要立起来了……哦，对，他现在散着头发，没有马尾。只见唐家堡的经营业务员僵着脸摇了摇头，几乎有些磕巴的说道，“不…没、没什么。”
看着夏浅然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又消失在门口，唐无念这才小心翼翼的松了口气，他继续无聊的看着房顶，等着吃饭。
晚饭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美好，夏浅然告诉他“服药期间忌食辛辣”，于是那一大碗软面片儿清清淡淡，配着一些青菜连油都少的可怜。虽然如此好在味道尚可，唐无念满脸不高兴的吃完，一抬头就见对方眨着眼睛看着自己。
做什么？
表情僵了一下却没问出口，倒是夏浅然指了指自己，“我叫夏浅然，是万花谷杏林的弟子。”然后继续笑盈盈地看着对方。唐无念不自觉地歪了下头，淡淡地说道，“唐无念。”
“所以，你果然是唐门的人？那晚，你是在出任务吧。”
夏浅然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唐无念点了点头，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呆。作为一个刺客，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喜怒不形于色并不是铁律，而是一种生存技能。唐无念业务能力扎实这没话说，但是表情这个……反正戴着面具谁也看不见，所以他从没意识到自己表情丰富的和他高冷的形象实在不符。
“那你任务完成了么？你现在要不要给家里报平安？”
“嗯，完成了。传信的鹞子已经放回去，出任务的时候失踪个十天半月也不是没有的事，最多就是立个衣冠冢罢了。”
唐无念说的平淡，倒是夏浅然一下神色黯淡了下去，“就不管了么？万一……不是还有救。”
“做了这个行当，性命什么的早就不是自己能掌握的事了。”
夏浅然一把抓住唐无念的手，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努力的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唐无念满脸茫然的看着这个人，这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在难过什么？或者，这就是所谓的医者仁心？
吃过饭夏浅然利索的收拾了屋子，唐无念抓了抓头发犹豫了半天，直到夏浅然拎着药箱坐在床边他才忍不住说道，“我可以，洗澡么？”
“嗯？那可不行，你伤口还没痊愈不能沾水，我待会儿给你擦擦，再忍几天吧。”夏浅然低着头摆弄那些瓶瓶罐罐，等他抬起头看到唐无念几乎是在瞪着自己，吓了一跳，“怎、怎么了？这三天也都是我在帮你擦身啊。”
唐无念的表情还是那般凶神恶煞，脸色倒是变了几变非常精彩，夏浅然伸手解开他的衣服拆了绷带，用沾了药酒的布巾擦干净伤口。比想象中恢复的要好很多，果然刺客的身体和常人还是不一样的。认真清理完伤口，夏浅然拿了药膏继续小心翼翼重新涂上，又是印象中轻柔的碰触和冰凉的感觉，唐无念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直到夏浅然抬起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别这样一直盯着我看。”
“你都擦哪里了？”唐无念问的没头没尾，夏浅然一脸茫然地“啊？”了一声，“你帮我擦身体的时候，都擦哪儿了？”
“全部，都擦了啊。”
有什么不对么？
夏浅然还是满头雾水，然后他就见那个男人勾起嘴角，俊逸的脸孔带着一丝邪气地凑了过来，“既然是都把我看光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哎——！！！！！！！！！！
夏浅然从脸红到了脖子，他慌慌张张地后退半尺，有些语无伦次，“我也不是故意要看你的，那你伤成那样，不清洗的话伤口会感染……不要笑！”伸手捂住对方的嘴，夏浅然红着脸一脸尴尬的看着对方，“你不要笑。”
其实唐无念不是话多的人，开始几天他下不了地，夏浅然就拿了好多书给他看让他打发时间。他这里都是些医学药理的书籍，想来对方也没什么兴趣，就去街上随便买了几本市面上比较热销的杂记，看唐无念没什么意见倒也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再过几日唐无念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损的元气还没补上，身子有点儿虚。不过这一下他就闲不住了，拿着本书背着药箱跟在夏浅然身后随他四处出诊，长发束起穿着夏浅然的旧衣服，虽然衣服有些小但是人长的帅穿什么都好看，惹得邻里街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一阵私语。
即便如此，在外人面前唐无念总是板起脸孔，别说说话了，就连笑容都不舍得露出一丝。反倒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突然温和了很多，夏浅然这才发现这个男人做得一手好家务，而且似乎挺黏人的？
就像是一只养熟了的猫，虽然面对陌生人依旧会背起耳朵亮出爪子，却会窝在喜欢的人腿上打瞌睡。
喜欢的人……么？
夏浅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和唐无念也只认识了十来天而已，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实在屈指可数。
“夏先生，最近一直跟在您身后的小哥儿，是您新收的徒弟？”
这天出门买菜就被熟识的邻家大嫂笑着询问，夏浅然愣了愣斟酌了一下措词，“不是的，只是一位朋友罢了，在我这里住些日子。”
“真是好俊俏的一位小哥儿，不知定没定了婚事？”
“啊？这……我还真不是很清楚。”
夏浅然摇了摇头，大嫂笑盈盈地和他说道，“既然这样就劳烦夏先生给打听打听，我这里有几个姑娘，明里暗里地托我当媒人，真是烦死人啊。”话虽这样说，但是大嫂的表情看上去可是非常高兴，夏浅然突然觉得有些堵得慌，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奇怪的感觉，只是勉强笑着应了下来就匆匆告辞。
唐无念站在院子里正在把之前晾的衣服收下来，听到背后的动静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烧了热水，吃完饭就可以洗澡了。”
“哦，谢谢。”
听到对方的声音有些恹恹的，唐无念这才转过身，几步走过去，“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嗯，天气太冷了，可能受了些风寒。没事。”
夏浅然笑了笑，拎着菜篮子就钻进厨房，留下唐无念站在院子里抱着衣服微微皱了下眉。一直到吃饭的时候夏浅然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唐无念想了想，伸手抹去他沾到脸上的饭粒，“你到底怎么了？”
“我说啊……”夏浅然一脸欲言又止地模样，唐无念很耐心地等着他，就看到杏林的郎中踌躇半天挤出一句，“你有没有定亲？”
“定亲？没有。”
一心忙于事业的刺客回答的干脆，夏浅然觉得心里突然舒畅了很多，他继续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你想不想……邻居大嫂介绍了几个不错的姑娘……嗯，要不要见见？”
“不要。”
更是干脆利落的回答，夏浅然莫名松了口气的同时小心翼翼地继续问着，“真的不要？”
“你就在为这事发愁？”唐无念收回手，继续面无表情的吃饭，“不见。”
“哦。”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夏浅然却语气轻快地暗含窃喜，唐无念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嗯，看来心情变好了。
吃过饭收拾妥当又到了换药的时候，拆开绷带看了看几乎愈合的伤口，夏浅然一面感叹这恢复速度真是惊人一面告诉他，“你可以洗澡了。”唐无念毫不掩饰的松了口气，看样子挺开心的，他拿了换洗的衣物就钻进浴室，没一会儿却不甘愿的喊了夏浅然。万花弟子一脸莫名其妙的进去，就见唐门刺客泡在水桶里散着头发看着他。
似乎，表情有些委屈？
“我够不到后背。”
唐无念伤在左肩，虽然现在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行动上还是有些受限。夏浅然忍不住笑了一声，走过去挽起袖子拿了布巾，“我知道了，来，转过去。”
有些事一旦上手就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停下来的，原本只是帮对方搓背，结果发展下去连头发都要帮着洗了。夏浅然手法轻柔地按压着对方的穴位，唐无念闭起眼睛很舒服地咕噜了一声，那样子就像只在撒娇的猫得到了满足，看得人心里痒痒的。明明换药擦身了这么多天早就已经习惯了，但是今天似乎又有些不同，夏浅然觉得可能是屋子里太热了，不然自己怎么平白无故觉得脸那么烫？
“阿浅。”
“啊？”
被对方喊了名字，夏浅然把视线挪到对方脸上，就见唐无念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喜欢我。”
话题真的跳跃的让人有些跟不上。
“怎、怎么突然说这个？我们才认识几天，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夏浅然真的觉得今天什么都不对劲起来，先是自己为什么不高兴有人给唐无念说媒，然后又为什么知道他没有婚配暗自高兴。明明只是随便救的路人，还偏巧是唐家堡的刺客，等伤养好了估计连个影子都再也见不着，又何必这么在意。
“可是我觉得……”唐无念从水桶里探过身，笑着亲上对方的嘴唇，轻轻淡淡地一下，“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夏浅然端着一双湿漉漉的手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红着脸挤出一句，“你喜欢我哪里？”
“我也不知道。”唐无念歪了歪头，然后笑着伸手搂上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去也不管是不是弄了对方一身水，“我就是喜欢待在你身边，感觉很安心。”
“为什么……想起说这个了？”
“因为我看你很苦恼，所以想了想，觉得应该告诉你。”
唐无念笑着蹭了蹭夏浅然的脸颊，他突然觉得自己心底毛毛躁躁地烧了起来，看着已经完全僵硬的郎中先生做了个好提议。
“阿浅，我们来剥笋吧。”
“笋……？”
夏浅然满脸的茫然在今晚之后全部变成懊悔。
去他妹的剥笋！谁都不要再和他提笋了！(╯‵□′)╯︵┻━┻
至于唐家堡多了个衣冠冢什么的，唐傲霜抱着手臂看着那个石碑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样真的好么？”
“他在家吃麻辣豆腐吃的正开心，哪里还管这个。”唐千机按照流程把手里的酒从石碑上倒下，在坟前放了束野花，“一个两个都这样。”
唐傲霜伸手一勾他的肩膀，晃了晃手里的西市腔，“走吧师侄，咱们去看看新媳妇儿去。”
“你觉得你还能再干多久？”唐千机倒是一脸严肃，唐傲霜认真的想了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家族企业，总要有个屹立不倒的丰碑不是？”
“好吧好吧，那我就陪你戳在那里，供人们瞻仰。大师伯~”
两个唐家堡的行业标杆勾肩搭背的去参加后辈的喜事，衣冠冢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那里面到底有多少其实是辞职报告，谁又会去计较呢？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