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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路见不平 ...


  •   我在前面走了一阵儿,大街上的人好多都在看我,似乎这打扮再配一个这样的草帽,很是古怪。李承汜初时还觉得不好看,非要我摘下来,说什么“你看人家都在看你笑话”,后来索性也闭嘴了。只是在我后面跟着,与我保持距离。生怕别人看出我们是一路的似的。

      我忽然想起来什么:“你不是说要去酒楼么?哪一家好啊?”
      “前面有家醉仙楼,听说不错。”

      我们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他说的那所谓的“醉仙楼”。这楼也有三层,八角飞檐,很是神气。楼下就可以听到热闹的行酒令、划拳和酒保店小二的吆喝声,还有一阵阵酒香菜香,弄得我顿时便有些肚饿。
      “醉仙楼”三个大字书在一块匾额上,高高挂起。我望着那三个字,此情此景,仿佛回到了嘉兴的烟雨楼。我下意识地望向李承汜,却见他在四处张望,不知在找什么。

      “你掉了什么东西么?”我问道。
      李承汜猛地回过头来,瞧着我,道:“哦,没什么。”
      “咱们进去吧?”
      李承汜点点头,于是我们一起走进去。

      一进门,果然还是有像所有酒楼一样的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这位公子,请问是喝酒还是住店?”
      李承汜答道:“喝酒。”
      店小二又是眉开眼笑:“那好嘞,请随我来吧,公子。”

      我们随着他往里走,小二边走边说:“公子是一个人,还是要等人哪?”
      我没等李承汜回答,立即大声插嘴道:“咱们要一个靠窗的座位!”
      店小二愣了一下,似乎这才察觉我的存在。他以为我是伺候李承汜的小厮,殊不知他才是伺候我的。

      店小二犹豫着不说话,李承汜微微一笑:“就按他说的来,我们两个一起的。”
      这次找座位倒很顺利,我们在一楼靠近门口的窗边坐下了。店小二又问:“二位要点什么?”
      我又抢着答道:“来二斤生牛肉,两坛女儿红,再来一碟花生米!”

      店小二明显脸色变了变,瞧着我道:“花生米倒是有,只是……这牛肉和女儿红,客官没有开玩笑么?”
      李承汜道:“你莫听他的。把你们店里几样招牌菜,挑几个上来就好了。银子到时候少不了你的。”
      店小二当即松了一口气,告了谢走了。

      ※※※※※

      我奇道:“我方才说的不对么?怎么他好像没听懂?”
      李承汜喝了一口茶,看我一眼,有些好笑地道:“你从哪儿听的这些?”
      “书上写的啊。那些话本小说上不都这么写的么?”

      李承汜正喝着茶,险些呛到,咳嗽了半天。他放下茶杯道:“二斤熟牛肉已经是两个大汉都吃不完的了。你还要了生的!两坛女儿红若是喝下肚,你我今日都别想走出这醉仙楼了!”
      “原来这样啊。看来书上说的也不是真的啊。”我喃喃地道。

      我四下里看看。望望窗外,又望望李承汜,他却一心瞧着外面,不知在找些什么。我忽然喊他道:“哎!”
      他望着窗外:“嗯?”
      “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头一回认识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哪想到今日还能有此一聚?”

      他回过头来,望着我,脸上浮出微笑:“你为什么老是喜欢靠窗的座位?”
      我撇撇嘴,无奈地说:“书上写的那些侠客们都是在窗边坐着……”
      我还未说完,李承汜已经又笑了出来。

      “……然后忽然就从窗边飞出去,跟人家打起来了。大约靠着窗边,容易飞身而出吧?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托着腮道。
      李承汜扶住窗边,笑道:“行了行了,你莫说了。”
      我红脸怒道:“笑什么笑!就是这样啊!”

      半晌,他总算止住了笑:“看不出,咱们公主还有一颗侠客心。”
      我“呸”了一声:“你就损我吧你!”

      这时候,饭菜一一逐渐上了来。我们慢慢吃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都是我在说,李承汜却很少答话,总是时不时望向窗外。
      门口的店小二忽然喊道:“嘿,牛哥,那丧门星又来了!”

      前面伺候酒水的跑堂听到,往窗外望了望,厌恶地说:“呸!这臭婆娘,跟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真他妈晦气!”
      门口的又道:“这不,还是带了她的那一套!”
      那叫“牛哥”的把毛巾往自己肩头重新一搭,不耐烦地道喊道:“快快快,赶她走!少在这儿扰人胃口!”

      我和李承汜对望一眼,他眼神里也有些异样。回头向门口望去,正看见一少女,穿着朴素,头戴白衣白帽,孝服打扮,身上背着很大的包裹,正低头跪在门外。地上还铺一张纸,其上满是字迹。

      那店小二喊着“走走走”,凶神恶煞般的往外赶她。
      “听到了没?快走!别在这儿坐着,有地儿到别处去,我们还要做生意!”
      那少女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身板更是瘦弱的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走。伏在店小二脚边,抱着他的腿哭道:“小哥……求小哥莫赶我走,别的地方都没人,就您这儿生意红火,我……我好找着买主啊!”
      店小二被她抱住两脚,动弹不得,口中只是说:“快放开!”

      正在两难,“牛哥”三步两步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先一脚踢出,正踢在那少女肩上。少女“噫”的一声惊呼,那身板哪里经得起这么狠命一踢?果然松手,嘤嘤哭了起来。
      “牛哥”这才破口大骂起来:“呔!好个不要脸的小骚货!你装这样给谁看?一大早穿个死人衣服跑到我们店门口,倒我们的霉运!我告诉你,让你滚是看得起你!你再杵在这儿不走,小心大爷让你好看!”他骂的口水飞溅,把搭在肩头的毛巾拉下来,擦了擦唾沫星子,一口吐在那少女身上。又骂道:“呸!小贱人!”

      我听得越发怒不可遏,店小二可恶还在其次,这“牛哥”更是个不要脸的恶棍!那少女却又颤颤巍巍倾过身来,竟对着那“牛哥”作势要下跪,口中怯生生叫着:“求大爷……大爷开恩!”
      门口另一边一个酒客已听得不耐烦了:“跑堂的,赶快把这女人撵了,真倒人胃口!”
      那跑堂的立马转脸换了个人似的,用谄媚的语气答了声:“是,立马就给您腾空儿!”

      他凶神恶煞地对着那少女,恶狠狠地骂道:“妈了个**的,老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你牛哥两个字怎么写!”竟作势又要踢,我“啪”的将那茶杯往桌上一碰,大喝一声:“住手!”茶水飞溅,近旁的酒客说话声都停住了,都转头看着我。

      那“牛哥”如同定住一般,傻傻的望着我,伸出去的脚还没有收回来。李承汜在我对面,平静的喝了口茶,浑然无事似的,居然没有管我。
      我指着那“牛哥”,咬牙切齿:“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这样的狠手!你还是不是人?”
      “牛哥”嗫嚅着说:“这……客官有所不知啊,这女的……”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面对着客人,他当然不能像方才一样凶神恶煞。

      我冷笑道:“她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她死了爹,是来卖身葬父的!”
      “卖身葬父?”我奇道。
      牛哥点点头,道:“不信客官可以过来看,这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我看了一眼李承汜,他还是如此平静,点头道:“你过去看看便是。那女孩儿确实可怜。”
      我走过去,那少女抬起头来,怯生生地望了我一眼,道:“小哥……”
      “你是卖身葬父么?”
      那少女点点头,指着自己面前的字纸。

      我见那纸上所写的,原来是这少女的苦楚。她从北国随父亲南渡而来,不想在路上遭人抢劫,财物尽失,在金陵又举目无亲,父亲水土不服,染了热症,一病死了。她小小年纪,没有钱两葬父,因此想出卖身这一个主意来。
      那少女哭道:“请小哥儿可怜可怜我,跟你们家公子说了吧!我愿将自己卖给公子,一辈子做牛做马……”

      我愣住了,李承汜这时候也走出来,我望着他道:“这……怎么办?”
      他当然也看了那纸上的字,沉吟道:“给银子葬父当然可以。但是卖身就不必了吧。”
      我对那少女说:“对的,我们可以给你银子,让你葬父,你不必非得卖身。”

      那少女却又对李承汜磕起头来,连声道:“公子既然答应了小环,就是小环的主人。小环人已经是公子的了!公子的恩情,小环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赎!还请公子千万莫要拒绝……”
      李承汜果然又为难了,连声道:“不好,不好,我身边用不上……”

      他说着,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我此刻是他的小厮,他当然不能推给我,我却觉得终于可以一雪前耻,扳回一城。于是嘻嘻一笑,趁机道:“行了,起来吧。我们家公子当然答应你了!你这么乖巧听话,又有哪一个不喜欢呢?”
      那少女当即又开始磕头,连声称谢。
      我满意的点点头。正在得意。李承汜拉起我,就往出走了几步,低声急道:“你疯了么?我们私自出宫,怎么带她回去?况且宫中多出一人,岂是儿戏?你要我怎么做?”

      我哈哈笑道:“呀,这个你莫要担心,本公主自有妙计;进宫的事情小菜一碟,只要我跟宗人府那边说一声,他们绝对没有意见……”我又把手放在他肩头,拍了几下:“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呀!看我,随随便便一出头,就给你找了个小丫头,照顾你,多好!你要指望阿莫那小子,真是太笨了!他连杀只鸡都要吓个半死。”
      李承汜听了这些,还是皱着眉头看着我,一把甩开我的手:“胡闹!我不要别人伺候!这丫头你喜欢你要,别推给我!”

      我撇撇嘴:“诶呀,还害羞不成么?你长这么大,可别说没让女人伺候过呀!我告诉你,女孩子做事,比小子可细心多了,你就放心吧!”
      李承汜果然红了脸,急的瞪了我一眼,说不出话来。
      我又道:“你莫推辞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否则她肯定不停地粘着你。要听我的,这事儿就得这么办!”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指着我道:“你……唉!我怎的会碰上你这样的公主!”

      于是,这叫“环儿”的女孩儿就跟着我和李承汜进了醉仙楼,还在李承汜座位旁边安了个座,一处吃着。李承汜似乎像老鼠怕猫似的躲着她,把自己的位子又往边上挪了挪。
      我和环儿后来边吃边聊了起来,只有李承汜一直从头到尾,沉着脸,很少说话。问他什么,却只是冷冷地“哼”一声,或者干脆不答。
      不过看他罕见的如此吃瘪,反倒让我很是开心受用。

      从醉仙楼出来,我们就帮忙给环儿付了银子,环儿把银子给了棺材铺,就托他们给自己的爹好好安葬了。因为她还要跟着我们两个一起进宫。她当然不知道我们两个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当把她领到朱雀门之前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了。
      我的进宫妙计,当然就是父皇御赐的金牌了。我这一块金牌,宫中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上面刻着“御赐晋国公主,如见天子”的字样,整个晋国只此一块。李承汜只怕是气糊涂了,才会把我这块金牌给忘了。
      这样到了宫门口,给守门的士兵一亮金牌,他们立即两眼放光,飞速跑回去通报人来接驾。

      不想一同来的居然还有万贵妃,她是父皇跟前资历最老的妃子,也是同我比较合得来的一个。虽然跟我母后是没法比。她见了李承汜和环儿,当然要一问,我便只说,环儿是我的宫女,就蒙混过去了。
      但是万贵妃这么一来,显然就说明父皇已经知道我出宫的事了。我后来左思右想,觉得这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小衡绝对不可能被发现,那两个小太监是新换班的,根本不认得我。唯一的漏洞只能是跟着李承汜出来的那个太监,从前在文华殿跟班的。况且这样的人,本来干的就是探子一样的活。有了什么消息,定事无巨细都要呈报父皇。我出宫的事情,多半是他告的密。

      一回宫,我就去了文华殿,然后又被训斥了半天。父皇又把我那死去的母后搬了出来念叨好久。我每次犯错他几乎都要念叨一遍我的母后,虽然我连我母后什么样都没见过,只知道她是个绝世美人。
      不过这次除了念叨母后,父皇又有了新的惩罚。但这惩罚却着实说不上是惩罚。禁足半个月,这是常有的,不足为奇。更有一条是把我去国子监上课的事情取消了,改在景仁宫由殷先生亲自传授。除了要忍受殷先生严厉的教导,其他倒也没什么。

      父皇一气之下,还把皇子们在国子监上的课也取消了,改成在各自的宫中私人传授,为此在前朝引起轩然大波,朝中老臣纷纷进谏。不说还好,一说,父皇连伴读跟读的事情都取消了,改成自己考取成均馆,然后再决定伴谁而读的事情。
      不过这样一来,李承汜他们倒真是清闲了。
      说起李承汜,我自从那日回宫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他。以前每天他都来景仁宫帮我补习,那是海棠花开的时候。如今海棠花落了,春天没了,夏天来了,他也再也不用来了。
      但我却总望着后花园那一片海棠林发呆。那海棠树如今绿叶丛生,已经亭亭如盖了。

      至于那宫女的事情,我后来跟宗人府的人通报了一声,就说是我在宫外找的,点名指派给李承汜,他们也没多说什么。最多查了查身子就完了。后来有一次我扮成宫女,去后海找李承汜问书,还远远地看见她在帮着阿莫晾衣服,只是背着脸,没有看到她的样子。等走的时候,她已经又跑去湖边洗衣服了。

      我还跟李承汜说:“你这新丫鬟太勤快。”不过再后来一次,她又不见了。问李承汜,他却说那丫头太麻烦,已经被他打发去宗人府重新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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