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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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梳妆，带了一名婢女兰香便紧赶慢赶往洛阳出发。
雪去祗京办一笔生意，因此，没有一道来。
现在正是好时节，我同兰香坐在马车上，马夫是雪比较信任的一个人。“小姐，洛阳可美？”兰香并未出过昊城，是以不知洛阳之繁华。
我看向她，道，“天朝的京都是昊城，然而论繁华却与洛阳差了许多。”
“那为何不将都城定为洛阳。”兰香好奇地问，我笑而不语，这等事情复杂之极，哪是两三句话便能说得清的。
直至洛阳，我才真正看清了那般繁华。一路熙熙攘攘，我从包袱中拿出了一把扇子，带着浅浅的香味，十分精致。
客栈亦是雪为我介绍的。我走进去之后，拿着雪交代给我的扇子，便有一个跑堂的殷勤的凑了过来，道：“姑娘可是打尖？”
抿嘴一笑，“近日将是洛阳牡丹花会，我自然是来打尖的。”
“好，姑娘，往上请。”
兰香为我铺好被褥，匆匆往外头去了。我虽然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却也晓得一二，芙蓉楼……没有一个人可以小觑。
这一处景致十分美丽。远处不知是什么话，淡紫色的花瓣，飘飘落落了满地的花絮，清风吹过，花压满枝。蓝裙曳地三尺，青丝万丈。雪想得极其妥帖，一早便将衣服给我准备好了，如今我只需好好练舞，如何夺得花魁。
昊城与洛阳距离不近却也不远，略微梳洗便已是傍晚。
此时还不见兰香回来，心中略带一些着急，打开门，看见招待我进来的跑堂小哥，他对我说：“兰香姑娘说今日有事，便不回来了，让姑娘好好休息。”
我颔首致意。
兰香有事意料之中，她原先就在昊城负责打探消息，如今来到了洛阳，自是要先打探打探风土人情。
毫无睡意的倚在了窗前，天上繁星，墨蓝的天空，像一首悠久的老歌。伸起手，摇一摇铃铛，好似翡翠落地，清脆之极。那个人，是什么样子呢？
次日，兰香在房间中留下了一身蓝色舞衣，亦是精致，却比不上雪准备的那套，向来是练习舞蹈用的。
双手做莲状，手抬至额前，黑发飘扬，从袖间拿出那把折纸扇，衣衫飘扬……
我挑的这处地方本是极其幽静,不远处是青翠欲滴瀑布似的滕蔓。一紫衣男子黑发披肩，用扇柄挑起了门帘似得藤蔓，一双黑墨似得眸子静静的看着远处。我心中诧异，面上却是不显半分，仍然旁若无人的跳完了一支舞。
等到跳完之后，一阵掌声响起。
我理了理身上的皱着，然后抬头瞧来人。墨玉似的眸子，极其有神，长了一副好皮囊。他勾起唇角，戏谑道：“倒是没有见过这般厉害的丫头，洛阳城我好歹停留了数十载，竟没有听过姑娘芳名。”
“洛阳牡丹花会，匆匆来去，何必留名。”我看向他，又道：“公子既然有心留连于此处美景，那我就告辞了。”
走出不远的一段距离，回头一看，那一袭模模糊糊的紫衣竟还停留在那儿，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来。我背身离去，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牡丹花会定于八月初五，正是一个好时节。
人海如潮，从全国各地春楼分舵赶来的各位美女借以准备就绪。我坐在幕帘后面，兰香为我上妆。我看着她，浅笑道：“这几日去哪里了？好久不见你了。”
兰香一边为我摆弄发髻，戴上了蓝宝石耳环，一边回答我的话：“洛阳富饶，奴婢也是好奇，遂多在外面走了一会儿。”
“嗯。”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这一首舞极其耗费心神。兰香看着我，似有似无叹了一口气，“小姐，我已经打听过了，那洛阳的公子……小姐这次的目标，可是洛阳远近闻名的贵公子……裔梓言。”
我睁开了眼，莫名的看着兰香：“可是裔家的？”
兰香点头。外面浮华，精致无比。我的脑海里蓦然想起那瀑布似的藤蔓旁边一抹浅浅的紫雾。优雅如斯、绚烂如斯。依稀还记得那扇坠子上一抹幽蓝的光。
“小姐，在想什么？”兰香问道。
我以手撑额，合上了眼，“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倒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回忆，不用担心。”
兰香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道：“那便好，一会儿就开始了，小姐好好休息。”
“急什么，离我还远着呢。”我看向兰香，她似乎在焦急地看着外面，还不住的踱步，身上隐约传来一股冷香，浅浅的，却能闻到，淡淡的白梅。“你如今倒是喜用香了，我记着你一向不爱这些玩意的。”
兰香神色看上去有一些莫名，半晌才恍惚的想起了：“小姐是说这个啊。”话语间，拿出了一个琉璃坠子，“这个坠子倒也神奇，琉璃乃死物，没想到这个竟然
能发出香味，想必是一件极难得到的物什。”
太阳的光芒不可思议的柔和，琉璃坠子也散发着耀眼的光。
“这世界上有不少宝物，但‘三生河畔’亦是十分难得，你既然捡到了，自该珍之重之。”
兰香嘟了嘟嘴，极不情愿地道：“小姐知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玩意，世界上虽然有那么多的宝物，但是我却看不上。”
“你的眼光倒是极高。”我凉凉一笑，道：“这件宝物本来是有两件，你拿了一件，不知另一件在何处？”
我话语刚落，兰香将坠子塞到了我的手上，“我瞧着倒是与小姐特别有缘。”
三生河畔。
说出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一生。
好像还记得……那悠久的年代，画面带着一种古老的质感，那时候，我笑的骄傲、肆意，对那面容清隽、如竹一般秀丽的紫衣男子说：“我要嫁，自然是耀眼得像太阳的人，他也能为我摘下太阳做首饰……”那紫衣男子含笑点头。
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小时候的许多琐事都不记得了，只是那紫衣似乎还存在于脑海之中，总也消失不了。我抚摸着琉璃坠子，这件小小的东西，不知是多少人用一生才写出来的东西，细细抚摸、摩挲，眼角不自觉的流出了两行泪水，浅浅的、不在心中留下一道痕迹。
“小姐，你怎么哭了？”兰香颇有担心地问道。
我将手臂放在额头上，在眼睛留下了一大片的阴影：“许是太阳的光芒太过刺眼了吧。”
有些时候，时间过得挺快的。
不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但是恍惚间却不知走过了多少年华。于是就在这一恍惚间，就该轮到了我去跳舞。
走上羊脂玉筑的台子，裸露出的脚感到一阵冰凉。
用羊脂玉做，雪倒是能下得起这一笔钱，若是轮到了我，也不知可否能出的去这笔钱。
弦起、花落
顾盼生辉
衣角蹁跹
天上下了一场紫薇雨
零零散散飘落了满地
待人去楼空
只留满地芳香
我拿着那把金丝勾勒扇边的扇子，一如那片空旷之地，跳的舞不一样。我知晓，这绝不是什么好舞，只因为我没有用心。
小时候爹爹娘娘就曾经对我说过，一个人展现出他最真实的一面，只是因为放在心中珍之重之。我不曾有什么喜爱过的人，因此一身舞蹈向来一般，只是舞技好些罢了，能唬的了这一帮人的眼睛和审美观。
所以，当宣布结果的时候我着实没有太大的惊讶。
然而，我见到颇为熟悉的紫衣才是心绪起伏。他漫步走上来，笑的肆意，却又带了一些温润如玉的感觉。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在下与姑娘可曾见过，看上去倒是十分面熟。”
我摇头，道：“不。”我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再清楚不过，也不想凭空沾上一些麻烦的人物。岂料他不觉恼怒，反而笑的饶有兴趣，“我倒想起来了，昊城的芙蓉楼倒是享誉天下，前几日去那里的时候，还隐约看见过棋未姑娘的倾城姿容。”
我看向他，蹙紧了眉毛，道：“你是裔梓言。”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我倚在窗前，手中拿着书卷，看着外面，然后又低下头来。兰香看着账簿，忽而蹙眉、忽而嬉笑。
我疑惑的看向她，问：“你怎么了？”
兰香咧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开心的说：“小姐，那个裔公子对您可真是好啊，这么多的聘礼，就算是娶一二品大官的女儿也没有这么隆重。”
嘴唇紧抿住，我站了起来，看到兰香手里拿着一个镯子，玉做的，是上好的墨玉。我问道：“那个？”
兰香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欢欢喜喜的笑了，道：“这是裔公子给小姐的，小姐你瞧我这记性，都忘了给小姐了。”她递给我之后，又去看账簿了。我紧紧地握住墨玉镯子，他……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都说我心思重，我想也是如此吧。
我出嫁的那一天，是夜晚，从白天忙到了晚上，星辰照耀，日月同辉，十里红妆，他……对我也算是下了一些心思吧。
坐上了轿子，我竟然是差一点就要忘记了我的任务，也可以称之为宿命。我的任务是：杀了他。这是我唯一的任务。
婚礼太过繁琐，被人拉拉扯扯，根本就没什么意识。
直到到了洞房，我要成亲的地方。裔梓言没有出现，他在洛阳的人缘一直很好，我猜想，大概是被人拉去喝酒了吧。看见许久没有人来，屋内的女眷一直吵吵嚷嚷的，我叫来兰香，吩咐了她一句，兰香听后，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兰香说完之后，那些女眷有一些难堪。我知道那些人之中有裔家的人，但是没有什么好在乎的，我又不是要和那些人相处。
寂静无声，兰香也出去了，她知道我喜欢安静的个性。我正准备揭开红盖头，就被一只手握住了，握住我的手干燥而温暖，头顶传来戏谑的声音：“这个红盖头可是新郎揭开的，怎么，你要自己代劳吗？”我并不听他的话，自己将红盖头揭下来。
他并不如往常穿着一身紫衣，那大红色衣服其实更衬他一些。他看着我，就连眼中似乎都带着笑。他看着我：“既然你不让我帮你揭开红盖头，那……我送一个簪子给你。”他将一个簪子插到我的头上，好像欣赏一件艺术品。
我心中觉着，着实不妙，这毕竟是洞房花烛夜。
他定定地看着我，突然抱住了我，气息吐纳在我耳边，有些颓废的说：“你不喜欢我，对不对，你不喜欢我？”他问我，却又不是问我。
“可是……，我嫁给了你。”我轻声对他说，我嫁给了他，就算不爱，又能如何。
“是啊。”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嘴角勾起了笑容，呢喃着，“我怎么会忘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吗？”他的眼睛越发炯炯有神。
“我……”你什么时候喜欢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不需要知道，我只要知道我不喜欢你。“明天……我想去碧水轩榭一趟。”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干脆就避而不答。
他还是笑着，眼神是浅浅的温柔：“怎么会想到去碧水轩榭？”
我随口道：“碧水轩榭是有名的避暑胜地，这些天气很热。”
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很热，不过不必去碧水轩榭，明天我为你建造一个凉亭，碧水轩榭太乱了，我担心。”
“好吧。”我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能建好？”
“约莫一点时间。”裔梓言点头，“休息吧！”我抬眼看他，虽然喝过酒，但是身上却没有一点酒气，将蜡烛吹灭，褪去衣衫。我无论怎么样，都没有想到，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么？他……心绪起伏，明明是黑暗中，我却仿佛能看见他的脸庞，看出他清晰的五官轮廓，我是、喜欢他吗？
其实，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会愿意和一个女人盖着棉被纯聊天。幽幽叹息，不禁从唇间溢出来，裔梓言。
次日起床之时，阳光隐隐约约的金色，好像是湛蓝的宝石上抹着金粉。
兰香进来之后，眉开眼笑地说：“小姐，公子……他为您把凉亭建好了。没想到一夜之间居然能建好一个亭子，裔公子真是神通广大。”兰香终究是希望我能过得好一些吧，即使……
“嗯。”我从床上坐起来，兰香为我找来衣服，“今天是第一次见公子的妯娌、还有……小姐至少要表现的好一些。”兰香说的很是晦涩，我却也能知道。自己穿上大红裙子，我皱眉：“这件衣服的颜色有些太浓艳了。”
“小姐，正室皆着红装，裔公子虽宠爱你，但是还是要立一立威风。”
我抬眸看她，淡声道：“不必，把我平时穿的那件蓝色衣服拿来就可以了，只是家宴，不必如此，我亦从未想过管这个家，不需要在意。”
“哦。”兰香恍然大悟，“是奴婢愚钝了。”
我随着兰香一同走到饭厅，屋内已经人满为患，虽说已经有些夸张，但是整张桌子都被占得满满的。我冷笑，这是，想给我来一个下马威么？向兰香看了一下，兰香示意点头。直接走到正方位置、一家主母才可坐的位置，将那个打扮艳丽的女人一般拽了下来，兰香只是冷哼，女人似乎是受了惊吓，坐在地上哀哀哭泣，连眼睛都哭出了红痕。
我并不在意，直接走了过去，顺便踩了一下刚才躺倒地上的女人。那女人狠狠瞪着我，全桌子的人都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没有实力的人进行挑衅，真是最愚蠢的想法，我拿起筷子，一桌美食无人问津，我独自一人夹菜吃饭，正当我准备加一块糖醋里脊，就有一位颇为严厉的夫人发作了。
“真是没有教养，从青楼出来的就是不懂规矩，有婆婆在上就是如此礼仪，真不知道梓言为何会娶你回来？”
我嘲讽的看向她，想必是生气自己家中的正室位置被一个青楼女子给占了，心中不舒服，怒火让她发泄倒也无所谓，但是我又为何要承受。
“那……母亲给我说一下，什么是礼数？”我端起了兰香为我泡的香茶，喝了一口，凉薄的笑了一下：“在新媳入门，让一介小婢坐正主之位，原来这边是裔家的规矩。”
裔老夫人脸气得发青，却仍然没有说什么。
“走吧。”棋未，这个名字并不是谁都能知道的，我来到这儿，只是为了摧毁它，一丁点都不留下来，让它全部消失在世间。
兰香匆匆跟了上来，饭厅一片尴尬。兰香走上前来，叹息了一口：“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我看了看衣服上的琉璃坠子，浅蓝的锦袍润滑光泽，衬得琉璃坠子更加夺目。“我想起了一些事，很难受……很远、很远的故事。”
风轻轻拂过湖面，漾起了一圈圈涟漪。
“少夫人，公子找你呢。”一个叫做琴舞的小婢女匆匆跑了过来，纯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公子为您建了一个凉亭，一夜之间做好的呢。”
我摆弄牡丹花的手已经颤抖，花瓣落到了地上，我看向她，道：“不必，走吧，兰香。”兰香看起来有一些紧张，她摇了摇头。
手上有一股热热的感觉，后劲传来，我一个踉跄，跌倒在他怀里。他戏谑的声音传来：“我给你的东西就这么不屑一顾。”声音有些无奈还有一些委屈。
我低着头，刘海遮住眼睛，我闷闷地说：“没有……”我只是……不想在接受你给我的恩惠了。
“我给你的东西，不需要拒绝，我对你的爱，需要这么抗拒吗？”他的下巴靠在我的脖颈间，是一阵温润的春风，我仰起头，静静的看着蓝色的天空，眼泪流不出来，我已经没有泪水可流，“走吧。”
他扬起了浅浅的笑容，反手握住我的手腕，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说：“我在凉亭外面种了一株垂柳，还放了一个凉椅，夏天坐在那儿，或者到冬天，我们就可以种一株梅花，下了雪之后，会很美很美……”
是好美、真的好美。可是那属于我吗？那种美景属于我吗？我还配吗？我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凉薄的唇有着如沐春风的微笑，我做了一个口型，“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