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手天下》兰陵妖月

11、第十章，帝王权术

　　早朝过后，苏靖总不忘去锦惜处蹭杯秀山银针茶，随便嘲笑一下那个总喜欢难为人的女人。

　　苏靖呷了一口冷若刚沏好的茶，舒服的叹了口气，身子也软趴趴的像一滩泥一样快从凳子上滑下去了。“我发现你总喜欢没事找事做，遇到一件事情，明明心中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却还是装模作样的让人家讨论，讨论出来了，不管结果怎么样，还是按自己的意思去做，既然这样，你干嘛叫别人讨论？”

　　锦惜听了他抱怨的话，只是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苏靖继续道“就拿亲政这个事来说吧，你明明早就决定今天让皇上亲政了，却非得让我和晋王吵一架，吵的我口干舌燥的。本来一切就在你的计划之中，却非得弄得你多迫不得已，晋王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锦惜悠悠的叹口气“这件事无论怎么收场，都是对晋王有利些，你不用替他委屈。”

　　“我哪是替他委屈啊！就是觉得你喜欢折腾人。”涉及到敌我问题，苏靖立马表明立场。

　　“皇上亲政了，本宫的影响力势必减弱了，对朝政也不好插手，皇上才接手朝政，也势必有顾虑不周的地方，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机会。但若皇上不亲政，那么本宫就是有意专权，那么他们造反就有的借口了，‘清君侧’会是他们收买人心的最好旗帜。”

　　正说着，冷若却进来说皇上快到了。

　　苏靖立马站了起来，“我先走了。”锦惜点点头亦不挽留。

　　不一会儿景皓便进来了，待锦惜见过礼后便问“苏靖刚来过了么？”

　　锦惜点点头“他过来讨杯茶喝。”

　　景皓愕然的拿起冷若刚沏的茶喝了一口，然后满脸的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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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勤政殿

　　锦惜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向不远处正认真批改奏折的少年。其实景皓亲政这三月以来，锦惜的工作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大大增加了。因为她以前只是批改奏折，现在确是要将景皓批改后的奏折全部重新审查一遍，若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锦惜也就由他去了，只是叫景皓以后注意一下，但若是涉及到国计民生的大事，锦惜就会让景皓重批，然后再重审，因此工作量大了许多。

　　这时前几个月锦惜辞退了张太傅后，让景皓来御书房来看奏折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景皓并没有像一般初入门者一样无从落手。但要处理妥善的处理全国事务也并非一下子就能上手的，因此一开始景皓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平均每三本就有一本被锦惜要求重批，故而每天都忙至深夜，好在一直有锦惜陪着，景皓也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景皓的错处也越来越少了，基本上每批十本，方能被锦惜揪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错处。

　　“皇上认为蓟州一带的水灾该怎么处理了？”批改奏折锻炼的是一个皇帝的洞察力和决断大事的能力，也是一个皇帝最基本的工作，但事实上，作为一个天下百姓眼中的神明，光是会批改奏折是远远不够的。在锦惜看来，要定论一个统治者是否优秀，最主要的还是要看他是否会用人。毕竟一个人再全能，他也只有两只手，但若会用人，他就有了千千万万的手，所以一个好皇帝并不是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景皓停下手中的笔，已经习惯了锦惜的突然发问，想了想道“朕准备从国库里拿出两百万两白银救济灾民，再派人疏浚河道。”

　　锦惜皱了皱眉“两百万白银不是个小数目，但皇上以为这银子拨下去还剩的了多少送的到百姓手中？疏浚河道倒是个好法子，但等你疏浚了河道，再种好庄稼，来年庄稼成熟时蓟州的老百姓都成白骨了！”

　　景皓面上一白，毕竟才亲政三个月，对很多事都想得太简单了。“我朝也有如此之多的贪官污吏么？”

　　锦惜无声一笑，也不知是在笑他问的问题傻，还是在笑他的天真“哪个朝代没有贪官污吏了！就是贞观年间亦是有许多贪官。”

　　“那你既然知道有，为何不彻查，将他们连根拔起，以防他们祸害百姓？”

　　锦惜再次笑了，“拔起？说的轻巧!朝堂上的贪官就像满山的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个世界只要有官就有贪官存在，你如何连根拔起？再说这贪官虽然可恨，但很多时候却比清官用起来顺手。”

　　景皓愕然的望着锦惜，显然不能接受她的这一番颠覆性的说词。

　　锦惜到不惊讶他的反应，继续说道“清官们总有一股傲气，这让他们总是一根筋，许多事都难以办成。但贪官不同，凡贪者多数都有一点小聪明，他们虽善于阿谀奉承，但只要你给他们安排下任务，他们总是能够用尽一切办法去完成。这也就无怪呼帝王们为何总喜欢贪官，并非他们只会说好听的话。当然一个上位者最喜欢的还是那种有清官的品格，贪官的办事手段的人，但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这满朝文武臣妾看了这么年，也只是找到了两个，一个是寇丞相，一个是户部尚书苏靖。”不知道是不是景皓的错觉，他总感觉锦惜在说苏靖的时候不自觉的笑了一下，然后他莫名的觉得心里有点堵。

　　“其实这贪官就像是油，清官就像是水，一个国家的运作哪一部分都少不了。只要不太过分，官员们贪一点也就由的他去了。例如户部的刘侍郎，虽靠着户部这个油差，收了不少贿赂，在京都已买了五套宅院，姨太太也娶了好几个，但他办事却事一把好手，朝中许多大臣的事，每月他都按时给臣妾上报着。”

　　景皓惊讶着望着锦惜，没想到她竟对朝中大臣的事如此了如执掌，连那个刘大人家中有个宅子都知道！不过转念又想到，苏靖正是户部的尚书也就不奇怪了。

　　“那怎么办啊？银子又不能发放，贪官也不能办，疏浚河道又来不及！”景皓有些颓然，他没想到这皇上竟然如此不好当。

　　“这银子自然要发放，只是不以这个形式，贪官自然也要办，但要看办哪些？”

　　“什么意思。”

　　锦惜耐心的解释道“发放银子，却不如发放粮食来的实际，皇上可以从蓟州周围的地区调粮过来，又下旨严禁超量买卖粮食，那么官吏们就无法贪污了！至于贪官......皇上真以为国库的钱都是老百姓上缴的税收吗？”

　　“难道不是吗？”景皓有些不解。

　　锦惜轻笑着摇了摇头“一年前，泾州有桩贪污案，其中主犯泾州府尹被查出贪污两百三十万两白银。半年前蔚州太守被查出贪污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三个月以前，鹤州太守被查出贪污一百八十万两白银。皇上以为，这些白银去了哪里。”

　　景皓愕然的看着锦惜，许久才道“这样做岂不是过河拆桥？这些官吏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还白白丢了性命，背了骂名，也太可怜了吧！”

　　“他们可怜？”锦惜冷笑一声“他们只是死在自己的私欲手中。皇上切不可妇人之仁。”说道这里锦惜顿了顿，有露出一抹笑容道“自古以来，凡是贤明的君主对待贪官的态度都是暧昧不清的，君王们一边痛恨贪官的贪得无厌，一边又离不了他们。对于君王们来说他们替朝廷收集好银子，朝廷再把银子送到真正需要它们的地方去，造福百姓，也算是功德一件了。但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要求君王对自己的臣子有足够的了解。”

　　景皓已经没有语言了。

　　锦惜叹口气，知道景皓一时间很难接受，但也只得继续道“皇上的心中需装着整个天下，凡是以大局为重，切莫为了对一两个人的不忍心害了众多的百姓。”

　　“锦惜姐~”景皓突然觉得心抽痛了一下，眼眶不由有些湿润，看向锦惜的目光中心中满是心疼，“你当初是怎么学会这么多的东西的？”他无法想象她一个弱女子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才让她养成如此冷硬的一颗心。

　　锦惜的心被针扎了一下，脑中浮现了许多自己不敢回忆的画面，那些画面绝不关乎痛苦，只是让她不能释怀。

　　锦惜沉默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