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永夜

1、1end

　　凌晨两点半，他还坐在计算机前，还在网上漂，屏幕上闪动着的露的主页，一次又一次的刷新，期望哪位大人突然又发了帖子什么的，一遍一遍的看那些曾经让他哭泣的文章，眼睛干干涩涩的，好像泪腺给堵住了呢。他笑了，烟灰落完了烟蒂烧到了手，静静的又点上一根，看着它燃烧，看着烟灰落到瓶子里。他不吸烟，从来不吸，他喝酒，喜欢红酒，喜欢那种红艳艳的色彩，好像身体里流动着的液体。可是，他已经有两年没有喝酒了，一滴也不沾。医生说如果你还想要好好的活着就不要再喝。他知道是自己的肝在抗议了，他对医生说我还想好好的走之后的那几十年，我还想看自己老了之后是什么样子，我明白了。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酒。他迷上了爱尔兰咖啡，迷上了那种在腹中燃烧的感觉。他总是在夜里喝，然后冲回家去睡觉。现在他已经能够自己调制上好的爱尔兰咖啡了。
　　今夜，他再次拿起了酒杯，他还是偏爱红酒。红酒加冰块加雪碧，杯子里放上片柠檬，那是他喜欢的味道。第一次这么喝是烟寒调制的，在烟寒的小屋里，太晚了回不去宿舍。烟寒说书羽你不要再吃安眠药了，你看你越吃越多。他说烟寒我明天还要去上课，我需要睡觉。烟寒说我给你变个魔法。他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烟寒忙。一瓶干红，两罐雪碧，还有一盒冰块，然后放在一起，再放上一片柠檬。好了，书羽，这是魔法之水，来，试试，烟寒笑咪咪的看着他。烟寒的笑很美，尤其是笑出声来的时候，那声音是从胸腔里传出来的，低沉，就好像是大提琴。他一饮而尽。烟寒摇摇头说书羽我不是让你这么喝的，酒是用来品的，你这是在灌。他自己又倒满了，继续这么的灌。烟寒也无可奈何，就是这么的看着那杯子在满与空之间迅速的交替着。豪饮，可以这么说吧，他在心里取笑自己，原来烟寒也可以是下酒菜，还是最好的，如果让烟寒知道了他一定会K自己一顿吧，所以我不告诉他。他偷笑。很快的，那酒就没有了，他本来还想再喝的，可是烟寒就不许了。他站起来，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呵呵，软软的。烟寒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说书羽你不要再傻笑了，天，真不该让你喝酒的。烟寒拽着他说你快点去睡觉吧。他还是在笑着，心里偷偷的说烟寒你不知道，看着你我的口水都要留出来了。烟寒把他放到床上，帮他脱了衣服，给他盖好被，然后用热毛巾细细的擦他的脸。烟寒还是这么的温柔啊，迷迷糊糊的他想。然后给他掖好被角，烟寒说书羽你好好的睡。他一把拉住了烟寒说你等我睡了再走好吗？烟寒坐了下来握着他的手。他笑着睡了。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他听到一声叹息，然后他听到烟寒说书羽啊你怎么能睡的这么安稳，难道你不知道你身边坐了一只大野狼吗？书羽啊书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微红的脸红艳的唇，是多么的适合被吃吗？然后他觉得烟寒的气息拂在面上越来越近，最后有一柔软物轻轻的描画着他的唇，痒痒的，有淡淡的烟味。然后那物就离开了。他睁开了眼，烟寒惊恐的眼神朦胧的落进视线，他死死的抓着烟寒的胳膊，摇摇晃晃的坐起来，吻住烟寒的唇，吻住淡淡的烟味。烟寒吸烟，但是从来不在他面前吸。他对烟味敏感。可是淡淡的烟味混合着浓浓的红酒的味道，他笑了，满意的呻吟溢出了喉咙。然后第二天他没能去上课。然后他搬进了烟寒的小屋。
　　烟孤独的夹在他的指间，静静燃烧，烟雾袅袅上升然后晕开化在空气里，他仍旧是不吸烟只喝酒，还是那样的灌。淡淡的烟味，烟寒的味道，浓浓的酒味，书羽的味道，淡淡的烟味加上浓浓的酒味，爱的味道。
　　第一次见到烟寒是在体育馆，他去厕所，在门前却被人拉住了并且被告知这位同学女厕所在那边。女厕所？他回过头恨恨的盯着那个一脸阳光灿烂风轻云淡的男生。那人仔细的看了他之后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看错了，我以为你是……不等那人说完，他甩开那人的手冲进厕所，白痴，男女都分不清楚！后来他才知道那人就是烟寒，学校的篮球明星。他是在一次系间比赛时知道的，他们是对手，他是后卫，烟寒是前锋。一次攻防中，他和烟寒撞到了一次，落下时他扭到了脚，他再次恨恨的盯着烟寒，烟寒冲他笑笑，居然把他打横抱到了医务室！天，他呻吟着，脸都给那个笨蛋丢光了！第二天是周末，寝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留下他这个受伤的异地人。那天烟寒来看他，向他郑重其事的道歉。烟寒说是为了上次女厕所的事。烟寒说他很中性并且个子也不高，那天真的以为他是女生。如果不是他的怒视，看烟寒的表情，天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来。然后他第三次用恨恨的目光盯着烟寒，告诉他是他少见多怪，南方这样的人很多。那天他们天南地北的聊，从唐诗宋词谈到亚特兰帝斯大陆，从中国男足的臭脚谈到金星上的金字塔，从红楼三国谈到哪块板块最容易地震。那天他过的很快乐，纵情大笑，笑的差点掉到地上，还好烟寒把他及时的捞起来，他就在烟寒的怀里继续的笑，感觉大提琴般的笑声溢出胸腔。然后他们就越走越近，渐渐的在彼此心里对方是特殊的存在，他从来就没有过女朋友，烟寒也一样，他从来没想过有什么不对的，烟寒大他两岁，烟寒毕业后他还是经常到烟寒的小屋里混。烟寒的厨艺很好，当时的他以为自己是贪图烟寒的手艺才总是腻在烟寒身边。直到那个晚上，直到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烟寒的怀里，直到看着烟寒如星深邃的眼眸，才知道自己其实是恋上了烟寒。然后他就搬进了烟寒的小屋，直到现在。现在他仍然住在烟寒的小屋里，而烟寒则在四年前去了德国留学。那天烟寒握着他的手对他说书羽我要去德国，书羽你等我，书羽我要带你去荷兰结婚。荷兰，那个全世界同性恋人梦想的天堂。他了解烟寒的选择。他依在烟寒的怀里，紧贴着烟寒的胸膛听着烟寒的心跳，对烟寒说你去吧，我等你，等我们的婚礼。然后他就一直在小屋里等，每天用一瓶红酒催眠，直到两年前不得不停止喝酒，然后恋上了爱尔兰咖啡。
　　凌晨6点，他燃尽了最后一根烟，喝光了最后一滴酒。烟灰装满了瓶子，他把瓶子小心的收好，然后给自己调制了一杯爱尔兰咖啡，紧紧的抱着瓶子，看着无力的垂在空中摇晃的电话，他笑了，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有刺耳的铃声了。
　　“书羽，我拿到学位了，我也找到工作了！书羽，我回去接你，你等我！”
　　烟寒，我等你，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来接我
　　“书羽，我是菜猴，烟寒，烟寒的飞机出事了……”
　　坠机？！没事的，烟寒一定会回来的，我们还要去荷兰结婚
　　“书羽，我是菜猴，烟寒，烟寒的飞机已经确定没有生还者了……”
　　确定？什么是确定？是怠工！烟寒不知道掉在哪里了，烟寒一定会回来的
　　“书羽，他们已经找到烟寒了，很快就把他的遗体送回来，你去接他吗？”
　　遗体？怎么能用那两个字形容烟寒？不，我不去，我等他，我等他回家
　　“书羽，明天是追悼会，早上9点，你来吧，来见见烟寒最后一面……”
　　砰！他把电话摔了出去，追悼？什么追悼？谁的追悼？我又不认识，为什么要去？我不能离开，我要在这里等，等烟寒回来，不然烟寒回来不见了我会着急的，烟寒，我等你，等你回来，等我们的婚礼……
　　浓郁的咖啡香伴着苏格兰威士忌，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想起来第一次喝咖啡时，调酒师问他，需要加眼泪吗？他笑了，不需要了，垂下头，手里紧紧抱着瓶子，眼泪一颗一颗掉进杯子，溶进咖啡。
　　淡淡的烟味，烟寒的味道，浓浓的酒味，书羽的味道，淡淡的烟味加浓浓的酒味，爱的味道，浓郁的咖啡加苏格兰威士忌加眼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