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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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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来到初一。
这天天际才些微泛白时,莫姜便已经穿戴整齐,等着莫飏在自己房里梳洗更衣。
此次新君继位大典很是隆重,莫飏平日自然吊儿郎当惯的,却也还分轻重,到了重要场合,必定把衣服穿得齐整。出了房门,但见他头顶嵌了孔雀石的墨色头冠,一身宝蓝色弹云刻日暗纹锦服,腰间缠一围镶金银丝滚边联珠撒花纹案腰封,脚蹬赭石色抢五彩盘绦纹登云靴,果真仪表堂堂。莫姜对他上下打量,止不住心中喜欢,一番夸赞后和着莫飏,急急去了朝堂,不敢半点怠慢。
父子俩到得偏殿候朝,时间仍尚早,却见满朝文武,已是来齐。莫姜见着同袍,不免逐一问候,寒暄几句不在话下。此时,莫飏怎会忘记当日与他那些朋友应承下的话,寻着空闲,四处走动一圈,拿着眼神小心游弋于那些恍若带着几分熟悉却偏又全然陌生的脸孔上,只盼能将那品仰王一眼辨出。只是看过一轮,尤带些遗憾,只觉周遭之人,除却对他阿谀媚笑的嘴脸,便是一派故作清高的奸佞相,唯独缺了犹似饱经风霜却能绝世独立的那一抹前朝君王的身影。他悻悻然回去莫姜身边,同时一些窃窃议论之声细细碎碎流进耳中。
“我瞧着辰不早了,眼看便是登基大典。瞧那品仰王姗姗来迟,倒是有着几分魄力,如此重要时刻,偏是和新皇对着干?”
“怕是不会罢,上回谋反一事败露后,他一向循规蹈矩,不曾听闻有何异动,只怕即便存了什么戾气,也教时局给磨平了,何况太子对他府里看管甚严,还能有何图谋?”
“不过市井早有传闻,说他他依旧怀了死灰复燃之心啊。虽则久未动静,难保不是休养生息,伺机而动,有着更大的图谋亦未可知!”
“依您的意思。。。难道他又想犯上作乱,叛逃复国?”
“小些声。。。殿堂之上断不能妄言,仔细给人听了去,可要治罪杀头的。”
却在此时殿外响起了一声“皇上,太子驾到!”群臣们纷纷缄口归位,微微颔首等着皇上及新君进殿。莫飏站在莫姜身旁,低着头,有些紧张地恭候着。前边一众宫女太监开道之后,一个身着黄袍的人缓缓而来,气度威仪,举止大方,周身的贵气。
莫飏竟在眼底看到来人镶着金丝云纹的黄澄澄的鞋面时,不禁悄悄抬起头,急急地扫了一眼,复而低下头。只这一眼,莫飏除了感觉来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之外,确实连那人的脸面都未看清。偷窥圣颜可是死罪,他当然知晓,只是实在好奇,不免有了半分觊觎之心。只是这番觊觎却让莫飏心里生出一奇,皇上如此年轻,那他要禅位的储君该当几岁?
但也就是这一眼,引起了来人的注意,那人不露声色地向着莫飏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是跟着脚步微有一顿。幸而众人垂首恭迎,无从瞧出异样,那人便又继续迈开脚步,走向龙椅。待他立定在龙椅旁,栖身下跪,以洪亮的声音说道:“恭迎父皇。”
此时,莫飏才知道,原来方才看见的并不是皇上,却是储君,正当奇怪为何储君先于皇上入殿堂,眼角余光便瞥见复有人徐徐入殿,脚步不复方才那人步伐稳健,略带了些轻飘。待皇上于龙椅坐定,内侍大太监立刻高呼:“传位大典开始!”群臣叩拜并高呼万岁,皇上亲授宝玺,太子跪授。礼毕皇上返宫,储君唐熠珩便正式即位为皇帝。
整个过程中,新帝唐熠珩尽显谦卑恭敬,但在莫飏看来,很有一种与表象不符的张扬与不削。莫飏也曾想,或许隔着人群,自己看得不尽真切,兴许生了误会,把皇上凭空想坏了,于是不再胡思乱想。便是此时,偏巧听到新皇问及品仰王,莫飏猛然回复意识,细听起来。
“今日朕登基,怎未见着品仰王及世子出席?”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却又立刻安静下来,无人敢奏。眼见气氛瞬间僵硬,忽而听得新帝又说:“朕闻品仰王今早忽然抱恙,看来确有其事。无缘亲见朕登基时刻,为之可惜啊。朕今日初登大宝,以后当以德行信服百姓,也必定善待天下。品仰王居于离渊八载,深居简出,慎言慎行。朕知悉坊间有传品仰王心存复国叛乱之念,并不以角央为尊。朕认为简直一派胡言,也请众卿家切勿听信而迷了自己的心思意志。另外,为表示朕对品仰王的信任,即日起朕准许品仰王世子于离渊城内走动,并入太学院读书,以示皇恩。”
且看新皇不怒自威的语调掷地有声。莫飏觉得这个新君与他的表象不同,倒是宅心仁厚,对于品仰王的缺席如此宽厚,感叹自己尚存了些清明的心境,不曾把一位好皇帝这么无端端地抹黑了。
之后新君便又在朝堂之上说了些自己继位后所要推举的几项新政措施以及国家建设,其中包括在南方建立运河,以引水入离渊的设想等等,莫飏本无意于堂上此番议论,待着听了半刻光景,竟是直犯瞌睡。便是上朝一事,从来莫飏都觉着是一件痛苦事,沉闷且冗长,自然与打仗行军的畅快无法比较。可是莫姜对于议政的观点却与他完全相悖,非但仔细聆听,回去之后也做细细思量。莫飏有时便觉好笑,谓他爹只是愚忠。
这般臆想间,莫飏已是不自觉地靠着他爹身侧,偏在此时又忆起应承那帮朋友的事。原先正是打算炫耀吹嘘一番,如今竟连品仰王半分脸面也未瞧见。巴巴来次殿上,却真是屁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