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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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飏出了后殿，余光正巧瞥见湛王还未离去，正愁如何上前虚应一下，见他摆过衣袖，只作视而不见，转身便去了后殿。这便免了一通与他虚与委蛇，莫飏愁闷顿消，心情正好，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出了“启思”殿。
唐煜琛入了后殿，但觉唐熠珩心境极佳，双颊更是挂了笑颜，连素日里一贯的威严也退却了几分，教他心下自是一奇。他走上前，敬道：“皇兄。”
唐熠珩见是他前来，于他面前，即刻敛去笑意，回复往日神色，说道：“明日你回太学院去，都准备妥当了么？”
“皇兄有心，一切就绪。”唐煜琛答道。
“甚好。日后之事便要倚仗三弟了，朕也暗示过莫将军的公子，他自然会有收敛。”唐熠珩说完，微微顿了一下，引得唐煜琛凝神屏息，将全副心神汇于耳畔，复又说道：“你二人相亲相爱，勿要挑惹事端。”
唐煜琛答道：“臣弟知道。以往所做错事，臣弟已有悔意，皇兄莫要费神。”
“嗯，这便最好。此外，朕看莫飏绝非池中物，他日必然麒麟化龙，唯是他心志散漫，尚需磨砺。今时你二人剔除心结，煜琛若有闲时，替朕看顾着他。当初朕举荐他入得太学院，以期能有大成，不能任由他回复往日，在太学院内外交些狐朋狗友，轻了学业。辜负朕的一番心意。”
唐煜琛是何等心思通透，一点即通，立时恭敬说道：“皇兄放心，臣弟定当竭尽所能。”他暗自窥了眼唐熠珩脸面，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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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飏才回到将军府，莫姜便拉着他，问及讲学一事。莫飏避重就轻，将讲学内容略过，只说了如何谒见皇上，二人所谈之详情等等，细细道来，约莫过了一顿饭的时间。莫姜听罢，倒也未见任何疏漏，这才放心下来。
草草吃了晚饭，莫飏回房便翻身上了床。他此刻唯一所念及的，是今日与昀之失之交臂，喟叹可惜，心里因而郁结难舒。躺了半响，依旧辗转反侧，他索性起了身，披了件褂子倚着床沿，看着桌上烛火晕出一片橙色，良久后，心头似是涌上烨烨勇气，连同烦躁也脱去大半，信心油然而生，想到：明日定要寻到昀之，将心事与他袒露。
隔日，唐煜琛确如他所言，回了太学院上学。莫飏才进了课堂，一眼便瞧见了他，不禁想起昨日“启思殿”内，唐煜琛阴测测说得那些话，教他猛然一个激灵，不由得待他愈加防备。过得半日，唐煜琛却无甚异样，除他与几个结为一党的少年说笑打趣，倒是收敛了许多。直到了中午课休，莫飏无暇再与他斡旋，散了学便退出国子学，赶忙往老地方去了。
大约是来得太早，莫飏到了树荫下，并未见着昀之前来，一整片草木空空荡荡。莫飏心下不免失望，又四处张望几回，才捡了一处坐下，盼着昀之现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连个人影儿也不见，这课休时间却过了大半，想来这般苦等，着实不是上策。莫飏索性起了身，也不犹豫，朝着颛业馆的方向去了。他这心思早是掂量过的，太学院的地方不外乎这么些墙瓦，若是脚程快些，不过一顿饭也是能走得全。依此而言，他自己找上门去，也好过眼巴巴守着一地死寂。不过是寻一个人，并非掘地三尺，不该是件难事，莫飏心中如是想。
许是心情急迫，莫飏到了颛业馆并未花费多久。此番是他首次前来，进了门便觉眼花缭乱，看傻了眼。此处哪比得国子学华贵，却胜在人数众多，熙来攘往，出入于各间学馆。若是将这些人面一一辨识，怕是一日一夜不得合眼。莫飏这才泛起愁来，原来寻人实乃不易。于是他朝着最近处的一间学馆走去，走进一瞧，门上匾额所书：算术馆，他才觉出找错了地方。转头又去了临近几间学馆，也不是昀之所在的书学馆，莫飏环顾偌大的颛业馆，一时竟也没了主意。
罢了，我找人问上一问就是。莫飏也顾不得许多，拦了迎面的一个学生，便问他书学馆怎么走。那学生支支吾吾，大抵说了个方向，也记不得确是哪间馆子，说完便走了。莫飏来来回回又问了十数遍，才算找到一个书学馆的学生。那学生倒是爽快，带了莫飏便去，一路上莫飏旁敲侧击，打听起昀之的事，问得那学生一头雾水，直说馆中并无人名唤“昀之”。莫飏自然不信，随他到了馆中，将堂下几人仔细打量，果真不见昀之，于是又在书学馆外巡了几次，终是一无所获。
转眼，散在各馆外嬉戏的学生，一个个收整了器具物什，向着课堂走去。莫飏这才恍然，不知觉里，上学时辰已到。他原本想在书学馆边再多瞧上几眼，却又见那些学生行色匆匆，纵教他找到昀之，也是说不上几句的，若是再碍了他人上学，倒是划不来。莫飏急得猛跺了几回脚，撒完了气，耷拉着头，便往回走，不时抬了眼皮将迎面来人略略看了看，出了颛业馆的门。
五月里，气候又是热了几分。近日央，正是一日热极时刻，引得莫飏心里愈加烦躁，坐立难安，如同怀中藏了只蜷着背的刺猬，丢也丢不下，扎得一身鲜血淋淋，若是要上前揉一把，又沾得一手粘稠潮湿，不但解不了疼痛，反是针扎着似的疼，直令莫飏叫苦不迭。
左顾右盼，好不容易才挨到临近下学，莫飏找了借口，早早离了国子学。他一举一动，于别人只作平常，但瞧去唐煜琛眼里，倒是有了不同。唐煜琛佯装懵懂，稍稍瞟过莫飏几眼，敛住心思，只管上课，可心里另有了盘算。
莫飏出国子学，急转去了颛业馆。目的却也简单，趁着太学院还未下学，专去了颛业馆候着昀之。待打了下学钟，便有学生陆陆续续自课堂出来，临走过大门，正巧能与莫飏对上一眼。莫飏也是聪明，只凭这一眼将人逐一分辨。幸而还未至日入，趁着日光通明，映得各人脸面生光，眉眼清晰，莫飏尚不觉疲累，只是看了半饷也不见昀之踪迹，他心里暗暗有了失落，愈发觉得委屈起来。
直到日沉了小半，人也散得差不多，又有一人逆光而来，人影儿教余晖拖得狭长，脸面隐在影中，只见一片昏蒙蒙。待那人走了近些，方能瞧出身形，颀长挺拔。那人打门边过去，才教莫飏看清了模样，忙是一伸手，拽了那人便喊：“昀之，昀之。。。”
事出突然，昀之先是一愣，脚步也随之顿下，继而侧过半张脸往后憋了眼，见是莫飏，也不多瞧，挣回教他扯住的衫子，自顾自往前走去。莫飏见他越叫越走，心里发了狠劲，干脆几个大步追去昀之面前，大喇喇站住，堵了昀之去路。
“昀之，你怎也不理我？”昀之觉他难缠，要绕开他再走，莫飏怎能罢休，扬手一拦，截了他的道，迫切道：“昀之，为何对我避而不见？我等了你两日也不见你来，可是生了什么误会？”
昀之抬起眼帘看他，也不回答。俄尔，莫飏见他不作声，便沿着方才那话续道:“昀之，如若真有误会，说明白了便好，你莫要再躲我。这几日，也不知你心里有何打算，一径躲着我，我心里真不好受。”
莫飏这回必是下了狠心的，不依不饶定要问个究竟。昀之心道躲了几日，终究避不过，索性直言道“：“莫飏，你我不过初相识，算不得什么知交好友，有幸聚在一起聊天消遣，固然是好，见不了也道是寻常，何必强求？”言中尽是无情冰冷，如一盆凉水当头灌下，浇熄了莫飏大半热情。
“昀之，作何找些违心话来打发我？你可是介意你我身份，这才刻意疏远我的？”莫飏无意纠缠那些托词，只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生生逼迫昀之无处回避。
昀之似是教他点中心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但也只过须臾，回过神来，不与莫飏再作理论，折了身子，背向莫飏又要走。
莫飏看出他一副决绝模样，也是不敢逼得太急，紧紧随着昀之走了一程，终是忍耐不住，开口又道：“昀之，你且站住，我要说的只这一句。倘若听完，仍是解不了误会，我无话可说。你如今也不容我申辩，当真教我心里不服！”
此话一出，昀之果然停了步子，莫飏见来了机会，错过不得，立时说道：“你那日一时失语，我可听得真切。你嘴上不说，心里仍是介怀你我身份。当初，你只当你我二人同受排挤，料想我家再是风光，也不过是仰人鼻息，同颛业馆内小户官宦，平常人家，说到底，无甚分别。直到那日说及我爹原是镇国公，这才犯了你的忌讳，令你应付不来，是以只管躲着我，怎还愿意和我闲话一两句。昀之，我说得可有错？”莫飏未及细想，一气将他连日来的想法，一股脑儿都吐了出来。
“我还当你如何申辩，却只为这等小事。”要说昀之果真厌恨莫飏，倒是假的，可他心里也知道，其中百转千回的怨，不是这一两句说得清，他也曾想若不是一道屏障绊住二人，他与莫飏说不定真能成了好朋友。于是他只浅浅一笑，说道：“莫飏，怪只怪你，太过纯良，只把世事看得简单，却不知我你间的嫌隙，早不止于此。也不全怪你，是我看走了眼，才惹来近日的困局。罢了，待你哪日看清了，真要后悔的。”昀之一字一句，仿若说得洒脱，直至话尾，轻轻吐了口气，似是郁结良久，待他再抿嘴，却是一口酸涩如棠梨。
昀之话中含满晦涩，直听得莫飏云里雾里，此刻也容不得他琢磨，于是看着昀之便问：“昀之，若是另有嫌隙，大可将误会说明，你我合力解决，也比混沌不明的好。”
“莫飏，于你而言，万事本该顺风顺水，简单平和，多少人羡慕不来，你又何必庸人自扰？混沌并非坏处，一旦看透了，再想遮眼不见便难了。”昀之垂了垂眼，稍作思量，决然道：“往后，你我不必再相见。”昀之只顾说完，不容莫飏再作纠缠，这便走了。徒留莫飏于原地一径犯傻，不知如何是好。
昀之词意坚决，与常人而言，定是不敢再讨没趣。可他偏不知，莫飏果真是个浑上天的祸害。那日之后，莫飏非但大摇大摆于颛业馆门前张看，临了下学，硬是去了颛业馆门边等着昀之，至于昀之所言不必再见云云，早教他抛在九霄云外。待他见了昀之，哪还留着泼皮模样，只老老实实跟在人后，随昀之走过一程，不敢生出歹念。
却说昀之，于莫飏这般做法，初时极为厌恨排斥。他走几步莫飏便跟几步，待他猛一收脚，莫飏也是即刻停立，原先二人隔了丈余，此时再看，竟是一步不多，一步不少。昀之捉不住他的错处，心里反是怀了些许怨愤，转身对着莫飏一通质问：“莫飏，你也跟了我几日，究竟是做什么？”
莫飏见他一脸怒容，也是不敢由着性子耍无赖，转了正色说道：“昀之，要我只因一个混沌说法便教你疏远了，此事万万不能。想必你有隐衷，我也不逼你。若你允我随你走一程，远远地瞧你一眼，也是满足。”莫飏说得恳切，他心里头布满了委屈，如同蛛网般千头万绪，想着用手拂去，却又黏一袖子，怎么也甩不脱，只得将千千心结汇作一股，说与昀之听。
昀之见他脸色苦楚，也知他心里难受，无奈二人生错了门户，绝不能再有瓜葛，当下就要绝了二人关系，是以不露出半分情绪，只拿了冷眼瞧着。莫飏心中一冷，自不敢再作他想，唯恐这副泼皮嘴脸，令昀之生出鄙夷，便道：“昀之，我只在你身后走，绝不会碍着你的眼，你只管自顾自走便好，我不会来扰你清静的。”
昀之虽有踌躇，还是转了身去，将信将疑慢步朝前走。莫飏倒是真如自己所说，只是跟着，却也太平。时间久了，莫飏也不曾对他有所逾矩，胡搅蛮缠，只是陪着他赶路。昀之觉他也有诚信，也寻不了藉词赶他走，便也由着他。一来二回，算是默许。虽是不说话，两人隔着些许距离这么一同下学，倒也相安无事。
若是日头好时，出太学院大门，莫飏兴致一起，便会继续陪着昀之走上一程。只是过了宫前大街后，昀之便会即刻止步不再前行。莫飏心知，昀之是不愿他再跟着去，便转头回了将军府。要说莫飏心念单纯，不曾对昀之住所怀了心思，鬼才信。只是真要跟去看了，莫飏却也不敢，若是哪日教昀之看破，莫说再一同下学，连同往日情谊也白白断送了。莫飏反复思量许久，终是按下了歪念，不愿再提。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