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945、第九百四十四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明月千里，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在夜风里轻轻摇摆。
　　顾晓凌背着琴，沐稳用轻功带着他往深山高处走，一晃而过的白色身影让人捕捉不到。很快，沐稳便带着顾晓凌来到了距离桑吉城最近的悬崖绝顶上。
　　“好美。”顾晓凌望着皓月千里下绽放的格桑花。
　　“不过是花而已。”沐稳双手负在身后，临风而立。
　　已经看遍天下无数美景的他，自然不会将这点美景放在眼中。
　　“格桑花在墨国代表幸福，墨国气候严峻，不是大寒就是大热，就算是人也有些吃不消。格桑花虽然花瓣薄弱，花杆细弱，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是却在这里生长得极好，越是风吹雨打，烈日摧残，它就开得越好。”
　　沐稳沉默了一会：“不是传说要见到八瓣花瓣才能有幸福吗。”
　　毕竟跟张灵御那么多年的感情，自然是熟知墨国的一切。格桑花有大红色，白色，粉色，紫色，一般都是每朵六瓣花瓣。
　　顾晓凌摇摇头：“不是因为见到八瓣花瓣儿幸福，而是幸福的人才有缘见到八瓣花瓣。不瞒您说，我小时候见过，不过也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这种无稽之谈也会有人相信？而且你从幼年开始家里便遭逢不幸，何来幸福之说。”沐稳只觉得顾晓凌似乎比曾经的杨珏还要天真无知。
　　“是不是无稽之谈全凭心意，信则有不信则无。小时候娘亲就教我，弹琴就是要用心来弹，不管外界如何变化，都要守住本心。”
　　“你娘亲也是琴师？”
　　“不是，她只是青楼里一个弹琴的琴女。原本是最卑贱的奴隶，但是却教出了一个琴技墨国第一的琴师。人，守住本心，很多时候比想太多都要幸福。”
　　沐稳不知该说什么，从小没娘，没有人教他这些。
　　“开始吧。”
　　顾晓凌坐下，将琴放在膝上，十指拨动琴弦。
　　空灵凄婉的琴声流淌心间，被沐稳用内力扩散开去，整个天地间都在回响。
　　完全不用担心桑吉城里或者炎国军营里所有人听到，就算他们听到了，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用轻功上来这个悬崖绝壁上。不过汪染可以上来，而且只要他听到了顾晓凌的琴音，他一定会飞奔而来。
　　听着顾晓凌流觞曲水的琴音，沐稳也轻轻闭上了双眼。
　　他跟顾晓凌的琴音是完全不一样的，他天赋异禀，即使根本没有发自真心的爱，但是却天生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学会别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的指法和曲谱。
　　他更多的时候，只是为了弹而弹，而不是像顾晓凌这样，为了心而弹。
　　很快，沐稳就察觉到有人靠进，就是汪染的气息没有错。
　　“凌儿！”汪染飞身跃起，来到顾晓凌身边。
　　“染儿！你果真来了！”琴声戛然而止。
　　“凌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千万不要走出那个地方吗？”
　　这时汪染终于回头看沐稳，从听到顾晓凌的琴音那一刻，他的心就完全乱了。这确实是顾晓凌的琴音，可是却有内力深厚的高手帮他将琴音扩散出来。心急如焚赶来，其实已经猜到了大概，除了沐稳还有谁会现在这种时候为难自己呢？
　　“你想做什么？”汪染将顾晓凌护在身后，冷冷的看着沐稳。
　　沐稳转过身去，望着月光下漫山遍野的格桑花，背对着汪染：“五月十八那天清晨卯时三刻，打开桑吉城城门，然后你带着他和汪泽谧离开。”
　　顾晓凌一下子冲起来：“你骗我！你说你只要杀张灵御的。”
　　汪染示意顾晓凌安静，然后看着沐稳：“你是让我投敌叛国？”
　　“你连家都背叛了，还谈何国。”
　　“若是我不答应你呢？”
　　“你为了他已经放弃了一切，甚至搭上了淮王府上下所有性命，你总不想再失去他吧。何况，汪泽谧还在我手中，你最后的两个亲人，难道比不上那扇门？”
　　汪染冷冷看着沐稳：“你何时也只会用这种下作的威胁人的手段了！”
　　“行，我不威胁你，我威胁他好了。”
　　“若是我将你为了他假死的事情说出去，并且说出你现在的所在，还将淮王府灭门一事捅出来，你觉得天下以后会如何看你，他舍得你从此变成一个六亲不认se欲熏心的小人。你们想要隐居，那就是痴人做梦了。”
　　顾晓凌明白是自己害了汪染：“对不起，是我轻信他的话，他只说要你帮他杀张灵御而已，是我害了你。你别管我，没有我他就无法威胁你了。”
　　“没事，不是你的错，他可以有无数种方法引我出来，你没事就好。”
　　“沐稳，你这样做就不怕遭天谴吗，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何苦要为难他。他什么都不懂，也从来没有惹过你，你这么做实在让人看不起。”
　　沐稳鬓角的发丝被夜风拂动：“我不需要你看得起，我不是为难他，谁让他是你的软肋。汪染，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是你想安乐就能安乐的。”
　　“世上虽然好人多，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十一个人里只要有一个坏人就够你们这些好人受了，要怪只怪你没有让你的软肋变成你的铠甲。”
　　汪染紧紧握住顾晓凌的手：“我不需要他变成铠甲，你是我的软肋，更是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也是我付出一切都要守护的人，他不是我的工具。”
　　“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本来的样子，而不是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成的样子。我以全心和全力待他，只想要守护他的一切本心，他温柔待尘世，自然一直温柔待我。若是我改变了他，他绝情对尘世，自然也会绝情对我。”
　　“沐稳，你是个很成功的权力赢家，所有爱你的人，都成了你的工具，你利用这些人，几乎掌控了整个天下。”
　　“但是你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感情失败者，所有爱你的人，最后都会被你伤透了心，即使想要温柔待你，也会被你变得不敢再相信你。”
　　“张灵昭虽然一生都很痛苦和残忍，可是他至少在心里有真的在乎的人，在心底的最深处，是有那么一块干净的地方的。而你呢？你有过吗？”
　　沐稳依旧目光清寒的看着远方：“那样的心底，那样的人，要来做什么？”
　　汪染冷笑一声：“也是，我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我记得以前的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还以为你可以理喻。”
　　“你说的再多，都无法改变我要你做的事。换言之，你要保护他，他想要安稳的日子，你就舍弃一切陪他隐姓埋名。而我也要为了我喜欢的人努力，我喜欢的人都喜欢的江山，我就给江山。”
　　“如果那天你没有打开桑吉城的大门，那么我会用他和汪泽谧来撞开桑吉城的大门，这一点你该很清楚我的手段。”
　　顾晓凌忽然觉得腹部传来一阵疼痛，继而紧紧的抓住汪染的手，额头上立刻泌出了汗珠，然后无力的跪在了地上：“染儿…我，我，好痛！”
　　汪染立刻目光冰寒的看向沐稳：“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一点药而已，谁让他毫不设防的就把饭菜都吃了。看吧，这就是你放弃一切来守护的软肋，你在乎的柔软，不止伤害你，也会让他自己痛苦。”
　　“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什么都不会帮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