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892、第八百九十一章 选择成全和祝福

　　十五岁那一年，杨珏初次见到沐稳，便惊为天人。
　　后来在圣贤书院遇到，杨珏更是以救命之恩为理由去搭话，口口声声的要报答沐稳。可是沐稳却让杨珏以玄国江山来换，杨珏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
　　那个时候，杨珏没有江山。
　　十九岁那一年，杨珏与沐稳经历多番波折，终于艰难的走到了一切。
　　沐家的反对和朝堂无数的阻碍让沐稳心力交瘁，却依旧将杨珏护得安稳，直到沐唐来找杨珏，希望杨珏知难而退时。杨珏给出的答案是，他要跟沐稳在一起，那么就会欠沐稳一个君王，那么，他便放弃皇位，还沐稳一个君王。
　　那个时候，杨珏没有王位。
　　命数总是注定的，曾经以为的空口白话，原来真的有兑现的那一天。
　　现在沐稳就躺在那里昏迷不醒，就等着杨珏去救，但是杨珏一旦去救，就有一半的可能会死。那么他的江山，他的皇位，都算是还给了沐稳。
　　包括，他的命。
　　曾经可以说出这些近乎天真的话，说是因为杨珏爱沐稳也好，说是杨珏不过空口白话也罢。至少在杨珏说的时候，杨珏自己是相信的，沐稳或许相信过。
　　但是说出来却做不到，沐稳一辈子最怕面对的就是这个。
　　一旦到了这一步，若非真的真心，那么一切的兑现和反悔也就成了终结。
　　此刻杨珏面对着滔滔江水，闭眼沉思了片刻，然后说：“夏一帆，你还是太小看我了，既然是曾经的诺言，兑现又有何不可。”
　　“你们都以为就我将灵国送给延沂，不过是为了气轩辕境和拉拢延沂，但是如果我说，我只是为了当初的那一个承诺呢？”
　　“我确实希望再次得到延沂，但是这一次，我还是想用以前的办法，还是想像曾经那个笨笨的杨珏一样，只用一颗真心来爱着延沂。”
　　“命是我欠延沂的，江山是我欠延沂的，皇位也是我欠延沂的。”
　　“但是我今天愿意为了延沂去死，不是因为我欠他什么，只是因为我爱他，爱他到可以为他献出生命。不管我是江王杨珏还是玄王杨珏，我对延沂的心都是一样的，以前是那样，以后也是那样。”
　　听了杨珏的这一番话，夏一帆却无奈的摇了摇头：“还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吗，有些事情，有些命中注定，不是你拥有的多大的权力之后就真的能够改变的，当然也不是你拥有多强大的真心就可以改变的。”
　　“延沂将心头血给了你，你可以自豪，可以窃喜，可以得意，因为你确实在这一点上赢了轩辕境，甚至哪怕为了延沂死了，你也永远的赢了轩辕境。”
　　“可是有得必有失，你的牺牲确实可以换取延沂的苏醒，你的承诺，你的江山，你的皇位，你的命，全都给了延沂。但是呢，延沂最后属于谁呢，还不是属于轩辕境。我想你应该明白了，有些命中注定真的很残忍。”
　　“我不怀疑你可以献出自己的命来成全延沂，但是你确定自己真的可以献出生命来成全延沂和轩辕境吗？”
　　杨珏一怔，夏一帆的这一句话，比千斤巨石砸在心上还沉重。
　　夏一帆转身离开：“先去沂王府里住一晚吧，我已经跟轩辕境说了，今天不是黄道吉日，至于哪一天是黄道吉日，或者说永远没有黄道吉日，就看你了。”
　　去到沂王府的时候，是欣颜等在那里。
　　看到杨珏之后，她行了礼，然后让沐管家去安排其余随行人员，自己带着杨珏往清梦别院走去。每走一段路，杨珏总会停下来跟欣颜说几句话，毕竟这里到处都是回忆，这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总是让人感伤。
　　“您在门口赠医施药的事情，少爷其实都知道，但是就想看看您到底能弄成个什么样子。少爷嘴上不在乎，却时刻让清墨盯着，又进来禀报呢。”
　　杨珏轻笑出声，沐稳本来就是那个死闷的性子，你想从他那里看一个好脸色，听一句好话都很难，可是他做的每一件小事都让你温暖得想哭。
　　“朕记得，那一年刚刚从凌音谷回来，大半夜的就闯了进来，结果见了延沂之后却张口结舌的说不出想说的话。”
　　欣颜也笑笑：“臣妾却记得，那一年您和少爷从洛岳治理水患回来，就连臣妾都以为少爷终于跟您走到这一步了，帮你沐浴的时候，还说了许多话。”
　　“后来您跑出去之后，臣妾看到少爷心里其实也不好受。虽然那个时候你们还没有后来的那么多情感，但是那个时候，少爷肯定也是喜欢您的。否则，他不会为了保护一个人而委屈自己，毕竟吃亏的永远不会是他。”
　　“是啊，延沂那个人总是在你看不到和想不到的地方保护着你。”
　　进到清梦别院之后，熟悉的一花一木映入眼帘。
　　杨珏情不自禁的顺着小道往里走去，曾经无数次，只要穿过这一片小竹林，只要走过这一段小路，只要跨过那条小河，走过那座小桥，就能看到那个白衣如雪的少年坐在里面的庭院里看书，练剑，沉思……
　　还是那片竹林，还是那段小路，还是那条小河，还是那座小桥。
　　走到秋千下，想着那个无数次坐在这里的少年去哪里了呢？
　　欣颜望着这一切也满眼感伤：“您今晚就住在这里吧，等少爷醒过来之后，你们还可以来住在这里，那个时候，最喜欢看你们在一起，整个院子里都是您的笑声，少爷也很开心，那个时候一切都好。”
　　虽然那个时候外面压力那么多，但是杨珏带给沐稳的欢乐胜过沐稳这半生得到的太多东西，那个时候沐家还在，那个时候沐稳还平安。
　　杨珏坐到了秋千上：“欣颜，你不爱延沂吗？怎么可以这么大方？”
　　“怎么可能不爱，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像照顾弟弟一样照顾他。他一直都喜欢踢被子，小时候我每晚都要起来几次去帮他盖被子，却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看着他小小的，粉粉嫩嫩的，每一次去帮他盖被子，心里都很幸福。”
　　“可是我一直都知道，少爷只是尊敬我以及爱护我，对我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外面的人都说少爷凉薄狠辣，但是我觉得少爷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了。”
　　“小时候爷爷跟我说过，一个真正成熟男人最少要做到两点，第一是尊重和爱护身边的每一个女人，第二是痛而不言。”
　　“我觉得少爷从小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他最烦的就是三姑六婆的女人聚成一堆的说三道四，偏偏皇家是非多，女人也是最多的。少爷却能善待每一个女人，即使不喜欢，但是也不厌恶，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了。”
　　“少爷喜欢您和皇上那是注定的，并不是少爷心气高，只是他天性多疑，比起只会拿一张嘴和一时兴致的感情来空口白话的人，少爷更喜欢同生共死，用无数的风雨累积起来的感情。”
　　“在这样的江山乱世里，无疑只有男人能够满足少爷的夙愿，一刀一剑砍头换命的感情，才会让他真正的安心。他喜欢的是两个人互相欣赏，而不是所有人都痴痴的仰望着他，他从来不需要那样苍白的感情。”
　　“我做不到，所以看着少爷能够找到对的人，我也替少爷高兴。”
　　“我还是喜欢叫您江王殿下，江王殿下，这些事情即使我不说，您想必也知道，所以您当初才会选择去凌音谷，后来才会变得像今日这般强大。我觉得不管是皇上还是您，只要能够让少爷开心，我都会很高兴。”
　　欣颜轻轻一笑，又继续说：“也许在您眼里，很多女子都是庸俗无用的，但是有些女子却比您想的要出色得多。当然我不是在说我自己，我只是想说，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可以有很多中方式。”
　　“于我而言，自己永远无法给的，就不强求和牵绊，选择成全和祝福。”
　　这一刻，杨珏看着欣颜，真的觉得自己有些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