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872、第八百七十一章 付出死因为想得到

　　杨珏沉思了一下：“可是我总觉得张灵御要更厉害一些，你没有跟他近距离相处过，所以你不知道那种压迫感。朕觉得，他不止可以预知结局，甚至可以看到，而且，他也有能力改写成自己想要的结局。”
　　沉夙也沉思了一下：“不太可能吧，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厉害，那么天地间早就没有可以牵制他的了。他如果志在天下，那么何必让张灵昭当皇帝，但是他如果志在乡野，又何必为张灵昭做这些事。”
　　“朕觉得，他在做着所有人都看不透的事，就跟他那个人一样。”
　　“那么沐稳此次要跟他交手，会不会太过危险？”
　　“他们有着师叔侄情义，何况张灵御对沐稳好得很，以前一直好得让人嫉妒，那些事朕都不想说了，反正沐稳即使吃亏也不会真的有什么危险。”
　　沉夙却摇摇头：“我觉得你太信任张灵御了，我当杀手的第一天，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有时候最大的信任也会变成最惨烈的背叛。”
　　“好比你现在，外面那些官员都觉得你是为了沐稳才对墨国用兵，根本不知你背后的良苦用心，因为在所有人心里，你是把沐稳当成心肝宝贝的。但是呢，你只是在不冲突的前提下才会尽力而为，并非外人看到的那样。”
　　“沉夙，朕忽然觉得，你说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就如你所说，张灵御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男人，那么他究竟想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看得懂，他过往所做的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谁能知道。”
　　“比如你，当初为什么对沐稳死心塌地，现在却点到为止。人心其实都是一样的，虽然或许有些不公平，但是却会慢慢平衡的。你曾经的偏执付出，是因为你看得到希望，是因为你还没有受过伤，也是因为你想得到。”
　　“别说什么爱就是无私的，其实你爱一个人，不也就是自私的想要得到他吗。所以你的付出也是建立在你想得到并且可能得到的基础上，都是带着目的的。”
　　“至于你现在学乖了，因为你已经得到过，并且遍体鳞伤，那种痛，会让你记在心里一辈子，让你永远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那么你想想张灵御的付出又是希望得到什么呢，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动手，他究竟在等什么呢。谁都不知道他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事，这样的一个男人，我觉得敢信任他的人绝对是跟他一样的疯子。”
　　杨珏心里一沉，沐稳确实好像一直无条件的信任着张灵御，不管是从滇国墓道里受了重伤被抱出来，还是在墨国被张灵昭下手的时候，沐稳即使双目失明，也全心全意的信任着张灵御，近乎病态。
　　以前杨珏觉得沐稳这么信任张灵御没有错啊，并且自己也被张灵御的强大所折服，曾经一度想要成为那样强大，并且可以让沐稳信任的人。
　　不过现在听沉夙这么一说，杨珏的心也被揪紧了。
　　杨珏勉强平定了心神：“不太可能吧，延沂也是聪明的人，不会吃什么大亏。”
　　“再聪明的人都有愚蠢的时候，比如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你，你现在在所有人面前都可以从容应对，包括在我和陆珺琛面前，柔情蜜意逢场作戏，撒起慌来眼睛都不眨，可是你面对沐稳呢，毫不设防吧。”
　　“朕有什么好设防的，他能把朕怎么样，他根本不是那种会用卑鄙手段的人，难不成他还能把刀架在朕脖子上，威胁朕交出整个玄国江山吗。”
　　沉夙摇摇头：“所以说，你的天真永远留在了沐稳那里，你以为他真的不卑鄙，他若是不卑鄙，他就走不到今天。真的到了最后的决战，只要绑了你就能换取天下统一，你觉得你的天真他会珍惜吗？”
　　杨珏的心更加沉重了，不止因为他明白了自己的愚蠢，更因为，在面对张灵御的时候，沐稳跟他一样愚蠢。
　　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无端的揣测就跟轩辕境说什么，轩辕境又不是傻子，只会觉得他神经兮兮的吧。何况，炎国的军队早就要到桑吉城了，等他的信送到，一切也来不及了。
　　何况，万一真的只是他想多了，到时候还要被沐稳骂一顿。
　　杨珏转而看向沉夙：“这些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自己想了一些，陆珺琛告诉了我一些，他说你上早朝都心不在焉的，他一下子就可以猜得出你在想些什么。与其让你胡思乱想，不如把最坏的那个可能跟你说出来，至少你不会毫无头绪的苦想。”
　　“但愿是想多了，明日去找乐鸢问一问吧。”
　　“嗯，睡吧，不然天都要亮了。”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杨珏见叶晋漓又没有来，不禁眉头一皱。
　　天气渐冷之后，叶晋漓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一个月前杨珏去探病的时候，叶晋漓已经开始咳血了。后来杨珏也经常派风扬却帮叶晋漓诊治，但是他也是学医的，诊了脉之后，就能知道已经时日无多了。
　　本来叶晋漓的身体就不好，自从蒙国灭亡之后，叶晋漓力挽狂澜，保住了最后的十城，归顺于玄国。他在其中周旋，废了很多心力，让那些旧朝官员和百姓们可以安定下来，算是为蒙国尽了最后的力。
　　杨珏是很喜欢叶晋漓这个人的，不止是从叶晋漓本身为国家鞠躬尽瘁的气节，也是因为叶晋漓一向病弱，却可以笑对人生，又心性温和。
　　向叶晋漓这样的人才，杨珏很希望他可以继续为自己效力，哪怕真的病得无法参政了，至少好好活着，也算是自己的一个朋友。
　　可是早已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的杨珏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叶晋漓大限已到，他即使再想挽留也不可能了。既然只能听天由命，杨珏唯一能做的便是善待蒙国归顺的旧部，不要枉费了叶晋漓的心血。
　　下了早朝之后，杨珏便去找乐鸢。
　　现在乐鸢带着易诺住在西京城的一个小别院里，派了几个仆人去照料他们。本来是把乐鸢送去过杨沫府上的，杨沫得知乐鸢的身份之后，很高兴，想要尽力弥补亏欠乐鸢的一切，对杨珏也是万分感激。
　　但是乐鸢好像不领情，面对一个曾经将他丢掉的父亲，他即使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天生的直觉里就让他排斥杨沫。
　　乐鸢跑了好几次，但是每次都迷路了，都是在路边饿得不行之后被杨沫给找回去的。一来二去，杨沫也就不再勉强了，他担心乐鸢什么时候又跑了，出了意外怎么办，他心里再渴望补偿，也不能适得其反。
　　所以就让杨珏帮乐鸢在王府旁边安排了一个小别院，他不过去打扰乐鸢，只要能够经常去看一看乐鸢就好了。杨珏也只能无奈叹息，何必呢。
　　等杨珏来到的时候，乐鸢和易诺蹲在地上挖蚯蚓。
　　乐鸢看到杨珏之后，朝杨珏跑过来：“哥哥，你看，我们挖蚯蚓，然后去钓鱼，哥哥要一起去钓鱼吗？”
　　“好啊，哥哥最喜欢钓鱼了，来，咱们一起挖蚯蚓。”
　　虽然说乐鸢是要挖蚯蚓钓鱼，但是看到乐鸢把自己带到院子里的小池塘时，杨珏也只能笑着叹气。可能真的是命里缘分吧，乐鸢跟在苏郢身边的时候，至少有时候还是正常清醒的，但是现在，真的跟孩童无异了。
　　易诺也是个安静孩子，秀气得不行，哪里像是曾经当过疆国君王的人。可能是从小生活的也不容易，虽然是皇室子嗣，但是苏郢选的肯定是一个没有依靠而且听话的孩子，可想而知这个孩子在当君王之前的生活。
　　即使当了君王之后锦衣玉食，也都不过是看人眼色过日子，虽然苏郢不至于为难他，可是上上下下那么多宫人，难保这个孩子的周全。
　　一路的艰难，让这个孩子也一直谨小慎微的，很少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