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816、第八百一十五章 我想师兄了

　　辛苓往后退了一步，她何尝不知道玄国如今的锦绣，完全是杨珏一手护下来。九国中最弱的玄国，却在天下大乱中，拣了两个漏，拿下了灵国和辰国，从而统一了东边，可以和炎国墨国三国并立。
　　可是玄国依旧最弱，根本无力跟炎国或者墨国抗衡，这看似锦绣的江山，实际上摇摇欲坠，只要一夕之间，就会什么都不剩。
　　杨珏那么举步维艰的努力，好不容易有了这点成绩，结果杨翎的这个大错，不只让杨珏在清扫辰国时一而再再而三的用了血腥手段，还让杨珏名誉扫地，被天下人诟病辱骂。这些绝不是杨珏愿意看到的，也不是辛苓愿意看到的。
　　明明是九国中最推行仁德收服的君王，到最后，却生生的变成了九国中最血腥残忍的狠戾君王，简直是天下公敌，以后还怎么可能兵不血刃的收服别国？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杨珏严厉的处置杨翎，并且表明自己的决心。
　　辛苓叹了一口气：“小九，母后知道你的为难，可是，你大哥是你唯一的同胞兄弟啊，你真的要对他下手吗？若是你真的杀了你大哥，那么我跟你父皇当真是没法活了，你又忍心吗？小九，给他一条活路吧。”
　　“母后，朕想问问你，朕给他活路，谁给朕活路？现在天下人的口水都可以把朕淹死了，为了保护大儿子就把小儿子牺牲了，母后您可真偏心。”
　　“小九，母后和父皇将皇位都给了你，你还要说这种伤母后心的话吗？”辛苓的眼泪滚落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可以，她倒是愿意自己去死。
　　杨珏深呼吸了一口气：“母后，您带着大哥回去吧，您放心，朕不会杀大哥的。不过也请您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是大哥再犯错，朕绝不姑息。”
　　辛苓还想开口再说什么，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之后，陆珺琛来了，看见杨珏沉默不语的坐在那里，陆珺琛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路上自然是碰见了辛苓和杨翎，他就猜到了其中缘由。
　　走到杨珏身边，看了看杨珏摊在桌上的信，十几封，却每一封都是半途而废，根本没有一封可以用。开头都是三个字，可以看出是用了极大的力道。
　　“皇上，其实这是王权斗争里不可避免的牺牲，以后咱们要交手的人，只会越来越亲近，您若是都这样，那么我们只能一边杀人一边写道歉信了。”
　　杨珏冷冷的勾了勾唇角：“朕还没有那么贱，该杀的，朕一个都不会心慈手软，包括朕的大哥。只是，有些人，绝对不能杀。”
　　陆珺琛眉眼一挑：“有些人？跟沐稳有关的人吧。”
　　久久的寂静，两人都不发一言，这句话现实得如此残忍。
　　“你去做你的事情就好，不该管的事情你别瞎操心。”
　　陆珺琛无所谓的将桌上的废弃信纸整理好放在一边：“你若是真的觉得无法面对沐稳，就把杨翎杀了吧，捧着杨翎的人头去乞求沐稳的原谅，看看你的心里能不能好受一点。皇上，别傻了行吗，你是玄国的君王，是杨翎的弟弟，玄国和杨翎的一切罪责，你都背定了，在沐稳眼里，你和杨翎都是一样的。”
　　“说完了你就可以滚出去了。”杨珏重新拿起一支笔低头继续写信。
　　“就算你热泪盈眶，充满悔意的将道歉信送到古君弋手上，你觉得能挽回什么吗，在别人眼中，你也只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甚至是炫耀。”
　　“到时候，若是古君弋和沐稳要你交出杨翎，你又该怎么办？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交出了杨翎，难道他们就能与你冰释前嫌？”
　　“皇上，王者之路是孤途，没有人可以陪你走，不是你丢了别人，就是别人丢了你，但是为了保证你的一往直前，你只能先下手为强。”
　　啪！杨珏将手中的笔砸在地上！
　　“出去！”杨珏的语气里只不容置疑的坚定。
　　炎国，陵川城，满城白雪，凄凉哀伤，出殡的队伍和白绸站满长街。
　　炎国君王轩辕境下旨，辰王楚颂彤曾为炎国将军，为炎国立下汗马功劳，更是沂王沐稳的师兄，多年为炎国出心出力。如今天妒英才，被奸邪小人害死，炎国特意为其风光大葬，行衣冠冢。
　　辰国丞相沈酥棠忠肝义胆，以身殉主，实为世人楷模，特此与楚颂彤并行衣冠冢，按三公之礼厚葬，且与楚颂彤合葬，君臣世世代代相伴。
　　古君弋一身白孝，抬着小木箱走在出殡队伍最前，小木箱中，是暮云归小时候用过的木剑，小时候穿过的衣物。古君弋早已经哭干了眼泪，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形同枯槁，只是行尸走肉的走着。
　　沐稳陪在古君弋身旁，扶着古君弋，就怕古君弋撑不下去。当听到暮云归死无全尸，首级被挂在城墙的事情之后，他当时就完全呆住了。
　　一开始的时候，古君弋发疯一样要冲到玄国去杀了杨翎，多次被沐稳拦住，慢慢冷静下来之后就是哭泣和沉默。沐稳一直守在他身边，多少次午夜梦回，古君弋都紧紧抓着沐稳的手，要沐稳发誓杀了杨翎给暮云归报仇。
　　此事自然无需古君弋多说什么，沐稳绝不会放过杨翎，哪怕他是杨珏的一母同胞的大哥，沐稳也绝不会姑息。这就好比若是暮云归杀了杨翎，那么杨珏也绝不会因为暮云归是沐稳的师兄而留情。
　　将小木箱放到棺木中，盖棺，扬土。
　　古君弋跪坐在墓碑前，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靠在墓碑。
　　沐稳让所有人都离开，他留下来就好，现在古君弋应该有些话想说，只有他们师徒三人能，别人，即使插手也插不进来。
　　沙哑的嗓子让人心疼：“延沂，我第一次见云归的时候，他也只是会自己跑跳的孩童，负责收养照顾他的夫妇说云归的身份很有可能暴露，他们与你师公曾有情义，就想让我将云归带回鬼谷去。”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云归的真实身份，而且也对他没有隐瞒，只是让他自己选择。他确实从来没有去追逐过皇位，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平静安乐。”
　　“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你们两个小时候，两个小家伙，一边低声咒骂我，却一边咬牙练剑，我就要故意多罚你们练一会。这么多年，我心里最无法忘怀的画面就是你们并肩同行，而我就护在你们身旁，夕阳都那么美啊。”
　　“我自问这半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也没有什么贪婪的欲望，唯一的心愿就是身边的人都能平安。可是，哪怕那么渺小的愿望，老天都要断送了。”
　　“云归他怎么就如此命苦？老天为何要这么对他？死无全尸啊！”
　　大滴大滴的泪珠砸在手背上，简直要将手背都砸穿。
　　沐稳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师傅，我，忽然，好想师兄。”
　　……
　　“沐稳哦！我叫暮云归，我七岁了，应该比你大哦！你肚子该饿了吧，这是我刚刚煮的肉粥，可香了，给你吃。”
　　…
　　“这样就暖和了，你的身体好冰啊。”
　　…
　　“哈哈哈……猜错啦，这个是食指。”
　　…
　　“你走慢一点，小心一点，要是不行了就告诉我，我帮你接着。”
　　…
　　“你跟师傅亲还是跟我亲？”
　　“都一样亲啊。”
　　“那你是跟师傅睡还是跟我睡？”
　　“以前是跟师傅睡，现在是跟你睡。”
　　“缅怀以前重要还是掌控现在重要？”沐稳说的越发快。
　　“当然是现在啊。”
　　“那不就对了，现在你都跟我睡了当然是跟我亲，所以你就该听我的而不是听师傅的。”
　　…
　　“你想知道下次如果我哭了你该怎么哄我吗？”
　　“总不会是牛肉干吧。”
　　“下次我哭了的话你就直接踹我一脚，踹疼一点，我肯定不哭了，因为我当时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杀了你。所以你踹了我之后要做的就是跑快点，再跑远点。”
　　“延沂，你平素话少，但其实是真正的语言天才，不管要让别人笑让别人哭，你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
　　“延沂，该起床了。待会还要上课呢。”
　　“好吧，那你再睡会，我把早饭做好了叫你起来吃。”
　　…
　　“我自然也是有着念想的东西的，不过我只是看得开一些，知道有些东西尚且还有念想或许可以得到，有些东西，却是一辈子都得不到，既然如此，那就残存着心中的念想，去想或许能得到的，好好珍惜所拥有的，不去想根本得不到的。”
　　…
　　“延沂。你，知道吗？我的心里有多痛！你是我最爱的师弟啊！从小到大，我哪里舍得让你受一点伤痛？”
　　“为什么？为什么？当真是天妒的话，就报应在我身上啊！我不怕！我不怕！”
　　“很多东西我根本不屑要，你需要我活成什么样子，我就活成什么样子，可是，我现在却发现，按照你给我安排的命运而活，我什么就帮不了你。延沂，我后悔了，我不想听你的话了，可以吗？”
　　…
　　“你离开的时候，我就不去送你了，好好保重。让你多写信是假的，但是偶尔想起来就写一点吧，至少让我知道你还记着我这个师兄。”
　　…
　　“延沂，辰国江山我不会给你了。”
　　…
　　“好，我等你，我们把彼此留到最后。”
　　…
　　“你以为有时候不回头是因为怕身后没有自己期待的目光吗，恰恰错了，就是因为知道那个人就在身后，所以，不回头。”
　　……
　　我们答应过吧彼此留到最后，这一次，你却食言了。
　　也许，世事就是这样，等你回头时，那个人也许已经离开。
　　深夜将古君弋带回丞相府去，现在古君弋在教沐秇和沐稜读书，所以就一直住在丞相府。将古君弋安置好之后，沐稳也是疲惫不堪。但是沐稳还不能休息，苏郢已经押送在陵川监牢里了，如何处置也是大问题。
　　此时，沐康却过来禀报，要沐稳去见沐同悼，说是来了一个很重要的客人。
　　等沐稳来到沐同悼屋外时，就听见里面两人的说话声。走进之后，就看到沐同悼对面坐着的那个人，沐稳眼神一紧，耿净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