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784、第七百八十三章 什么是权力

　　在玉湖小岛上静守的沐稳和轩辕境第三日傍晚便看到了挂着白旗的小画舫渐渐驶来，按照沐家收到信，以及找借口出来的速度，时间差不多。
　　等靠近之后，确实是沐唐和沐同悼，还有沐康。不过只有他们三人上小岛来，其余人都留在画舫边等着。他们收到沐稳的密信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以沐唐生病休养为借口，要将沐唐送到玉庄来。
　　然后再临时起意要来小岛上看看，就当是游湖散心了。
　　三人来到竹屋之后，终于与沐稳他们会合。
　　让沐康和谢凭在外面戒备，然后沐稳，轩辕境，古君弋，沐唐，沐同悼五人在竹屋中议事。沐稳和轩辕境将当初轩辕境被贬谪的真相说了出来，说他们都被轩辕策给骗了，还让沐家和宋家做着他消气之后，一切就会过去的美梦。
　　轩辕境只是他障眼的活靶子，他早就对轩辕境下毒手了。
　　听了所有的真相之后，不得不说大家都被震惊了。想不到轩辕策苦心孤诣这么多年，藏的这么深，做了这么多戏，骗了这么多人。沐家今日得知，轩辕策在早朝上宣布要立轩辕然为太子，就在新年那一天行册封大礼。
　　不过他们没有时间来伤感震惊了，他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造反。
　　别想着什么放弃的美梦，在江王王权里，想要全身而退那就是死路一条。即使他们真的愿意放弃，轩辕策和轩辕然也必定会赶尽杀绝。
　　即使他们逃到别国，又哪会有人愿意真的放过他们，就算不是要杀他们，绝不会浪费沐稳和轩辕境这一家人才，在他们毫无反抗之力之后，更会胁迫他们做很多事情。受制于人甚至还要受辱于人，逃都逃不掉。
　　退一万步讲，沐家忠良几代，轩辕家呕心沥血多少辈的炎国江山，难道真的要荒废在轩辕策和轩辕然手里吗。按照如今天下形势，墨国一统九州的机会很大，难道要真的眼睁睁看着张灵昭将九州归入囊中吗。
　　可是，沐家忠良几代，最后竟然还是要走上遗臭万年的造反之路。轩辕境自立自强为了炎国夙兴夜寐，最后也要走上逼宫造反的路，在此之前，他们何曾想到世事如此无常和可笑。
　　沐稳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大家都静下来想一想吧，我出去走走。”
　　“延沂，爷爷已经是黄土都埋到喉咙的人了，也不在乎什么生死了，只是这件事做起来太难。如今沐家已经没有兵权了，你那十万兵权不能动啊，否则一旦引起墨国注意，那么张灵昭必定会挟持杀害那些士兵的家人，就无法再控制他们了。宋家的兵力也大不如前，更是远在北边，我们毫无胜算。”
　　沐稳还是往外走：“爷爷，你们都再仔细想清楚，半个时辰之后我回来。”
　　沐同悼一怔：“延沂，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可是你若是要牺牲自己，那么我们绝不会答应。大不了我们继续留在炎国受制于人一辈子，你和子弘离开，只有你们两个人的话，无论到哪里都可以隐姓埋名平安一生。”
　　“算了，让他去吧，延沂心里必定有他的思量。”古君弋劝众人。
　　等沐稳走了出去一会之后，轩辕境却也跑了出去。
　　小岛上有一个小幽谭，沐稳偶然想事情的时候，就喜欢去那里静静坐着。轩辕境在那里看见了沐稳，现在可以说，大家都是在等轩辕境的答案。他想要，那么大家最多劝两句，还是会赌上一切去做。但是他说不要，大家就会放手。
　　轩辕境坐到沐稳身边去：“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可思议，九州里最为人嫉妒仰望的轩辕境竟然也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做出所有无缘皇位的皇子最可悲的事情。”
　　沐稳摇摇头：“我想过的远远比你想得多，别说你要逼宫篡位，就算你登上皇位再被拉下来的事情我都想过。只是于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你登上皇位我们依旧是这样，你隐居山野，我们还是这样，难不成多穿一件绫罗，多吃一盘佳肴，多杀几个不顺眼的人，我们就能开心多少，亦或者反过来伤心多少吗。”
　　“延沂，那不是几件衣服和几盘美食的事情，而是权力，我可以掌握天下所有人的生死，我要他们生他们就生，我要他们死他们就死。你喜欢的任何东西，任何人我都可以给你，你厌恶的所有东西，所有人我都可以让他们消失，甚至永远的消失在历史长河里，改天换日。”
　　“别人的生生死死我并不在乎，我的心不大，喜欢的东西都可以自己得到，喜欢的人都愿意尽人事听天命的陪伴相守，厌恶的东西太多却已经习惯了，厌恶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我都可以自己杀了，用不着权力。”
　　轩辕境有些急了：“延沂，我只是给你简单的说一下，权力并不仅仅是你想的这样，权力比天大，在人世里，我就是天地之主。我可以。”
　　“子弘，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沐稳打断了轩辕境的话。
　　“你问。”
　　“什么是权力？”
　　轩辕境一愣：“权力不就是。”
　　“你想好了再跟我说，不要拿爷爷教你的那些话，也不是师傅教你的那些话，我要听的是你自己的想法，这么多年你的想法。”沐稳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一下连轩辕境也怔住了，被沐稳这么一说，他心中原先的所有关于权力的想法全都被打散了。于沐稳这样一个生长在纵横天下的鬼谷和权贵官宦的沐家的孩子来说，他可能是从小就与权力和能力相伴相随长大的。
　　他看惯了其中所有的荣耀和黑暗，在享受这些东西带来的美好时，也承受了这些东西带来的丑陋与罪恶。他懂权力，可是却也不懂权力。
　　过了许久之后，轩辕境低着头说：“在心里想了很多，可是好像再多的话，也无法真的说出一些什么。其实你比我懂得多，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在你让别人用一个理由说服你的时候，你心里早就有一千个理由可以反驳对方了。我没法跟你说权力究竟有什么好，可是我能跟你说，没有权力我们会如何不好。”
　　“当初杨珏之所以来炎国为质子，就是玄国没有炎国权力大，所以杨之陵只能将自己的儿子送来为质子。若是将来，洛儿和君辞也这样被送走，我们的尊严可以不要，可是他们在异国会被如何欺凌和侮辱，你心里能忍吗。”
　　“现在我们之所以在这里躲躲藏藏的密谋议事，还怕被发现之后再无活路，甚至要想着什么逼宫篡位的骂名之路走下去，不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权力吗。否则我们愿意在哪里说什么就说什么，这样像过街老鼠一样的日子，过不长的。”
　　“从我身为轩辕境，从你身为沐稳的那一刻，我们的人生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延沂，我们明明有能力去改变天下的命运，为何要等待天下来改变我们的命运。”
　　“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这些，可是我在乎，我想让历史长河永永远远的将我记载，我想千百年之后的世人依旧评论着我的功过，不想活着一世就默默无闻的淹没在人海里，这样的存活有什么意思。”
　　沐稳也沉默了，过了许久才说：“我不是要你说服我什么，你想要，我给你就是了，这天下也好，其他东西也罢。我只是想让你想清楚而已，一旦走上了这条路，真的没有办法再回头了。到时候不是不进则退，而是不进则没。”
　　“延沂，我想的很清楚了，不管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想走着一条路，是生是死，是荣是败，至少我闯过，不后悔。”
　　“好，我们回去吧，现在是该决定要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