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757、第七百五十六章 你为什么不骗我

　　“滚出去！谁要你来看我！我不想见你！滚！”轩辕境站在屋中大吼。
　　几个月来，沐稳每隔几日便过来，可是每一次都是被他赶出去。有时候他干脆躺在床上睡着，才不管沐稳在旁边坐一整天。
　　很多时候，沐稳就像一个对着空气说话的傻子一样，但还是自己说给自己听。
　　轩辕境醉酒伤身，有时候沐稳端了清茶和醒酒汤进来，轩辕境都毫不留情的砸了。沐稳也不生气，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好像只是做着他该做的事情，说着他该说的话，虽然无非是说一些他们以前好玩的事情。
　　对于轩辕境的疯魔，旁人都看不下去了，文释轩也劝过沐稳，小双也为沐稳抱过不平，可是沐稳就好像与轩辕境一样，什么都听不进去。
　　就连顾流沙故意过来找轩辕境的不自在，沐稳也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轩辕境更是无所谓的任由顾流沙发挥，弄了几次之后，顾流沙也就没有意思了。
　　虽然轩辕境一直发脾气，对沐稳更是态度恶劣，但是沐稳的到来也有好处，轩辕境除了醉酒之外不能再纵欲身体了。每一次沐稳都在旁边守着，即使轩辕境拼命告诉自己无所谓，他爱看就给他看，可是却失了所有兴致。
　　久而久之，轩辕境索性把其他人也赶走了，免得他看见谁都心烦。
　　再一次被轩辕境赶到门外的沐稳依旧淡漠的看着屋内发狂的轩辕境，清冷的茶色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我明日再来看你。”
　　“呵！我不就这副鬼样子吗，有什么好看的！我除了有这副身子和这张脸还有什么，这么多年了，你早该玩腻了看腻了。你看看现在的我，有什么资格跟你站在一起，别说什么你不在乎的话，我自己恶心自己行不行？”
　　“曾经我最看不起的无能之人，现在就是我自己。你给我留一点尊严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用你的高高在上和绝世无双衬托我的狼狈可悲。”
　　沐稳压低了纤长的睫毛：“我只问你一句，你还在乎我吗？”
　　“我有资格在乎你吗？”
　　“我只问你在不在乎？”
　　轩辕境自嘲的笑笑：“我从来只在乎那些在乎得起的东西，对于你，我高攀不起！你知道的，我一向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痴心妄想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我不想让自己变成自己最厌恶的人，你滚吧。”
　　沐稳转身离开：“我懂了。”
　　虽然沐稳现在住在金泉宫，可是他没有再住在正宫里，而是住在一个偏殿里。
　　文释轩问他为什么，他只说当年年少无知，自以为傲视天下，全天下都该捧着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可是时过境迁，却发现岁月残忍，有太多得到和失去，终究少了一些轻狂。
　　文释轩笑了，说他绝情就绝情，哪里来这么多借口。
　　对于沐稳来说，虽是绝情的借口，可也是实话。
　　回到偏殿之后，沐稳便坐到桌案后写字，这几个月都是这样，除了去轩辕境那里，他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写什么东西，或者圈圈点点的画一些别人看不懂的图样。就连他写的字别人也不懂，看不出哪个异域的文字。
　　文释轩问过他是什么，他说秘密，是用鬼谷派弟子秘传的一套密码字符写的，除了鬼谷派的弟子，没有人看得懂。那些圈圈点点的图样，则是他刻意保密。
　　因为别人完全看不懂，沐稳就说是写一些感悟，犯了错要反思。
　　过了片刻之后，文释轩就过来了，看到沐稳又在写那些奇怪的字符，他见怪不怪，反正沐稳这人就是这样，永远在别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可是到最后谜底揭开，你才会发现沐稳早就步步为营了。
　　你用不要费尽心机去揣度和猜测，因为你也猜不透，还不如等着谜底揭开。当然，有些时候，这些谜底揭开的时候，可能就是你后悔莫及的时候。
　　文释轩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你没有几年了吧。”
　　关于沐稳从文冰那里继承的祭祀神女血脉，当年沐稳离开的时候，文释轩就提醒过沐稳，当然，他也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只要沐稳留下，那么他自然可以解除沐稳身上的血脉之毒，否则，沐稳活不过二十五岁。
　　今年，沐稳已经二十一岁，两个月前过了二十一岁的生日。
　　即使满打满算，沐稳还有四年零十个月。
　　“我不会故意去数着日子，偶尔想起来的时候想一下就好。”沐稳本来就是清冷淡漠的性子，别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就算见了棺材没准也是一个样。
　　文释轩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暴起：“你宁愿死都不愿意陪着我？难道你以为你还能离开吗？反正你早就已经骗过我一次，如今再骗一次又何妨？至少给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骗我了？”
　　“不想骗就不骗了，没有为什么。”沐稳依旧低头写字。
　　啪！文释轩将手边的茶杯砸在地上！
　　“沐稳！轩辕境到底有什么好？除了那点血脉里微不足道的联系，你就这么对他死心塌地？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而且沐家也没有办法再把他扶起来，你守着一个废人有什么用？你纵横江山的权谋本事只会被埋没！”
　　“想要江山的从来不是我，他想要，我就给他，他不想要了，正合我意。”
　　文释轩被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这世上从最初到最后，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在人性的感情里更是如此，我杀过很多人，每个人的胸口被打开之后，心尖要么偏向左边，要么偏向右边，没有见过谁的心是端正的。”
　　“而且，习惯一个人比爱上一个人更可怕，可能是我早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吧，世上不是没有比他好的人，可是我没有办法再用当年的心性和时间来重新培养一个，既然是回不去的过去到无奈的眼前，便只能是他了。”
　　“他说得对，他很累，因为他拼命的按照我的想法来让自己完美，即使他再累，可是他终究做到了，并且习惯了。他变成了我想要的那个人，那么我自然不会丢弃他。就好像你拼命夺下来的江山，即使他天灾人祸不断，你就会抛弃吗。”
　　文释轩再也不想听沐稳说话了，虽然他早就知道沐稳言术了得，可是每听一次就会被说服一次。明明沐稳就是在强词夺理歪解事实，可是你还会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心甘情愿的被他带进去，感觉脑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那么你就等着死吧！等着你死了之后他继续在人世里颓废，或者，逍遥自在。你以为他能记住你几年，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到时候你只能当一个孤魂野鬼看着他跟别人天长地久！”
　　“只要能把想做的事情做完，我倒是没有那么多遗憾。”沐稳分外淡然。
　　“难道你就没有想一直陪伴的人吗？不想两人同生共死吗？”
　　沐稳摇摇头：“若是想同生共死，我杀了他再自尽就好，在最美的时候死去，对彼此未必不似好事，免得被光阴消磨之后满目疮痍。总有人要先走的，我更希望自己是先走的那一个，留下来的那一个，总是最痛苦的。”
　　“你！”你宁愿死都不愿意骗我？当真就这么绝情？我早已经不奢望任何东西，只希望你骗我，只要你愿意骗我，我就愿意成全你。
　　“你也会跟他一样痛苦的，我虽未死在你手里，却是死在你的自私里，不过我也不恨你，毕竟确实欠了你，那就拿这条命还给你。”
　　文释轩捂住耳朵：“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等到我死了，我们之间就真的两清了，什么都不剩了。”
　　“你闭嘴！”文释轩怒不可竭的跑了出去。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贱，不要脸的求着沐稳骗他，沐稳不骗他他还不高兴。而且明明就是他自私的想要留住沐稳，所以才不救沐稳，眼睁睁看着沐稳时日无多。但是听沐稳将这些事实说出来，他又心痛得无法面对。
　　情之一字，永远都能把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