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693、第六百九十二章 究竟算什么

　　跟敌人拼杀的沈灵雾和钱承敬呆住了，都忘了手上的动作，撕心裂肺的叫出来，然后疯了一般朝杨珏奔来。
　　清墨和白墨也愣住了，怔怔的看着被推出来挡在轩辕境身前的杨珏。
　　沉夙也疯了一样大叫一声，要往回跑，却被夜魂打昏了带走。
　　段陨更是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以为万无一失的一定会刺在轩辕境身上，所以没有想过要收剑。可是，杨珏就那么毫无预兆的闯了上来，刚好挡上来，青冥剑就刺进了杨珏的身子。
　　左胸口，一剑穿胸，从杨珏后背上露出来的剑锋上还滴淌着血珠。
　　轩辕境也在这时勉强的清醒了意识，然后慢慢睁开眼睛，只见杨珏挡在自己身前，段陨手中的青冥剑贯穿了杨珏的身体，后背上露出来一尺见长的剑锋上，血珠滴淌，砸在自己的衣衫上。
　　杨珏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了，只是目光无神的望着站在一旁的沐稳。
　　没错，刚才，生死一瞬间，就是沐稳为了保护轩辕境，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把杨珏一把推了出来，帮轩辕境挡住了段陨的剑。
　　有人说，生死之间，才是人心最真实的时候。
　　可是，想不到沐稳的心真实得如此残忍，可以为了保住其中一个而牺牲另外一个。而且，自己就是那个被牺牲的，可以被轻而易举牺牲的。
　　胸口好痛，好痛……
　　不是被这一剑刺痛的，是被沐稳给践踏碎的……
　　……
　　“你真的觉得自己很了解他吗？你若是有时间，我可以跟你说说他以前跟轩辕境的事情，你就不会再觉得他对你的好有多好。”
　　……
　　“那是因为太子殿下是唯一一个碰过延沂东西之后还活得好好的人，单凭这一点就证明延沂的很多东西别人碰不得，太子殿下却可以碰。”
　　“有些事情，何必去说什么大道理，太多的小细节说明了太多的事情。”
　　……
　　“你信不信，延沂到今天为止所做的一切，里面有八成都是在跟本宫赌气。”
　　“低声下气的说两句话，然后跟延沂说我们不要闹了，继续好好的。本宫保证延沂立刻就会点头，然后我们之间还是跟过去一样。”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本宫就是等着看杨珏死的有多惨。”
　　……
　　“你对沐稳的了解到底有多少？你知道跟他玩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吗？你知道一个个足可以在江山里翻云覆雨的人被他玩弄得有多惨吗？”
　　……
　　“离延沂远一点，有多远就多远。”
　　“因为啊！这个尘世里，贱人自有贱人磨。”
　　……
　　杨珏若是跟轩辕境针锋相对，沐稳帮的一定是轩辕境。
　　……
　　“离开？我不止要让你们所有人给子弘陪葬，还要整个灵国给子弘陪葬！”
　　……
　　“太子手里拿着延沂的剑却这么做，恐怕有失气度。”
　　“延沂伤成那样了，学生还要什么气度。”
　　……
　　“延沂这张嘴将来必是我国外交的一把利器啊，太子，你私下里可该多买些零食给延沂吃，这张嘴将来在你登上帝位后绝对抵得上十万大军。”
　　“学生记住了。”
　　……
　　回首往事，才发现自己一步步错得竟是如此离谱吗？
　　既然如此，为何云巅之山许我终身？
　　为何玉湖还我红烛洞房？
　　为何骗我？
　　……
　　“我不信天地，只信你。”
　　……
　　可是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亲手将我推了出来。
　　若是你让我为你去死，我心甘情愿，
　　为什么却要我为你在乎的那个人去死？这比杀了我还要残忍……
　　延沂，你对我真的绝情至此吗？真的没有半点情分吗？我真的连轩辕境的一丝一毫都比不上吗？
　　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鲜血不断从杨珏的胸口流淌出来，沈灵雾和钱承敬慌忙的拿出身上的布巾去堵住伤口，怕这些流淌出来的鲜血会耗干杨珏的生命。
　　怕杨珏现在死灰般的眼神，怕杨珏哭不出来，怕这一次杨珏真的撑不过去。
　　没错，杨珏没哭，他真的一点都哭不出来。
　　段陨暗骂一声，然后顾不得插在杨珏身上的剑，身形一跃抽身离去。帝呈宫的人几乎都已经退走，那些士兵也被眼前的阵仗给吓到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沐稳没有看杨珏一眼，也没有下令去追，径直走到还在昏昏沉沉的轩辕境身边，弯腰一把将轩辕境抱起：“白墨立刻快马加鞭回城让守城门的刘将军派车马来接，然后通知夏一帆准备好解除迷香的药，太子若是有一份损伤，所有人都不用活了。”
　　“是。”白墨立刻快马加鞭往城那边跑去。
　　沐稳先将轩辕境抱到白翎身上坐好，自己再翻身上马，将轩辕境护在怀中。
　　轩辕境低声说：“延沂，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长不大吗，靠着我睡一会就到城里了，听话。”
　　策马向城内不紧不慢的赶去。
　　从始至终，没有看杨珏一眼，仿佛只有怀中轩辕境的生死才是生死，杨珏是生是死与他无关，比一个手下还不如。
　　士兵们也立刻重整队伍，然后跟着沐稳回城。
　　清墨急忙说：“沈灵雾你愣着干什么，先点穴封住江王的筋脉，不能再继续流血了。我们暂时先不要移动江王，等车马过来接。钱先生去将江王放平，抱着江王，沈灵雾按住江王。我去那边撕一些衣襟过来包扎。要是咱们不先帮江王处理一下，等车马来了之后血肉都跟剑粘在一起了。”
　　这种危机时刻，沈灵雾和钱承敬都愣了，只能乖乖的听清墨的话。
　　可是杨珏却好像失了魂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根本不配合他们躺平了，也不配合他们点穴封住筋脉，甚至，连看他们一眼都没有。
　　……
　　“有我在，不用生离，也无需死别。”
　　“我信。天下之大，我只信你。”
　　……
　　真是讽刺啊，我信你，我拿整个生命信你，你让我以命清醒。
　　……
　　“如果能在延沂的怀里很舒服的死去，那也不错，下手的时候重一点，不要让我觉得太痛苦。”
　　“好。”
　　……
　　你答应我的，不让我死的痛苦，可是，为什么让我死的这么痛苦？
　　我在你的眼里当真就如此卑微，可怜得都不值得你赏我一个痛快的死，求求你，求你让我死的痛快一点，不要半死不活的生不如死啊。
　　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求求你。
　　我好痛，好痛，比死了还痛……
　　沈灵雾看着杨珏，心疼得难以呼吸，艰难的开口：“王爷，你别乱动，我给你点穴封住筋脉，等一下要把剑拔出来。”
　　杨珏还是没有看沈灵雾，抬手去握住青冥剑的剑柄。
　　然后，毫不留情的一下子抽出了剑，剑被抽了出来，杨珏身上前后两个血窟窿就好像决堤的洪水一般肆虐的狂涌着腥红的潮水，奔流不息，很快就淌满杨珏的锦裘，然后哗哗的在雪地上积起两个血水洼。
　　杨珏将青冥剑随手丢到一边，然后平静的跟沈灵雾说：“没事，小伤，一点都不疼，只是看着血多而已。灵雾，原来段陨的剑法这么好呀，都不会让人觉得疼。”
　　沈灵雾泪如雨下：“王爷，求求您，别说了好不好？我帮您点穴。”
　　“点穴干什么啊，多大一点血啊，不会死的，封住筋脉就动不了了。走，咱们回城吧，太子的伤不能耽搁，咱们担待不起，走吧。”
　　钱承敬一下子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王爷！老臣求求你不要再说话了，让我们为你治伤吧，您就算不心疼自己，也想想皇上和皇后，他们还等着你回去呢。”
　　杨珏没有说话，目光无神的看着远方。
　　父皇母后，儿子把作为一个男人所有的尊严都丢光了，最后才发现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的践踏自己。你们将儿子养那么大，都没有让儿子受到多少委屈，儿子却自甘堕落，还有何面目再去见你们。
　　你们的养育之恩，来生再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