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626、第六百二十五章 失眠

　　血！血！怎么都开始往下滴呢？
　　“延沂，不要怕，没关系，你看，跟女子的落红一样美呢。”早已经苍白的唇瓣费力的张合，好像是最后的气息都快要耗尽一般。
　　“你疯了吗？”手上也是血，身上也是血。
　　苍白得在颤抖的美丽身体，白纸一般的肌肤上也全是血。
　　“没错，我疯了，我连命都不要了。”惨白的唇角也被咬得流下了血。
　　啊！沐稳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身上都是冷汗。明明已经醒过来了，可是好像还在那个回忆的梦里走不出来。那些画面太过真实，就好像在昨天一样。
　　到处都是寂静和黑暗，什么声音都没有。
　　枕边的杨珏早就睡熟了，均匀的呼吸着，也察觉不到沐稳被梦境惊醒。
　　沐稳再也睡不着，安静的起身穿好衣服，他想出去走走。出了清梦别院，又出了沂王府，不让任何人跟着，就想自己安安静静的走一走。其实自己本来就是习惯孤身独处的人，这样正好。
　　寂静的月光洒满了整座陵川城和陵江，此时陵江上应该有一轮圆月。
　　此时应该过了寅时了，是整个尘世最安静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另一个尘世里喧嚣，然后把这个尘世变成了一座空城。
　　空寂得仿佛死城一般，找不到一丝声音。
　　也不知想着心事走了多久，等沐稳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就见自己走到了东宫的侧巷里。随便走都能走到这里来，还真是被梦境困扰到了。还是赶紧离开，不然等一下东宫的守护过来巡逻，明日陵川的街头传闻可就变了。
　　沐稳转身准备离开，忽然感觉到了身后有熟悉的气息。
　　眼眸两两相对，却是谁都没有避开，也没有说话。
　　月光下，轩辕境还是一身华贵的银白锦袍负手而立，器宇不凡，清风拂起他的修长发丝，凄迷了他此刻有些感伤的眼眸。
　　这是从云巅雪山分别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轩辕境还是率先开口了：“要聊两句还是离开？”
　　“守卫过来巡逻看见不好。”
　　“我早就把守卫打发去别处了，不让他们过来打扰清静。看来我们之间的默契已经这么深了，连失眠出来乱逛都能一起。本来也就有几句话想跟你说，现在遇到正好说了，免得我难受。”轩辕境靠在了墙上。
　　“你说吧，我听着。”
　　轩辕境讽刺的扬了扬唇角：“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什么都随便我的样子，好想你跟我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在迁就我一样。”
　　“如果你还是想翻旧账吵架的话，我还是先离开好了。”
　　“你心里很恨我吧！我说的不是这次的事情，而是这些年，你从鬼谷回来之后跟我在一起的这些年，你心里很恨我吧。”轩辕境说。
　　“你不用急着否认，我也不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情才这么想的，我早就这么想了，只是现在刚好有这个机会说出来而已。”
　　“小时候我就总是欺负你，因为我觉得所有人都该臣服我，都该围着我转，都该听我的话，可是你就是这副永远对我视若无物的样子，根本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我，更别说跟我说话。”
　　“所以，每一次带着他们把你围起来欺负你，然后看着你有些怨恨却只能无所谓的眼神，我就觉得特别高兴，因为，那个时候，你的心里眼里全都是我吧。”
　　“五年之后你回来了，我更加渴望让你的心里眼里全都是我，可是我发现我不用那么费尽心机了，因为我们天生的血缘关系，你必须要靠近我，你也只能靠近我。你开始跟我说话，开始跟我练武，开始认真的看着我。”
　　“但是，我不是傻子，你总是偷偷的跑去大哥的府上，有时候大哥还带你出城去骑马，但是沐家的眼线太多了，你跑出去一次回来就要被骂一次，打的也不少。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只是逼不得已的跟我在一起而已。”
　　“我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变得跟大哥一样，想着总有一日我会比大哥更好。但是，很不幸，大哥死了。我不用比大哥优秀了，再也没有大哥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大哥当初没有死，那么，你是不是会背叛沐家？”
　　“我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我怕任何一个肆意的猜测，我怕我会因为那个猜测而不敢面对你，我更怕我会因为那个猜测而庆幸大哥死了。”
　　“你没有了值得你背叛的人，所以你只能选择命运给你安排的我，你不管是为了沐家还是映儿，你都必须要保证我至高无上。可是，延沂，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事情那么多，有些时候我也分不清真真假假了。”
　　“我不相信你是恨我的，可是，我又觉得你是恨我的。”
　　“延沂，都到了如今的地步了，你痛痛快快的告诉我吧，我都能接受的，我要是继续胡思乱想的话，我真的会把自己逼疯的。我现在就好像一个被各种酷刑折磨的犯人，你给我一个痛快吧。”轩辕境觉得自己都快要难以呼吸了。
　　沐稳也无力的靠在了另一边的墙上，抬头仰望着空中的明月，清冷的说：“我从来不知道你心里是这样想的，我现在清楚的告诉你。”
　　“我没有恨你。从来都没有。”
　　轩辕境好像终于被处死的囚犯一样得到了解脱，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又说：“你不恨我，真好，真的好。可是，我恨你！”
　　“我不想说自己多高贵，更不想说什么对和错，你要是从一开始就依旧像小时候那样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我，我想，我不至于像今天这样痛不欲生，更不会拉着你一起陪我品尝着苦果。”
　　“我恨你！你当初既然要亲手把我捧得至高无上，为什么最后又要亲手把我摔下来？我不怕被人背叛，但是就是怕那个人是你，你把我宠得专横任性，把我宠得以为自己是你的独一无二，最后你却告诉我，让我别自以为是？”
　　“你把杨珏抱走就抱走了，你生我的气就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听到杨珏寻死觅活你就把矛头指向我？不是你告诉我大丈夫轻言生死最让你不屑吗？因为自己愚蠢而受到一点灾难，不是反思而是自尽，这就值得你训斥我？”
　　“好，我承认在那件事上我确实有错，明知你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还动手，愚蠢的想要看你的态度。可是抛开个人的恩怨情仇，他也该死了吧，他夺取了父皇对我的宠爱，已经在威胁我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单凭这一点就够了吧。我们谁都不说真相，只说他意外，父皇能说什么，还免去了将来玄国的一个威胁。”
　　“你看看你自己，你做了什么？你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了吧？你想要保护他，好呀，你从我手里保护他算什么本事，我就让你大展才能，从天下人手里保护他，看看是你先放手还是他先放手。”
　　“你答应我的‘仅此而已’，如今的一切就是你答应我的‘仅此而已’！”
　　“而且，你看，我们多有默契啊，连九罗璧都一起解了。毕竟，曾经亲手解下和丢弃的东西，即使天命安排物归原主，但是主人之间早已不复从前。”
　　“好了，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当然可以如往常十几年一样的沉默着离开，让我好像一个白痴一样在这里自说自话的发疯。”
　　“反正，从过去到现在，你根本也就没有真的在意过什么，你所在意的，不是死了就是遥不可及。”轩辕境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