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56、第五十五章 你死了我给你陪葬

　　现在又开始照顾暮云归和沐稳，因为他总觉得在师徒关系上，大可不必太拘束严厉，在武功和才学本事上一丝不苟的严厉就够了，在生活里还是要把暮云归跟沐稳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其实都是一样的，前者的严厉其实是爱，后者的宽容也是爱。
　　小时候的沐稳不知听没听懂，但是他心思深，听了别人的话之后也不会表态，只会一个人静静的想，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想成了什么样。
　　暮云归虽然比沐稳大两岁，但是很多时候他还没有沐稳想得多，对于古君弋的这些话，他只会听进去要照顾师弟，不能把师弟当成敌人，古君弋虽然是师傅，但是不用太拘束，在武功和功课上都要努力，生活中就可以放松一些，师傅会把他们当成孩子一样好好照顾的。
　　可是沐稳完全不是这样想的，他想的是，明明是宿命注定的敌人，为什么张灵御能够仅凭给人感觉就让古君弋不敢为敌，而所谓的爱，不过是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所以处事才不一样，无所谓的对与错，只要变得足够强，那么所谓的爱与不爱似乎不用存在，因为在生死存亡之间，决定生死绝不是什么爱，即使是爱，也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当然，沐稳不会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因为他说出来后古君弋肯定会闲聊时跟张灵御说，那么张灵御肯定会找自己，虽然张灵御从来不会说沐稳什么，不过沐稳不喜欢那么被他那种眼神看，那种好像把你当作一个只会胡思乱想却没有一点资本乱想的小孩的眼神。
　　看着沐稳发呆，古君弋就问沐稳要不要学一下，结果沐稳就装睡了，一个人的粘在暮云归身上闭着眼睛不说话，暮云归只能无奈的起身抱着他去睡。那时候的沐稳才八九岁，虽然性子冷，但是很黏暮云归。古君弋私下跟暮云归说，沐稳大概是把暮云归当成哥哥了，暮云归反正从头到尾都很喜欢被沐稳黏着。不过后来随着沐稳的慢慢长大，暮云归多少也明白了一点沐稳当时的情愫，其实都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沐稳的心思不是他们猜得透的。
　　虽然沐稳不学什么针线，但是还是喜欢安静的看着古君弋帮他缝补衣物，然后听着古君弋讲故事，所以古君弋在青灯烛光里帮他缝补衣服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很深刻。
　　十岁回到炎国之后沐稳又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古君弋也根本没有机会拿到沐稳的衣服，但凡只要被沐稳穿破的衣服都是被家里下人给扔了，没有什么缝补的先例。
　　此时此刻在昏暗的墓道里，杨珏的话才让沐稳有了一点兴趣。
　　杨珏看沐稳又陷入了沉思，他以为沐稳是不是又要思考了，就不敢说话。不过沐稳倒是回过头来看着他，把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沐稳的事情一样。
　　“你帮我补好衣服，我就告诉你我刚才在想什么。”沐稳清冷的茶色眼眸有几分戏谑，让人更加捉摸不定。
　　杨珏点点头，然后挽起外袍的袖子，将内衬的白色衣衫袖口露出来，接着将袖口的一根线头慢慢抽出来，接着一用力，将那根线抽了出来。再将一直放在袖口里的那根针拿了出来，将线穿进针孔里，接着打好结。
　　“你转过去，破的地方在你的右边袖子上。”杨珏说。
　　然后沐稳就转了过去，杨珏借着夜明珠的光芒仔细的缝补了起来。昏暗而柔和的光芒下，他白净的肌肤如白玉般细腻，清雅的紫色眼眸里是跟往常不一样的光，纤弱修长的指间针线游走。他不抬头去看沐稳，只是专心的用手中的针线将沐稳袖子上的破损地方缝补好。沐稳却回头看着他的动作，不得不说，杨珏手上的一举一动都极为温柔动人，比绣楼里的绣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细小的针线在他更显修长的手指上有了不同女子的韵味。
　　但是在一边看着的暮云归眼里就有了不同的深意，杨珏虽说没有皇族气概，但是好歹也是皇子之尊，不仅这样抽出自己内袖的线，还亲手帮沐稳缝补衣物。暂且不说暮云归被杨珏这样的‘深藏不露’给震惊到，单是杨珏这样为沐稳做就已经让暮云归想不通了。
　　如果说只是为了救命之恩的报答，即使现下落魄，将来也能用其他方法，退一万步讲也用不着这样纡尊降贵。不过，杨珏此举究竟有何深意恐怕也要他自己才能知道了。
　　“好了。”杨珏缝补好之后打结，然后低头用牙齿将线咬断，再将针别好在自己的袖口里。“不过不是很好，你不要嫌弃，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好好帮你缝一次。”
　　沐稳回头，用手拉起被杨珏缝补过的地方，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算不错的了，针脚很细密，但是毕竟杨珏内衬的线跟沐稳白袍的布料不一样，看上去还是有些突兀。
　　虽说杨珏的内衬衣料已经是上好的云锦，不过沐稳的衣料却是炎国皇家专用的雪锦，这样一将两样衣料放在一起，其差别就很明显了。
　　杨珏当然没有奢望沐稳会对他的针线活多说一句什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呢刚才在想什么了吧。”
　　“先睡觉吧，休息够了我们立刻上路。”沐稳眼神一转就自顾自的靠墙休息了。
　　大家也不知睡了多久，等醒来后沐稳就让大家抓紧时间吃东西，接下来就不知何时才能再有休息时间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杨珏这下倒是记性好的追着沐稳问。
　　“你选一条路吧，记住，要认真的选。”沐稳说。
　　杨珏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不会真的还让我选吧，万一选错了怎么办？”
　　“选错了就大家都死了，没有人会怪你的。”总算沐稳说了句大实话，只要一选错了那么大家都死亡葬身之地，谁还能怪谁呢。
　　“不要让我选了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
　　“你身为皇子，将来若是君临天下，你的臣民都等着你的带领和决断，无论是生是死大家都只能跟随你的选择，难道你也这样推脱？”沐稳清冷的眼眸里浮上了深意，但是语气却似乎不那么冷漠了。
　　暮云归压低睫毛收敛了自己的神色，沐稳似乎是故意的，故意让杨珏做决断。
　　杨珏被沐稳的一席话给惊醒了，是啊，自己一直不是一直都想要君临天下给百姓一个安康吗？若是江山真的交到了自己手中，难道自己真的就能如自己所想的治理好？
　　作为一个君王首先就是要杀伐决断不能优柔寡断，自己一直都是瞻前顾后的，总是一下子顾着这边一下子顾着那边，弄到最后总是会把事情给弄得很糟，若是自己能够果断一点，在纷杂的事物中迅速抉择出最应该做出的抉择的话，那么很多事情或许就能做得更好。可是，自己真的能够做到吗？
　　“那，能改日再让我做选择吗？”杨珏终归还是退怯了，他真的很害怕，万一选错了那么真的会害了大家的性命，他还是不能如自己所想的那么厉害。
　　沐稳却一把将杨珏拉起，拉到了那两条墓道边：“你必须选一条走，走在前面，你放心，你死了有我给你陪葬！”
　　“延沂，不要逼我。”杨珏后退了，缩到了墙角边，他这是在乞求沐稳了。
　　沈灵雾急忙将杨珏护在身后：“沐稳公子，算是灵雾求您了，王爷已经这样了，您就不要再逼王爷了。”
　　“你能护他到走出墓道还是逃出炎国？亦或是，能护他到君临天下？”沐稳清冷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既然如此，就此作罢，单数为左双数为右，就数数沈灵雾三个字有几笔，二十七笔，我们走左边。”
　　于是沐稳就收拾好包袱往左边走去，暮云归也快速收拾到东西走到了沐稳的前面，现在沐稳的右手大概依旧未恢复知觉，现在只能靠自己。
　　老实说，暮云归不知为何沐稳会特意要教引杨珏，难道是想帮他君临天下？不可能吧，沐稳无论于公于私似乎早已将赌注压在轩辕境身上才对，而且，拿杨珏跟轩辕境比，那似乎都有些折辱轩辕境了。
　　像杨珏这样毫无心机城府也无出众才能的软弱皇子，好运的话等着自己的兄弟登基之后赏个衣食无忧便已是大恩大德，否则就是不得好死沦为皇位的牺牲品。
　　杨珏能不能走出炎国都还是未知数呢，况且即便他有能力登基为帝，如今天下各国明争暗斗蠢蠢欲动，杨珏即使登基也只会是亡国之君。暂且不说其余国家的野心，单是轩辕境恐怕就会首先拿玄国开始他吞并天下的步伐。
　　杨珏这样性子的人有皇子的身份不过是个负担而已，还不如生在寻常百姓家更清闲自在安然过一生。
　　其实，如果把沐稳和杨珏的身份换过来的话才是真正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