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书》杨文慕

533、第五百三十二章 未必素娥无怅恨

　　暮云归急忙问：“他叫你干什么？”
　　“他叫我跟他比赛踢毽子，如果我赢了就还给我，输了就别想要了。我只能将他带进院子里来，他一个大官，怎么会有闲情逸致跟我踢毽子，我想着自己的毽子是拿不回来了，只能去御膳房要几根羽毛重新做一个好了。结果他还真的跟我在院子里踢毽子，我从小就是玩毽子，他输了，把毽子还给了我。”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还以是他抢了你的毽子呢。”暮云归说。他确实以为是沈酥棠拿了南宫允儿的毽子，所以南宫允儿小孩心性的来告状了。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当然是有后面的事情我才会想跟你说。他把毽子还给了我，然后就去我的屋里，我也不敢拦他，他就仔仔细细的将屋里都看了个遍，然后问了我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还有我们相处的事情。我觉得你跟他本来就是一家人，然后就全部都告诉他了，你猜猜他是什么反应。”
　　暮云归想了想：“总不见得他打你或者骂你吧。”
　　“那倒没有，他其实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走了，我还奇怪呢，就想着他会不会是吃醋了，然后去收拾你，所以才问一问你。”
　　“你对他不必有什么隐瞒，他问你什么你就告诉他吧。”
　　“我本来就没有隐瞒什么。”
　　“我先走了。”
　　“嗯，明天早点过来，我等着吃糖糕。”南宫允儿撇撇嘴。
　　南宫允儿最开始被冷弃的时候确实是孤苦无依，只能躲在这里等死，没有任何人伺候，也没有了衣食供给。还好他当初得宠的时候偷偷攒了不少好东西，所以才能去御膳房那边用金银玩物买一些东西来吃。
　　日子过得凄苦，但是好歹可以活下来。后来暮云归帮他之后，他每天都能吃上一顿饱饭，还会得到一些小糕点和零食，小日子过得更好了。
　　不过他偶尔还是会嘴馋去御膳房买一些小东西吃，久而久之跟御膳房的几个小太监就混熟了，再加上后来暮云归叫他认字读书，他也就帮着那几个小太监写写简单的家书，那几个小太监就隔山差五的拿好东西过来给他吃，当然也会给他说说宫里的家长里短。
　　这可是在暮云归那里听不到的，暮云归每次来了就是教他读书认字，根本不会跟他说什么闲话是非。可是他本来就是市井出生的孩子心性，最喜欢听些事情，然后又几个人凑在一起嚼几句舌根。暮云归的闷讷本来就是他收不了的，但是也不能跟暮云归直接说，否则又要被暮云归骂了。
　　很多时候他就会想，像暮云归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随时都是一副玉树临风又高高在上的样子，总是闷闷的。南宫允儿觉得自己是一辈子都受不了这个样子的，他宁愿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磕磕瓜子聊聊闲话，何必让自己那么累。
　　可是在这陌生的宫里，难得有个人对自己好，自己就当讨他欢心好了，就装作勤学好问一点，这样大家就都高兴了。
　　这一晚南宫允儿临睡之前还贪嘴多吃了几块小太监送给他的栗子糕，结果给撑到了，一点都睡不着，索性就出去走走好了。反正已经得到了允许，这样就不会惹出什么事情了吧。
　　夜阑人静，月光如水。
　　南宫允儿穿着从小太监那里用一颗小珍珠换来的小太监服，惬意的走在静谧的御花园中，呼吸着清爽的空气，恨不得跳起来大叫几声。可是自己还是安静一些好，一旦弄出响动，万一把巡逻的护卫给招过来，那么自己就真的惹事了。
　　南宫允儿走到了以前他最喜欢的秋千架边，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坐了上去，满心欢喜的就晃荡起来。看着皎洁的月光，心里更加高兴。
　　嘴上就清幽的唱了起来：“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本来就出身倌馆的南宫允儿虽然拿手好戏是弹琴，可是简单的哼几句还是会的，这首古诗是暮云归教他的，说他要是背不下来就唱出来，惊奇的是南宫允儿总共就会两个调，可是一个调唱五言诗，一个调唱七言诗，都能将大半凄婉清美的古诗给唱出来。
　　啪啪啪！假山之后忽然响起了几下掌声。
　　南宫允儿吓得急忙闭了嘴去看，却见辰王被首阳公主给扶着走了出来，暮云归站在一旁脸色都是冷的。这一下南宫允儿也知道自己闯祸了，都怪自己嘴痒，唱什么唱，真该撕了这张嘴。
　　跪在地上行礼的南宫允儿将头压得低低的，只要不被辰王认出自己，那么辰王最多说自己这个小太监几句就会离开了。
　　“想不到你一个小太监也能有这样的才情和歌喉，抬起头来给朕看看。”辰王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管你是男是女还是阉人。
　　“奴才一个贱奴，不敢污了皇上的眼睛。奴才知罪了，求皇上饶了奴才这一次吧，奴才真的再也不敢了。”
　　辰王却轻轻一笑：“真是胆小的孩子，你唱的这么好，朕怎么会责罚你，赏你还来不及呢。快，抬起头来。”
　　这下逃不过了，只能抬头，期盼着他老眼昏花看不清吧。
　　可是看到南宫允儿容颜的一刹那，辰王的苍老锐利的目光还是冷了，继而才平静了：“朕让你在住所静思己过，看来你是没有明白朕的意思，深夜还在此处唱诗，当真要朕杀了你，你才会把你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性给改了吗。”
　　“允儿不敢，允儿就是因为一直在思过，所以才明白自己错了，因为心中悔恨才睡不着在此孤苦唱诗。皇上乃是明君又是才子，岂会不知允儿诗中的哀愁。‘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允儿知道错了就是错了，无颜再去恳求原谅，所以才会在此悔恨。”
　　辰王眼睛一亮：“想不到几个月没见，你的性子真是改了不少，以往朕怎么说你你都是一副咬着嘴唇含着眼泪的委屈样子，就是死不认错还无理取闹，如今却好多了，还多了几分才气。”
　　“那都是皇上的皇恩浩荡，您故意在考验允儿，才让允儿有了这脱胎换骨的机会，允儿对皇上感激涕零，只盼能博得皇上欢颜。”南宫允儿只能卑躬屈膝的讨辰王的欢心，否则他活不过今晚。
　　“越发的会说话了。不过，朕很奇怪，你不识字，如何变成如今这般？是背后有什么高人相助吧，说出来给朕听一听。”倒不是辰王真的知道些什么，一个小小男宠而已，他一转身就忘了，只是他作为帝王，决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耍小聪明，哪怕是为了讨好自己。
　　南宫允儿不敢说，说出来会害死暮云归的。
　　看出了南宫允儿的情绪，辰王的眼神更冷了。
　　暮云归却在此时站了出来，跪地行礼：“回皇上，是卑职。当日南宫贵人留在住所思过，正巧公主殿下的雪团就跑去了醉乡别院，卑职进去之后看见南宫贵人饥寒交迫，就绑了一把。想来是宫中之人曲解的皇上的心意，这才委屈的南宫贵人。卑职看南宫贵人小小年纪，就简单的教了南宫贵人几个字，是卑职大胆了，请皇上责罚！”
　　首阳虽然早就知道暮云归跟南宫允儿的事情，但是他想着南宫允儿已经没有机会再翻身了，而且跟自己一般年纪，也是可怜，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想不到今日会惹出这么一番事，早知道她就该制止的。
　　私通君王的妃嫔男宠，这罪名即使碎尸万段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