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飘零》莜然

36、人情

　　坐在帐中的男子低着头正读着手中的信件，脸色白中带黄，两颊瘦削的看不见二两肉，唯一还算的上顺滑的黑发也只是简单的束在身后，但就是这病怏怏的样子仍丝毫没有减少他的英俊，炯炯有神的赤色双眸更给他添上灵气，让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我根本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爷。”带我进来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唤道，终于引起了男子的注意，放下手中的信件，我可以感觉到他立刻逼来的目光，专注的审视。
　　“小木，你出去吧！”伴着沙哑的声音已没有了刚刚的温柔，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让我觉得紧张，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小木已经听话的离开了营帐，可只剩下我和他的空间里却让我更加局促不安。
　　“你叫小石头？”迈着悠悠的步子，逐渐向我靠近的身影让我不由的一僵，慌张的点头，我躲开他的目光，低下头不自在的看着地面。
　　“听说你是艳夜带回来的？”再次乖乖的点头，我现在超希望他能好心的快点问完放我走，可问话的人似乎并没有打算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你…有亲人吗？家在哪里？”
　　“我一直和陈老爹相依为命，家就在刚刚救援部队去的那个村子里。”
　　“哦…在那里啊……”男人的声音陡然的降了下去，向旁边踱去的步子迟迟疑疑，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帐内有些昏暗的光线在地上投出不是很清楚的人影：“小石头。”
　　“恩？”
　　“有没有人跟你提起，你的脸动过什么手术？”
　　“手术？”心中起疑，我缓缓的抬头看他，可立在一旁的人只是背对着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心中忆起陈老爹以前的嘱咐过我不要随便跟别人说我受过伤的事，便小心的答道：“没有，我只是在半年伤到左手而已。”
　　“左手？”
　　“嗯，弄草药的时候不小心割的。”我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有说谎的天分，讲这些莫须有的东西竟然想都不用想的顺理成章。
　　“你懂医？”男人终于转回了身子，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他很有兴趣。
　　“一点点吧！”我用手指比了个小小的距离，心里异常的庆幸陈老爹在我的包包里塞了一本医术，一本药典，看来回去要抓紧时间看了，不然这谎可难圆……

　　“沧海！不是叫你多休息，怎么刚起来就跑这里来了，你真是……”艳夜的声音恰巧的出现在我身后然后像断电的收音机一下子又没了下文，我尴尬的回头对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艳大医生，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在我营帐的附近不要这么大声的说话。”冷沧海适时地打断了我和艳夜之间的尴尬，淡淡对我一笑，说：“我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村子里的人已经安置好了，我马上就会派人把你送过去。”
　　“安置好了？”看着他像是向我保证似的点点头，我无声的弯了弯身子，转身离开。

　　加快脚步的回到艳夜的帐篷里，他现在在冷沧海那里我不用担心会碰到他，拎起丢在桌上的背包，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还在琢磨着怎么说圆了自己的谎言，可现在已经要离开了。
　　“小石头。”应声回头，艳夜正站在我身后：“已经要走了？”
　　“嗯！”我笑着答他。
　　“你…真的不能考虑一下留下来？”艳夜的眉头紧紧地皱起，眼神里透着期望却并没有望向我。
　　深吸一口气，我放下手里的包，转过身走到他面前：“如果我在，治好他的机会有多大？”
　　猛地抬起头，艳夜一幅难以致信的表情张着嘴发愣的看着我。
　　“机会很低？”
　　“啊？不会不会！那个…难道…你决定留下来了？”刚刚还一脸愁容的人突然的恢复了精神，开心到说话竟然都带着嗑巴，我点点头。
　　“是真的？天哪！谢谢，真的谢谢！我…我这就去拟个治疗方案。”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帐外，我收起目光，心里的感觉说不出。
　　到底，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没过多久，艳夜回来了，手上拿着他所谓的治疗方案：“小石头，是这个样子的，我不是药王谷的人所以没有治本的方法，不过因为现在有你在，我至少可以先治标，只要有了缓冲的时间，从根本上治好这相思病并不是不可能。”
　　“治标？”拿过他手里的纸，进入我眼帘的却是空白一片：“这就是你所谓的治标？”
　　“嘿嘿…”从我手里接回那张纸，艳夜笑着，坐在我身旁：“其实吧！这治标的方法根本就没必要拟什么方案，只要…你……”
　　“只要我什么？”看着他一脸陪笑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觉得有些心慌。
　　“其实只要你住到沧海的营帐就行了。”
　　“我住那儿？那他住哪儿？”奇怪的看着艳夜，我就没听说过抢别人房子还能治人家病的！难道？再次看向他满脸堆笑的样子，我干笑两声：“你说的，不是要我和他住一起吧？”
　　“呀！我就说小石头你聪明，我一说你就明白了，刚好，你东西还没收拾，我直接帮你拿过去好了。”也不知道艳夜突然哪儿来的精神，刚才还死气沉沉的样子，现在又勤劳的嘞～
　　“那个…我住过去不太好吧！”拉住艳夜已经背在身上的包，我挂出一幅为难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和那个男人住在一个帐篷里，就有一种快完蛋的感觉。
　　“有什么不好的？帮助治疗嘛！有你在他身边，沧海发病的机率会小很多，就算发了，也有个第一时间求救的人，一举两得呀！”看着他越说越兴奋的样子，我用力从他那里抢回包包，别过头去：“说得这么好，你自己去不就行了，你不是他的医生吗？住一起和我的功效也差不多。”
　　说完，身后突然的安静的下来，可这个时候安静的环境更让我心慌。
　　“喂！你现在…难道是在尴尬？”
　　“尴尬？什么尴尬？”
　　“就是那个咯！毕竟刚见面沧海就抱住了你呀！而且原本他的恋人就是男人，你难做也是正常的。”
　　“什么？他的恋人是男人？！”猛地转身，看见艳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哎？你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军营里除了你我又没有其他认识的人，谁会来告诉我！话说回来，这个样子我就更不能住过去，天天呆在一起，鬼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个擦枪走火的！
　　“我看我还是跟你住在一起好了。”
　　“不行！我说了要住在一起才可以。唉…你放心啦，沧海除了那个男人以外，对其他人都没有兴趣的。”拍拍我的肩膀，艳夜咧咧嘴说：“我说的是真的，要不然你认为一个花花公子会得相思病吗？”
　　无声的看着他，我下了狠心，闭起眼睛说：“我去！”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就当救人救到底，NND 谁叫我自己揽的这破茬！

　　“沧海，我带小石头来了。”随着艳夜的声音，我跟在他身后撩开帘子进了冷沧海的营帐。
　　入夜的关系，帐内的各个角落里都悬空燃着一团火，把原本就不是很宽敞的帐内照得很是光亮，熏香的味道弥漫着，清静的味道让我的神经似乎也安定了下来。
　　“哦！这么快。”冷沧海从插满小旗子的沙盘前走过来，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这种事当然要快！早点把他送过来，我早安心嘛！”随手把我的包放在墙边，艳夜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的到了杯水。
　　“我看你是可以早点完事，回去陪你家主子吧！”抢过艳夜已送到嘴边的水杯，冷沧海嬉笑的调侃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如此的笑脸，尽管依旧带着病容，但从他弯弯翘起的嘴角却散发着一股暖意，长长的睫毛半遮着笑得眯起眼睛，盖掉了它原本的犀利，添上了一些亲近的感觉。
　　“不要说他了，我把人都带来了，剩下来的你自己想吧！人家是客人，可别第一天晚上就让他睡地上。”听着艳夜老妈子式的唠叨，冷沧海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看着他离开。
　　眼看着又成了只剩两个人的模式，我保持着看着他背影的姿势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又决定留下来了？”
　　“呃…你们帮我保护了村民的安全，所以我想既然我对你的病有帮助，不如就留下来帮帮你，我…我不想欠你人情。”扶住额头，我努力的稳定着自己的情绪。我承认，我在紧张。
　　“人情？救人是我们的责任，我不认为需要你还什么人情。”冷沧海转过身，脸上没有了笑容，但平静的表情更显得他脸部线条的柔和：“你愿意留下来，我很感谢。不过如果在我治疗的期间你有任何的不满，可以随时走，我向你保证谁都不会拦你。”
　　看着他向我直视而来的目光，我忽然坦然了起来，笑着应了他一声，我拿起一直被丢在角落的包包，扫了一圈帐内简单的家具。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这里唯一的一张单人床上的我猛然间想到——今天晚上我睡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