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色蘼荼》安歆雅

13、第 13 章

　　“这又何必呢，从特洛伊战争之后，神，就真真正正成了传说，不再保护人类，我也不例外。曾经，战争为雅典带去多少财富，那么就总有一天，战争会为雅典带来多少灾难，我的神庙既然身处人间，就无法逃脱这样的轮回，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少女微笑，拉起加隆走出神殿，“至于渎神，那就更可笑了，他们信奉的神又不是我，就算是杀了我也算不上渎神的啊。”
　　“是吗？”加隆抬起少女的头，大海般深邃的双眼正对着少女微黯的眸子，“你可知道，你守护的人类，有多少曾经伤害过同胞，有多少根本不配被保护。”
　　“那又如何，加隆，在这个宇宙中，光明是相对的，黑暗才是绝对的。人性也是如此，善良，有时脆弱得令人难以置信，神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一片黑暗中引导人们前行，然后，教会人们自己点灯，让他们身边的黑暗越来越小，越来越少。”
　　“等到最后，将黑暗彻底照亮吗？”加隆凝视着少女那双蓝灰色的眸子，接下话。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理想的世界？就算是再好的人也无法完全摒弃自己心中的黑暗，更何况，倘若没有了黑暗中某些让自己活得更好的欲望，每个人都随遇而安，那么，人类恐怕现在还与被众神创造出的时候一样，茹毛饮血，又怎么会有如今只属于人类，与诸神的意志无关的文明？”
　　听到少女毫不犹豫的否认，加隆怔了怔，随即颇有几分不屑地一笑，“你如果见过真正的罪恶，只怕就不会这么说了，丫头。”
　　“是的，我承认，我一直都不曾见识过真正的罪恶，也不曾领会人类的贪婪，可，我不能因为罪恶的存在而拒绝守护人类。我的确无法赞同人类所作的每一件事，可，我愿意用尽全力守护人类，守护这世间的，全部生命。我的力量属于世间全部的生命，守护，是我的责任，我的宿命，我，存在的理由。”
　　“是吗？即使，人类的存在是其他生命的灾难？”加隆冷笑。
　　“所有的生命都要为他们做过的事情负责，人类，也是如此。我的责任在于，给予他们制裁和接受制裁的权利。”少女微笑，“如果人类被毁灭，那么，对于被人类伤害过的生命而言，也是不公平的，不是吗？”
　　看着少女无比坚定的眸子，加隆有一阵阵的恍惚，圣战结束之后，当他发觉海界不再需要自己，那时的伤感无法言表。相比于海界，在圣域，他似乎更是多余的一个，教皇宫的仪式，他以自己不是正式的黄金圣斗士为借口，并未出席。那天，他独自一人站在圣域山底，仰视着十二宫，回想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最后在海皇与冥王之战中，他会履行圣斗士的义务，一半是出于报恩，另一半则是为了向撒加证明，自己并不比他差。对于女神，他很明白，他从来没有想过效忠，他是不羁的风，从不认为自己会被什么所束缚，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向一个小姑娘低头，纵使对方拥有足以让他奉上一切的资格，也不代表他会把自己的一切双手奉上。
　　可现在，他已经确定，面前的少女，会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让他愿意奉上一切效忠的存在。此刻，他单膝跪倒在她面前：“女神殿下，我加隆愿在此向您奉上我此生的忠诚，直至我生命的尽头。”
　　帕特农神庙旁，一向高傲的男子，深深俯首。一边的少女微微一笑：“谢谢你，加隆。”

　　在回圣域之前，加隆决定带自家的小女神去人多的地方走走。
　　现代的科技显然让远古的女神惊诧不已，少女像是刚刚出笼的小鸟，四处蹦蹦跳跳，把她平日在他们面前展示出的娴雅安静的形象破坏了个彻底，当然加隆知道，自家女神的安静多少是被以前的大祭司以及现在的教皇史昂的唠叨给逼出来的。
　　“走了这么久，你居然不累吗？”实在消受不了自家活泼的女神，已经筋疲力尽的加隆拉着少女进入街边的一家甜品店，女孩子都喜欢吃甜品的吧，大概。
　　冰激凌蛋糕被侍者端上桌，加隆可以发誓他听见了对面的小姑娘流口水的声音，为自己的英明决定小小得意了一下，加隆将甜点推到少女面前，“尝尝看，你应该还没吃过吧。”
　　“算了吧。”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尽管满脸都写着“我要吃”三个字，少女却摇摇头，退回了甜点，“我还是——”
　　“想吃就吃，怕什么？”看不惯明明身为女神却被人类管得死死的少女，加隆就差亲自舀一勺送到少女嘴里了。
　　“可是上次，尼克出门办事，给我带了一个冰激凌回来，我才吃了一口就被发现了，后来，不单单我被说教了一整天，除了大祭司和怀特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被勒令写了一份保证书。”回想起曾经那一段单纯被人宠溺的日子，少女脸上露出别样的神采飞扬。
　　“保证书？”将甜点硬塞进少女手中，加隆提出疑问。这位大祭司跟教皇老头子一个喜欢写保证，一个喜欢写检讨，又都年纪大了，喜欢多说两句，额，不过似乎不止两句而已，也难怪小丫头被吃得死死的。
　　“保证今后再也不给我吃莫名其妙的不知从哪而来的不干净的东西，尼克还被逼抄了十遍大祭司定下的规矩，神呐，那东西卷起来可比一卷新买来的卫生纸厚多了，折腾的尼克从那以后一见到纸笔就条件反射的双手发抖。”少女毫不掩饰自己的怀念与彼时的幸福。
　　坐在一边的加隆心里有些嫉妒，丫头明明是他们圣斗士的信仰，如今却对那些与圣斗士几乎不沾边的人如此信任，或者应该说，依赖，可，谁让他们来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