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茜沙龙》筑梦迷津

7、第六章 “东方美”（二）

　　叶婧渺已经放弃最后的挣扎了。
　　恍惚中想起曾有一人说她临时抱佛脚极奏效，随即坚定地甩开奇怪的遐思，继续犯迷糊。
　　手中的铅笔在纸上几个来回，一朵馥郁的玫瑰便跃然纸上——此刻，她多希望只在试卷上画画也能作数，这样考试不必太辛苦。
　　她望向窗外，在那里，原本应当葱茏的法国梧桐被烈日炙烤得无精打采。她起身走到窗前，将手伸向窗外去抚摸了无生气的树叶，眼角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李芸茜，那个学姐？
　　她惊得缩回窗内——尽管她并不知为何而惊。
　　不一会儿，李芸茜敲响了她家门。
　　李芸茜进了门，当先抱怨起上海六月见鬼的天气，随即四处张望：“咦？你父亲呢？”
　　“找我父亲做甚？”叶婧渺不知为何生出抵触情绪。
　　“我问问而已，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清楚，我父亲常年不在家。”
　　“……多久要考试了？”
　　“后天。”
　　李芸茜无话可接，于是自来熟地坐到沙发上：“唉，你们家可有电话？给我电话号码，我好省些腿力。”
　　“应当有。”叶婧渺望向繁杂的书堆，“不过多半不能用了。”
　　“真是！”李芸茜有些恼火，但又实在找不到撒气对象，于是将罗马鞋一把掷得远远的……
　　叶婧渺尴尬地看她一眼。
　　她丝毫不为所动，佯装彬彬有礼道：“我没打扰你复习罢？”
　　“我没有复习。”
　　“哦？——那到我们那儿玩呗。”她盯着她的眼，殷切地期待答复。
　　“好……”
　　不等她说完，李芸茜自顾自交代了动机：“虽说你正值重要关头，我来打扰多少有些不妥，但……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昨天我们碰到了个同学，当然是你的校友，我们……是极要好的朋友……想了解她多些；我觉得她跟你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
　　“所以……？”叶婧渺不太明白这其中逻辑，她疑惑地望着她。
　　李芸茜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怂，先前想得头头是道的台词此刻都梗在喉中：“就……我想带你去一同见见她……你在旁边当当参谋，说说你觉得能讨她喜的事情……”
　　“可……如果她在场，又怎好意思跟你说呢？”
　　“这……唉！既然你没别的事就过来吧！总之不会让你乏味的！”李芸茜为自己一反常态的笨嘴笨舌搅得恼怒不堪，径直拉着叶婧渺的手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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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含燕思量许久，总结得出：这东方美树敌无数仍能在学校安然无恙甚至风生水起直至毕业，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而这过人之处，兴许就是她的破绽。
　　第三次看着东方美啜饮度数极低的樱桃酒后，傅含燕鼓足勇气打开了话匣：“那个……好久不见，哈。”
　　“是呀。”东方美抬头对视微笑，“淑女三件套”齐活。
　　看着这八面玲珑的玉人一副毫无破绽的完美样，心里暗暗吐血三升。
　　李芸茜忽然牵着叶婧渺破门而入：“燕子，来啦来啦。”使了个别慌的眼色，李芸茜上前热情寒暄，“芳玫，这是我一朋友，拉她来陪你吃吃饭解解闷。”
　　“好啊。”东方美顿时自来熟地拉着叶婧渺问长问短，应变之快连李芸茜这样的老油条都暗暗心惊。
　　“那个……吃菜吃菜啊……”李芸茜不甘示弱地想尽下地主之谊。
　　李、傅、叶三人默默注视着东方美将盘中牛排旁的洋葱剃掉，虽拈着小指动作依然熟练。
　　半晌，李芸茜会心一笑，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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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李芸茜见东方美剃掉了洋葱，心道这家伙不会洋葱过敏吧，于是迅速离席吩咐厨子专门切盘生洋葱来。那厨子是个德国脾气的法国人，听完翻译解释后非常惊讶，严肃表示他做的菜不需要生洋葱片，遂断然拒绝。
　　“你一厨子计较什么啊！”今天的李芸茜被东方美乱了阵脚，整个人生理期提前。翻译没接收到不翻译这句话的信号，跟厨子一说，那人当即脸色不好看了：“既然您让我掌勺，就应当信任我。如果不信任我，要我做菜干什么呢？”
　　说完脱下厨师服，撂挑子了。
　　李芸茜愣了。她猜想是不是有东方美的地方就是诸事不顺。
　　最后的最后，在多方努力下，法国厨师勉为其难地炸了一盘洋葱圈。
　　李芸茜亲自端着盘子上菜，附送殷切劝菜：“芳玫啊，来吃来吃，这是法国大厨亲自炮制的小食，香极了呢。”
　　“这是什么？”东方美夹了一圈，好奇问。
　　傅含燕早就看出李芸茜的小九九，自己闷着头在那忍笑。
　　叶婧渺也有些疑惑，不过稳重的个性让她看起来挺安娴。
　　“这……我也不甚清楚，厨师是个法国人，他叽咕一阵可我根本没懂在说什么，不过从这金黄的成色看，想必是极美味的吧。”
　　东方美点头，随即咬了一口。
　　李芸茜跟傅含燕都瞪大双眼捕捉她出糗的一瞬间——
　　谁知她吃完了整圈，咋咋嘴，神态怡然，回味悠长！……
　　李、傅二人登时败下阵来来。
　　东方美夹了第二圈，咬了小口，探究地望着洋葱圈的断面，仔细端详，半晌恍然大悟：“这是洋葱啊！”
　　“是哦！——怎么？”
　　“我……”
　　“你……不能吃洋葱？”傅含燕边问边紧盯着她的脸，希望能观察到一丝病变的端倪。
　　“不，只是……一会儿我未婚夫要来，我……”东方美端庄的脸上飘出一丝绯红……
　　李、傅二人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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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东方美的未婚夫来时，她俩再次扑地。
　　因为东方美的未婚夫……正是高中时的班长！
　　班长姓“郑”，衣冠楚楚，一表人才。那时全上海男女同校便是极开明的事，偌大的校园里能见到异性的身影都让人暗暗颤抖；加之郑君外貌气质均出众，方进校时在女生群里引起不小的轰动——可惜后来与东方美组成“雌雄双煞”，这才渐失人气。
　　如今“雌雄双煞”摇身一变“金童玉女”，东方美算是好事占尽；这叫傅含燕看在眼里，吐血在心间。她向李芸茜递了个绝望的眼色：她未婚夫都来了，还是这个姓郑的——有他罩，这下别想雪耻了。
　　李芸茜用目光鼓励她沉住气，转而继续寻找破绽之所在。
　　叶婧渺处在两人目光的交汇处，似乎明白了什么，只好埋下头默默喝果酒……
　　……
　　李芸茜眼里忽然精光一闪，随即搀着叶婧渺的手出了屋。
　　“那个……小叶啊……”李芸茜笑得阴软，叶婧渺的脸色随着她的笑声白了几分，“那个……一会儿我和燕子出去给他俩挑结婚礼物，你帮我们招待下，可好？”
　　“你们来前怎么不选好？”
　　“这——我哪知他俩在一起了？我告诉你，那位先生是我们高中时的班长……我猜想，她定是不想把这门婚事提前告诉我们——不如，你去和她拉拉家常？探探他俩感情如何——”
　　“可我对这并不好奇。”
　　李芸茜的笑意迅速凝在脸上：“为何不好奇呢？好吧，即便你不好奇，拜托你帮我和燕子好奇好奇，拜托了！——我们读书时曾有过节，现在想弥缝下关系，你可得帮帮我们呀。”
　　叶婧渺听她大言不惭道“弥缝关系”，脸无端抽了抽，随即闷在那里，不说话了。
　　“来来来，”李芸茜见她口气软下来，当即将她推回屋内，“去吧亲爱的，跟他们说我们很关心他俩，为曾经在班上调皮感到抱歉——别忘了把燕子叫出来！”
　　叶婧渺被她浑浑噩噩推了进去，完成一件叫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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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是淡淡的暖光，照得桌前三人温柔如水。在叶婧渺祥和氛围的带动下，东方美跟她的未婚夫放松开来，二人动作稍显出亲密。
　　烛影摇晃，在墙上倒映出一对爱侣的形状；叶婧渺怔怔望着那形状，觉得气氛不可谓不尴尬。
　　“咳……”她微微一咳，眼前二人才松开握在桌下的手，“学长学姐真是感情事业双丰收，恭喜了。”
　　“学妹你呢？在学校如何？可有中意的人？”
　　“中意的人自是没有，学习……不敢当，不过在学校混日子罢了……只是平日里喜好画画，因此艺术课程还过得去。”
　　“手工、画画是极好的爱好，但真要做职业恐怕难以维生——”郑君老生常谈。
　　东方美忙反驳：“那又如何？又没说非要维生……一边做家庭主妇一边为杂志插画不也挺有趣么——”
　　两人不知说到何处，竟都吃吃笑起来，弄得叶婧渺一头雾水；而躲在门后偷听的两位，一边吃吃笑东方美那玉山崩塌、端庄尽失的样，一边恨恨这两人情比金坚，皆指天发誓要替天考验考验。
　　于是乎，行动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