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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白宇泽在时隔两天后的早晨再次走进了五班的教室。
      在他踏入教室门的瞬间,白宇泽分明看见冷杉手中几不停歇的笔顿了一下,却没有抬头。他下意识的就掉转开目光,硬着头皮垂眼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不过是病休了两天,他的桌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叠卷子,其中还夹杂着几张上周的小考卷。都不是什么光彩的分数。
      白宇泽坐下捏着那几张单薄的纸,虽然心里苦涩的要命,却还是微微勾起唇笑了。
      这下子也就有足够堂皇的理由了吧。我不是没有尝试过,我也想努力摆脱名为“差生”的阴影,可是……真的够了。我已经,再没有勇气去触摸那渺茫的希望。
      不想责怪任何人,因为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一头热,他天真的以为凭自己的决心和那个人的帮助,无论多大的困难也能扛过去。可是冷杉本人是怎么想的,他根本一无所知。
      那个人第一次和他搭话时,第一次同意帮助他时,第一次愿意和他坐在一张桌前吃饭时,第一次对着他笑时——他分明就在他的眼前,近在咫尺。可如今回想起来,那个人疏离的眼神却始终隔了那么、那么远,远得仿佛从未抵达谁的心里。
      算了。朋友什么的,老子又不是没有。只要不在乎就好了,只要我不在乎——
      本已下定决心捏紧的拳头,却又在课代表来收迟到的周记本时颓然松开。他终于不知第几百次回想了起来,那个给予他致命一击的潮湿雨天。教室里那么昏暗,犹自明亮着的始终就只有冷杉深如幽潭的双眼。短暂又漫长的独处里,他曾为他文艺又2B的写满了一整页婉转矫情的字句。
      只有他。满满的一页……还是只有他。
      白宇泽叹了一口气,虚弱的将脑袋靠上窗台边沿。
      “抱歉,我忘带了……明天我自己交给老师吧。”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那页东西交上去。等到没人的时候,再撕了重写吧。
      白宇泽暗暗打定主意,认命的扒拉开桌上的杂物,摊开课本托腮发起呆来。

      晚自习之前。
      冷杉插着耳机将最后一道题解目开后,轻出一口气,搁下笔抬起头来。
      第一眼映入视野的,就是前面白宇泽不安分的脑袋。冷杉微不可察的皱起眉。
      白宇泽已经一天没有学习了。上课的时候不是发呆,就是在敲简讯,偶尔还和谢赭眉目传情的讲讲小话——唯独对他和课本视而不见。
      冷杉想,他大概是要放弃了。不论是对他,还是对读书这件事本身。而罪魁祸首,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虽然说不能再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这个想法归根结底是出于替白宇泽着想,可要是连他读书的积极性也一并抹杀了,那后果谁都无法承担。
      他不能毁了他的未来。
      脑海里浮现出树影斑驳下陈曳无暇的笑容,“……我还想看你们三个并肩在学校里横晃的样子。”
      犹豫很久,冷杉才终于伸出手来碰了碰他的肩。说点什么吧,他想。
      然而白宇泽的身子顿时如触电般的颤了一下,还不等他讲话就生硬的侧过脸抢先对邻座的谢赭道:“谢赭,我们翘了自习去喝酒吧。”
      “哈?”正狂用“摇一摇”把妹的谢赭呈痴呆状的转过头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翘自习?喝酒?!”
      白宇泽不知此时哪来的勇气,坚定的点了点头。“去不去?不去我就先走了。”
      “啊……”其实谢赭还是有点迷茫,但随即他目光一侧,正好捕捉到冷杉悄无声息的将手从白宇泽的肩头收回,视线再次回到他脸上时便带了晃眼的笑意。“去!干嘛不去。你等下,我叫妖孽和老宁一起出来。”
      白宇泽闻言倒犹豫了,“咱们两个就够了吧。万一被老师发现,连累他们也不好。”
      “说什么呢!兄弟就是用来连累的。”谢赭不由分说起身推搡着他向门口走去,底下众人都在各忙各的,只有少数几个抬头瞟了他们一眼,也以为是去上厕所罢了。
      谢赭边向门口走边公然掏出手机翻着通讯录,找到“分分钟操哭死诱受”后点下了通话键,出门前还不忘回眸给了正在座位上默默注视他们远去的冷杉一个泛着凉意的笑。
      冷杉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耳机里歌手的声音浅淡而寂寞的一直回响。
      “你是我小心维护的梦我疲倦的享受着谁也无法替代的孤傲……”

      此时八班里也是一片热闹,女生们抱着靠枕各种拿手机看小说,刷人人,追新番,拎着iPad观赏美国大片(字面意思),甚至还有补晚妆的,就是没人学习。真不愧为文科最烂班……
      宁子樾在晚自习开始的时候终于把这时长为一天的觉补完了,掏出PSP开始干事业。姚绿则翘着风骚的二郎腿,边啃苹果边翻腾着桌膛里积压了整整两天的慰问信和情书,遇到信封纸稍微好看点的就饶有兴趣的拆开看内容,剩下的仍旧撇回抽屉里。
      观赏完了为数不多入得了眼的约炮信后,姚绿无聊的按亮手机想上网找点新歌听听,这时候手机就在他手中剧烈的振动起来,来电显示为“亚达绿爷我还要”。
      “呦。真难得啊,这时候打过来。想爷了?”
      谢赭隔着信号都能想象到他那促狭又惑人的痞笑。“滚粗。我现在和白娘子在学校后门口,准备到网吧打会儿游戏再去喝酒。你和老宁来不来?”
      “这个必须有——爷正闲的蛋疼,并且科学验证饮酒不仅能解百忧还可以助性……”
      “……喂喂是我拨通号码的方式不对吗?!我总觉得你说的那个‘性’和我想的不是同一个字啊混蛋!”
      “哈哈……你懂的。爷又不是不给钱!话说我刚刚竟然在一摞情书里发现了两个汉子的落款……肿么破爱妃。”姚绿轻笑着站起身,走到宁子樾眼前推了他一把,向后门边挑了挑眉。
      宁子樾愣了片刻后意会的起身跟着他向外面走,一路上身前人讲话的分贝都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操,老鱼头马上要从一班那边折回了。行了不说了,我俩得小心着点儿溜下楼。见面撸。”姚绿一瞥见走廊尽头那个一身古板黑西装的老头就匆匆掐了电话,趁其把脸贴在靠走廊的窗上偷窥学生时揪着宁子樾的袖子就蹿上了楼梯,一溜三步并两步的往下跳。
      “咱们这是去哪?”到了一层后两人小心翼翼的向大楼门口挪动,宁子樾忍不住低声问。
      姚绿戏谑的回头瞄了他一眼,“真迟钝,猜也猜到了吧。怎么,你什么也不知道就跟我出来了?不怕被我拐到自家开的牛郎店么。”
      “你是头牌,又不是老鸨。怕什么。”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盯着宁子樾淡定的侧脸,姚绿竟忍不住拳头发痒。这家伙毫不费力的吐槽究竟是在拉仇恨吗?不是吗?!……
      忿恨的领他拐到后门,姚绿略略后退了几步就要一气翻过去,却被宁子樾拦住了。
      “怎么?”他奇怪的歪头,这家伙不会打算临阵脱逃吧。
      宁子樾沉着的扬起头,原地起跳的同时扬手勾住墙头,一个腾身轻松落在上面,又扭头对他伸出手。“伤口容易裂开。我拉你一把,好借力缓冲。”
      “哎……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那什么。”姚绿发现他在这个人眼前很容易词穷,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找好落脚点后姚绿探身踩着墙上的凹点被他拉到了墙头上,眯眼一瞥就看见门那边两个模糊黑影正不安的来回踱步。
      “嘿,接着!”
      头顶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墙底下的两人吓了一跳,白宇泽刚下意识的伸出手来就被一个落下的人影重重扑倒在地,狠狠磕到了尾巴骨。他哀嚎了一声,无奈被压着动不了,只得任姚绿又趁机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尼玛!死人妖你又嗑了春【嗯哼】药了?!”谢赭立即以光速冲过去撕扯着八爪鱼一样黏在白宇泽身上的姚绿,嘴里不高兴的骂骂咧咧。
      “诶,作为男人就要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好吧。说实话,你现在已经满足不了我了。”姚绿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笑的那叫一个妩媚动人,谢赭却后背陡然一阵发寒。
      “估计要你满足得一夜九九八十一次,干你的人迟早和西门庆一个死法。”
      “次奥,你以为是西天取经啊!师父我有八十一难拦路悟空你七十二变制敌。”
      “……你们两个怎么还唱上了?!还有姚绿你可要对老子负责!”白宇泽幽怨的咬帕状跟上他们俩。
      姚绿走在最前头,闻言就妖娆的一扭腰向他抛了个媚眼,于路灯下笑的灿烂生辉,“没问题,晶晶。别跟着那泼猴了,否则断子绝孙也只是时间问题。”
      “擦,姚绿你还来劲了是吧?!”谢赭说着就面目狰狞的扑上去作势要揍他,而姚绿轻松的一个闪便蹿出去老远,几下围堵中却忽然有些吃痛的趔趄了一下。
      多亏背后及时伸来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姚绿就势单腿蹦到宁子樾身后作泪眼柔弱状:“悟净酷爱救窝——”
      宁子樾懒得搭理他,沉默地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就松开手自顾走开了。“……自找的。”
      姚绿呆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身前空荡荡的幽暗才反应过来,瞬间愤怒的冲他的背影竖起中指。“卧槽?!宁子樾你给老子站住!有种你再说一遍——”
      奇怪,自己平常明明也很少动怒。今天这是怎么了?……
      那人站定脚步后还果真缓缓回过头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冲他淡然一笑,语气无比的虔诚认真。
      “……我说:师父,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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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勾肩搭背的相继走进网吧,就见宁子樾熟门熟路的走上前掏出张VIP卡示意前台激活。谢赭略诧异的在后面探头看着,“诶,你已经满十八了吗?”
      “你什么记性啊。刚进高中的时候不就知道老宁比我们都大了吗。”白宇泽翻了个白眼表示对他脑容量的鄙视,谢赭这才作恍然大悟状。
      “啊……抱歉抱歉——!看我这记性,肯定是一年下来学习太过刻苦了,脑细胞们才都……”
      “……和自【嗯哼】慰过后纷纷暴露在卫生纸上的死精们一样萎了么。”
      谢赭正说的声情并茂,旁边姚绿嫣然一笑便从容的接过了话头,并且以他的音量完全没有要回避前台那个正点MM的意思。
      这个比喻实在过于邪恶,以致于谢赭立时一脸挫败的呆滞在了原地,一旁的白宇泽更是“嘎嘣”一声崩断了心中仅存的节操之弦,从此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他的三观尚存……
      “……”迎着前台小姐通红的脸颊和闪躲的目光,宁子樾默默收起卡后便迅速转身走向了双开玻璃门的大厅,此刻的想法只有快离他们远一点……
      他溜得也实在太干脆了些,只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被落下的那三人硬是绕着整个吧厅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他,这时候宁子樾都已经开玩快十分钟了。
      “宁子樾你刚才死哪去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害我们像傻逼似的找了那么久!”姚绿现在看上去就像发狂的美杜莎……括弧暴娇版。
      而宁子樾只是面无表情的侧脸看了他一眼,随后平静道:“……姚绿,撸两把。”
      “操。你能不能不用‘同学,你蛋碎了’一样淡定的语气讲这个。”姚绿看他面瘫的表情就忍不住内心暴躁,扯开旁边的软椅重重倒在上面。
      虽然天色已经不早,网吧里面还是挺安静的,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消费比较高,学生党除了他们几乎就没有了,甚至还有几个白领模样的上班族在聊□□,轻声细语情意绵绵。可年轻人毕竟不同,他们爱热血,也易冲动,特别是只要打起网游来就忍不住要瞎嚷嚷一通。
      “尼玛啊爷怎么又被轮了!!谢二你那边是手残还是怎么着,彩笔就趁早别玩了行吗?!我当初真是抽了疯才和这种人组队……TAT”
      “和我有毛线关系,劳资是无辜的好不好!!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延迟突然飙到一万多了……他娘的。不对啊你们几个的机子怎么一点没卡?!”
      “RP问题啊RP——谢赭你就别狡辩了。现在怎么办?已经说好输了的人要请喝酒的哦——?”白宇泽笑眯眯的脸上分明欠抽的写满了“和大神组队就是毫无压力啊哦呵呵呵呵”,尽管旁边的“大神”宁子樾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盯着闪着荧光的屏幕。
      姚绿不爽的“哼”了一声,翘起下巴抖了抖腿。“请就请。正好我知道这不远一家很不错的酒吧,好久没去了。”
      “哟西。就这么决定了,这顿由你来请。”谢赭手脚利索的站起身来就要溜,被姚绿一把拎住后领子,笑的阴沉沉。“怎么?这就想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啊——”
      “谢赭筒子,你这种行为是十分可耻的,具体卑劣程度可媲美逼良为娼、吃干抹净不算还提起裤子就走人的屌丝怪蜀黍。”白宇泽恍然间竟有了几分姚绿笑里藏刀的影子,膝盖中箭的谢赭只好挂着宽面条泪转身投降。
      而本尊闻言则欣慰的摸了摸白宇泽的头,颇为感慨的唱起:“长大后,你就成了我……”
      白宇泽嫌弃的拍掉他趁机乱摸的手,“……滚。”

      姚绿带他们去的那家酒吧,名为“寻”。
      荧绿的灯管有规律的时而明灭,串成在黑夜中犹自散发出缕缕幽光的花体字,神秘而魅惑。
      “您好,请问几位?”门口年轻的服务生在几人推门进来后便微笑着迎上来,一边殷勤的询问一边极快的打量了几人一番。
      视线掠过姚绿和宁子樾时都没做过多停留,待看到后面神情鬼祟的谢赭和看上去略有点紧张的白宇泽后他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你们……还是学生吧?”
      白宇泽顿时有点慌,虽然已经不是一两回跟哥们儿在外面鬼混了,但像这种正规的奢侈娱乐场所倒还真没进过。
      “哎……小哥你什么眼力啊。我们早就是成年人了耶,不过长得略为清纯点而已。”谢赭打着哈哈挡在白宇泽身前像如花般的扭了两扭,可惜服务生完全不为所动。
      “对不起,有身份证吗?请出示一下。”俨然是公事公办的冷淡口吻。
      边上姚绿就有点不悦,本来干这一行的什么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大家都好做。不知今天撞了什么邪,碰上这么个死心眼。
      “喂,这位小哥。”令几人都大跌眼镜的是,姚绿竟走上前毫不客气的扳起了那年轻人的下巴,眯起细长的凤眼,居高临下的冲他妖冶一笑。“你是新来的吧?要是有什么疑问的话就叫你们戚老板亲自过来验身,我和他可熟得很。但今天哥几个时间有点紧,我这人脾气又不太好,万一不小心出手砸了你们的场子还害得你被辞退我良心上也过不去。倒不如就在这小事化了,你看如何?”
      他虽然始终微笑着,讲话时眼里却分明闪着冷肃又凌厉的光,那种让人不容拒绝的气势竟让比他年长了好几岁的服务生忘记了挣脱,连句话都说不出,最后只得被迫点了点头。
      “这才听话。”姚绿说着松开了手,得意勾唇带头向里面走去,再次向众人证明了何谓调【嗯哼】教……
      其余三人很快跟了上去,只晾了那服务生呆呆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待一阵凉风从门外吹来他才终于回过了神,随后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脸竟然烫的离谱……

      酒吧里面比想象的大很多,客人也不少。
      昏暗的光线下,每个人的脸庞都罩上了一层神秘诡谲的暧昧。男男女女皆笑容满面的围着小桌清脆碰杯,耳边迤逦跌宕的旋律缭绕不绝。
      他们挑了个靠近吧台的位置坐下,姚绿整个人一副风流阔少样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指了指桌上那份印花单子。“随便点,我买单。”
      谢赭受宠若惊的抬头看他,“你……”
      “怎么能让在下面的那个出钱呢,你说是吧。”姚绿贱贱一笑,翘起标志性的二郎腿。“就当包月费了。爷赏你的。”
      “你妹……”谢赭咬牙切齿,“老子才不稀罕!咱们两个人平摊!”
      这时候,正好已经阅览完酒单的白宇泽和宁子樾齐齐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指着其中一杯标价224RMB的琥珀色鸡尾酒道:“就要这个了。”
      谢赭顿时就萎了,点头哈腰递上讨好的笑:“你们好歹给兄弟我点面子……”
      “行,就它了。”姚绿毫不理会他,站起来就向吧台走去,“我直接去和老板说,顺便叙叙旧。你们先聊着。”
      看着姚绿决绝远去的背影,谢赭脸色惨白的跌坐在了沙发上,痛苦的哀嚎:“哦闹!!我好不容易卖身换来的血汗钱啊——”
      而白宇泽和宁子樾面上却没有丝毫愧色,冷淡的别转头来不去看对面掉价的人,心里默默骂他:“……这傻×。”

      姚绿一屁股坐上了台前的转椅,没什么耐性的大声敲着吧台:“喂,老板!老板哪去了??”
      “来了来了!”只见一个都年近五十了还一身最炫朋克风的欧桑有些焦头烂额的从台后钻了出来,灯光晃过,他左耳上一排闪亮的银钉差点晃瞎姚绿的眼。这位欧桑左手拎着个深色的酒瓶子,右手还费劲的起着瓶塞,连头都没抬。“这位客人有什么吩咐?”
      “嘛,真是的。这位骚包的大叔你好歹抬头看我一眼啊。”姚绿撑着头伏在台子上笑的慵懒。
      闻言那欧桑还真就愣了一下,随后呆傻傻的把脑袋转了过来,待看清姚绿似笑非笑的妖孽脸眼睛里顿时绽放出万丈光彩。“你——你小子不是比我还骚包的那个——等我想想叫什么来的——姚绿?!”
      “难得大叔还记得我,姚某可真是荣幸之至。”姚绿脸黑了下来,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快两年不见,大叔你倒一点儿没变嘛。”还是一脸老处男的沧桑。
      “哈哈,不像你小子越长越勾人了!”那大叔自然不可能听到画外音,笑容满面的用力敲了一下他的头,又仔细瞧了瞧他的模样,神情于感慨中掺了些旁人读不懂的复杂。“这么久不见,你……真的变了好多啊。”
      姚绿知他话中所指,也只是淡淡一笑。“……是啊。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绝望到连死都不怕的疯子了。”
      大叔慢慢倾杯为他倒了一杯酒,推了过去,眼神深邃。“这杯我请你。镇店之宝哦。”
      “谢了。”姚绿勾唇,眼也不眨的一饮而尽,搁下高脚杯后还惑人的舔了舔上唇,似在回味。
      “怎样。作为咱们再见的大礼足够了吧?”戚老板微笑侧目看他。那酒的味道又辣又浓郁,刺激得很,普通人恐怕早就咳起来或者上头了,但是眼前这少年就和喝了杯冰镇可乐没什么两样,面不改色。
      “那必然的。酒这东西口感有多醇,当初酿它就费了多少劲。”姚绿笑笑,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问:“哎,门口那个是你刚招的服务生?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嘿。那小子是附近K大半工半读的大学生,家里不太宽裕,自己来挣点生活费。我看他模样还不错就收了。”戚老板抬眼好奇的望着他,“怎么,看你一副飞扬跋扈的嚣张样,难不成他竟然敢惹你?”
      “那倒算不上。不过得教他懂点规矩,要不你这店早晚得砸在道上人手里。”姚绿翻手将杯子一推,懒懒眯眼。“再来一杯。”
      “还喝?这酒可伤嗓子。你还唱不唱歌了?”虽然这么说着,戚老板却依旧毫不拖沓的将酒杯满上了。
      姚绿再次一口气喝光后下意识就向舞池中央的圆台望了一眼。其正上方的彩色大灯亮着,光圈内却是空无一人,只有架孤零零的麦克风立在当间。“你们店这是要黄了?连个歌手都没有。”
      “哈哈。当年你走了之后,这个位置确实空了好久。一开始我还想着等你回来呢,后来过了快半年才决定重新招人。可惜自从听了你的歌,一般人我已经看不上了。连续换了好几个也不满意。”忆起往事,戚老板沉默的时间就长了些,笑容里也有了那么点儿怀念。
      “直到一年前,才终于被我碰到一个嗓音勉强可以与你不相上下的年轻人。只是他上班的时间比较晚,而且说好每天只唱三个小时。”
      姚绿不爽的翻了个白眼,“操。这么拽?”
      “你当年可比他还拽。”戚老板微笑直言,伸手摸了摸姚绿的头,声音既轻又低。“……小姚,那年你走了之后……过得还好吗?”
      姚绿垂着头无声勾唇,指尖轻轻摩擦着光滑的杯壁。心房里一下子就涌进了许多酸楚的疼痛的尖锐的柔软的情绪,末了却只尽数化为少年光影交错下一抹淡至若水的轻笑。
      姚绿笑着微微闭上了眼,拂过鼻端的酒精味道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那年盛夏槐花浓烈的馥香。
      就在那一日,他拖着重重的行李一脚踹开了寝室剥了漆的木门,屋内原本正坐在地上打牌的三个少年就同时回过头来看他,神情惊愕。而地板上乱糟糟的堆满了灰尘、杂物和啤酒罐,几乎无处下脚。
      有轻微洁癖的姚绿不由皱了下眉头,干脆的大步上前拎起角落里被遗忘的扫帚,指着谢赭的鼻尖傲然道:“你,拿着这个把地扫了。那边一脸呆萌的内小受,拎拖把进厕所,浸湿后拧过三遍再出来墩地。……还有你,此刻正面无表情盯着我的傻大个,把你们这堆破烂箱子整理一下,没用的扔到走廊,我收拾完行李就来帮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就有理由不分干净埋汰了吗?拜托,我们还要在这里一起滚三年的床单,环境太恶劣我会失去搅基的兴趣的OK?……唉你们都看着我干嘛?!还不快干活去!!……”
      在他们已经足够熟了之后,几人都表示回想起那日的情形还是惊魂未定,以为那时踹门进来的是个不仅霸道中二又娘炮毒舌的王子病患者,并为此惴惴不安了很久,好几个晚上都没睡踏实。
      而事实上那天打扫完,几人望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房间,虽然彼此都灰头土脸还是忍不住相视一笑。
      白宇泽首先主动递给他一罐啤酒,笑的青涩纯良。“你好,我叫白宇泽。以后叫我小白就行。”
      姚绿挽着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抬头也冲他们绽开一个滟光四射的微笑。“在下姚绿,以后请叫我总攻大人。……”
      以往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迅速回放着,姚绿想,如果身边没有这些人陪伴的话,他究竟还能不能成为今天的姚绿,能不能强撑着走到今天。
      过去那个歇斯底里与父母争吵的自己,孤注一掷的抓起碎玻璃狠狠扎进手腕的自己,深夜披头散发的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咬牙将镇定剂注入皮肤的自己。
      关于自己那些黑暗的过去,他们对此明明一无所知,但却一步步将他拉出了绝望的深渊,给予他这世间最为温暖而纯粹的救赎。
      此时如果有人问我如今过得好不好,其实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知该如何作出明确的回答。可只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一直到十六岁那年的夏天,我才发现自己是在‘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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