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羽飘落》千竹

44、一辈子相欠

　　Part44

　　逛了好久的街，百步迂回，还是走到羽翼面前，而餐厅大门挂着“暂停营业”的招牌，弯曲锁链入目冰冷，打破心中希冀。

　　伸手入袋，竟然没带手机，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仰望良久，终于回家。

　　临近晚餐时间，家中空无一人，找不到手机的某人只能对着客厅的话机发呆，手握着听筒，却迟迟不敢提起。

　　突然铃声大作，千竹吓得不轻，半晌接起，电话里阮宁刚直的嗓音憋的纤细：“喂，竹竹，猜猜我是谁？”

　　寒风阵阵，千竹郁粹至极：“霹雳侠，你幼稚也该有个限度。”

　　“逗你下而已，干吗那么大火气？”那头阮宁很无辜，换了个坐姿又开始训训叨叨：“阿竹你可不厚道啊，老子在C市望穿秋水，你一个电话都没，快过年了都不来祝福下，线上没人手机不接，你是打算把我格式化掉还是怎地？”

　　千竹懒懒躺进沙发：“我手机刚丢，要不你再打个，我也看看掉哪儿了？”

　　“呸！我找你就刚好不见，你那手机也太贱了吧！”阮宁一边叫骂一边按键，“我可真打了，别给老子按静音！”

　　干扰电波滋滋作响，不想，模糊铃声竟隐约响起，越来越清晰，伴随着脚步，林琳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口，手中嗡嗡震动的正是自己手机，《接受》的旋律回荡在房间，格外空旷诡异。

　　“靠，我听见了！臭竹子骗我！我就知道你……喂？喂！”

　　无视她的恼火，千竹搁下话机。该来的总会来，她定定神：“回来了？”

　　林琳没有脱鞋，径直走了进来：“不希望我回来？”

　　怎么回答都不合适，千竹缄默，站起身来。

　　“你的手机落在家了，”林琳走到千竹面前，扬起手里鲜艳的屏幕，“刚才我接到一个来电，你可知是谁？”

　　当然，千竹与她对视，正看见她红肿的眼睑和细密的血丝，心疼，但无奈。

　　“林千竹，原来是你，”林琳唇齿发颤语音苍凉，“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要向我解释？”

　　“我……”千竹开口。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手机啪的摔在地上，机身、电板、屏幕，四分五裂。千竹望着伤心欲绝的林琳，幽幽叹息：“没什么好说。”

　　“呵，呵呵，呵呵呵，”林琳哭笑着退步，泪如走珠，“林千竹，你厉害，你厉害……”话未说完便跌倒在地，千竹伸手去扶，却被打在一边：“别碰我！”

　　千竹收回，也不起身，陪她蹲在地板。

　　“不用你可怜我。”林琳拭去眼泪撇过脸，冷冷道：“拿上你的手机，别出现在我面前。”

　　“嗯。”千竹转身捡起碎片，真的穿鞋走出家门。

　　“林千竹，”林琳叫住她，“你欠我的，准备怎么还？”

　　没有回头，却依旧可以感到她幽怨的目光锁在背脊。从来甜美温顺的笑脸，此刻只剩怨恨，那么的不甘不愿不可置信。报应就是这样，你伤害过一个人，就会有另一个人来伤害你，哪怕小心翼翼，哪怕沧海历尽，她就在背后，再没亲密无间的笑靥，冰冰冷冷，叫她，林、千、竹。

　　“你说怎么还就怎么还，”千竹淡淡道，“我一直欠你的，只要做得到，我都会照办。”

　　“呵呵，”林琳娇笑，美艳如画却绝不温暖，“你倒是大方。”

　　“嗯。”千竹老实应声。

　　她就是这样，胡闹大条，一旦严肃起来又清清冷冷。从前不是这样的，自己也不这样的，可是现在，怎样都回不去了！

　　血珠渗出嘴角，泪水掠过，艳丽凄凉。林琳抬眼，绝美脸庞满是怨怼：“那你听好，我要你什么都不还，就欠着，永远欠着。”说着轻笑出声，“你一辈子欠我的，要一辈子良心不安。”

　　千竹默默然，许久点头：“好。”

　　脚步纷沓，却是归人逼近。“我们回来喽！”芸茵欢快叫着，猛然发现千竹面无表情立在门口，毛毛跟随在后，手中还提着晚餐材料。

　　千竹礼貌性笑笑，绕过芸茵毛毛走下楼去。

　　“你去哪儿？要吃饭了。”芸茵叫住千竹，提了提手上蔬果。

　　“你们吃吧，我有事先走了。”千竹推开毛毛，徐步下了楼去。芸茵看向毛毛，毛毛则更不知情的回望芸茵，面面相觑一会儿，芸茵冲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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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无目的流浪，依旧来到羽翼门口。

　　千竹仰望二楼已久，窗台却始终没有一丝亮光，垂首，坐在冰冷地面。

　　累了，也只好坐坐。

　　幸而屏保贴着，屏幕碎裂却未残缺，手工装机最在行，一阵不正常的颤抖后，屏幕又幽幽亮起，随意试机，除了裂缝蜿蜒一切照常，乍看下仿佛四人的嘴角越发上扬，如此夜里更显得诡异轻蔑。

　　切换壁纸，相册中剑羽的照片排在首列，严肃的脸带点窘迫，眉宇微蹙，难得的独家表情。

　　那天下午，穿着完整的某君终于有了心情研究所谓的前扣后扣，正摆弄，就发现有手机对着他，放空的瞬间，“咔嚓”声响。

　　很自然就扭打到一起，争夺着手机，嬉笑玩闹。一个回合，又将她按回在床，绕过背的手已摸到手机，但剑羽实在停不下动作去拿。细吻许久，他温热的气息呵在耳边：“偷拍可耻。”

　　强吻就不可耻么？千竹气喘吁吁，背在身后的手和他扣的紧紧，隔着手机，倔倔的较劲。

　　“还不放手？”剑羽笑，轻轻咬她耳朵，“还想再来？”

　　不敢了……千竹满脸通红，即刻松手侧身撅嘴，才洗完澡换上的睡衣也随她辗转变的皱皱。

　　蛮漂亮的智能手机，无奈被刷成了法语版，剑羽斜线三条，会三语四语的人果然伤不起啊伤不起。

　　叹息，默默挪近背对他无视他的人，伸手轻推：“喂。”

　　千竹蜷的更紧，脸埋被单不带搭理。

　　入手软软，她缩成小小一团很是有爱，满满的喜悦溢出，剑羽抱过她：“小竹。”

　　这语调，什么都融化了……千竹转身，弱弱的扯过手机：“不要删啦，我就拍到脸。”

　　谁知道她拍到哪儿，再说她古灵精怪，万一p成什么欢乐图流窜亲戚朋友三姑六婆间怎么办？剑羽心里不愿，但见她柔弱模样又不忍再计较，温柔抚摸她头发：“不许外流。”

　　“嗯！”笑容大朵绽放，千竹紧紧箍住他腰，感受无与伦比的幸福。

　　那个时候，真的好幸福，然而都已过去，快乐的，痛苦的，也只是纪念了，在每个猝醒的夜里，一遍遍，一页页。

　　晚风清冷，寒意凝重，指尖掠过屏幕上无辜的眉眼，千竹继续往下翻阅。他，仅仅是纪念，所谓约定，所谓承诺，所谓永远，也不过是几段纪念，卑微轻贱，换不来一句抱歉。所以永远还是很远，一周，十年，她不该再奢求。

　　正随意浏览手机响了起来，画面切换成芸茵俏皮的笑。凝望片刻，掐断，并设定屏蔽拒接家人来电。

　　不想回家，也再没有家。

　　心里一阵恍惚，无意识拨下一串数字，手指停在通话键上才发现是熟稔于心的号码，好想看着数字变成名字，又犹豫着不敢按下。情怯依旧，懦弱依旧，若迎来的是绝望，不如现在就开始学会坚强。

　　原来一直都太依赖，才没学会承受，不懂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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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光色炫丽，队友华丽倒地，剑羽却神游在外，线上组员叫加血也置之不理。

　　谢羽心推门走进，听得厮杀声不耐皱眉：“臭小子还在玩，根据地扎到阿姨家了？快让开给我看看股票，刚你姨夫说XXX是只潜力股！。”

　　剑羽无奈让位，五十步笑百步，她的股民热不一样驻扎入境？

　　无视他的鄙夷，谢羽心熟门熟路查探起她的潜力股来，可那所谓的潜力股似乎不那么好拼，就连开头字母也找不对。转头求教，却见剑羽对着手机发呆，震动虽轻，却一直持续。

　　“怎么不接？”谢羽内心焦急，快点打完来教我打字呀！

　　看着屏幕不断闪动的名字剑羽依旧沉默。

　　“要是不急先来帮妈妈看……”话未说完剑羽已按下接听键，不料对方已挂机，剩他对着未接来电踌躇。

　　谢羽心耐心耗尽：“要打快打！不打就来给我……”

　　还是震动声响打断她豪言壮语，这次剑羽没有犹豫立刻接起：“喂……嗯？你在我家？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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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断通话，千竹怅然所失。

　　也好，或许这样是最好结局。

　　抬头仰望，天空晦涩星也暗淡，怀念记忆里皎洁的月光，合着旋律，温暖伤感。不想触景生情，而景在心里，不知不觉间，从头到尾，从爱到不爱，已走了好几百遍。一直享受不能忘却的折磨，能有他可想，也觉得是种幸福。

　　脚步踉跄，千竹微微一愣，翩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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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芸茵还在锲而不舍的打电话，话筒里忙音嘟嘟，惹的人心急如焚。又是时近新年夜黑风高的晚上，这小劫匪如今还带几分姿容，万一路遇更高等级的劫匪，万一……她已不敢往下想。

　　“别担心了，欧洲那么大都没丢，何况是在家附近。”毛毛揽过她安慰：“原先打通被拒说明手机没坏，估计没电或者被屏了，不管怎样也是她想一个人静静。”

　　“哎呀你不懂！”这种空前强烈的不安，该怎么描述？芸茵皱眉跺脚：“拿上你的手机，继续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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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和？”看清来人面目千竹一惊，“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人正是宋和，落魄狼狈，显是醉酒不轻。

　　“我怎么在这里？”宋和喃喃自语，“这也是我家，你不知道？”

　　好吧，男人与女人或许不同，打归打，兄弟还是兄弟。千竹一笑，看来他也想回到过去呢，如果众望所归，会不会冰释前嫌？

　　发呆间，宋和已走到她跟前，猝然俯身，原以为要摔倒扶他的手伸出，刚好构成拥抱，来不及拒绝，他已近在咫尺：“千竹，真的是你，千竹，我一直等你的，其他过眼云烟，我从来没在意！”

　　怀抱更紧，宋和濒临绝望的声音带着颤抖：“我错了，你别走，我和林琳说清了，也可以向剑羽道歉，只要你别离开我，我都可以的！”

　　若不是恰巧林琳发现了那些通讯记录，他的解释的确会是完结，而现在，是不解之局。

　　其实他也很苦吧，并非不近情谊的人，却抛下朋友，周旋攻心，只是这样为她，值得吗？她，又值得吗？

　　透过强有力的怀抱感受他的脆弱，那么倔强。就忽然想到梦里亚塞洛的心跳，想得心突兀刺痛。

　　“你说过真真假假，无所谓的，”宋和微微啜泣，近乎哀求，“剑羽那样丢下你，你也不怪他对不对？你宽宏大量，也原谅我好吗？”

　　原谅？他对不起剑羽，对不起林琳，却偏偏没对不起自己，未曾亏欠，谈何原谅？他也只是为自己想要的去争取，即便手段过了，她也没资格责难。

　　易位而处，她似乎可以理解剑羽的离去了，沉默，只因开不了口，只因道明不比误会好受，面对情同手足的人，决择太残酷。

　　“千竹，对不起，对不起……”宋和仍在她肩头低声呓语。

　　千竹叹息：“我扶你进去。”

　　困难地将他掰开，在他背包摸出一串钥匙，逐一尝试，终于开启门锁。历时四年，羽翼依旧，像是永远欢迎他的到来，一如，林琳家。

　　偌大的餐厅空旷得恐怖，二人相携带进一室风尘，帘幕鬼魅般浮动，千竹下意识搂紧身边不省人事的宋和。跌跌撞撞上楼，摸索潜进一间房卸下，好一阵缓不过劲来。

　　灯光放亮，整洁的空间略微刺眼。衣柜把手处有张卡通便利贴：小羽，我去阿姨家住一阵，你留着看店，实在快饿死了再来，能赚一天是一天。落款日期是两周前，梁同学一定耐不住那么久的速食，怪不得羽翼闭门谢客。

　　想到这里千竹失笑，谢羽心还是和从前一样善于制雷。

　　细细掠过房间的每一样物品，她贪婪获取他的气息，他爱看的书本，喜欢的CD，还是一样牵动她的心。

　　书桌微乱，千竹顺手拾起书桌上倒扣的相框，瞬间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