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强烈，水波温柔》冬十

5、合欢树下的白裙子

　　胡悦来上学时候学习并不好，高中更是复读了三年之久。一个年级快二十岁的大男孩还没有高中毕业，他一下子成了全校的笑柄。他本来就内向害羞，由于年纪过大更是让他在走路的时候都不敢抬头，上课的时候不敢发言，集体活动的时候不敢积极。他最后一年高三的班主任，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名叫叶儒湘。那是为不善言谈的学者，更多的时候他是在讲一些做人的道理。
　　胡悦来因为不能按时完成作业，常常被留下来，于是他们就有了很多相处的时间。他从叶儒湘口中得知，他很晚才结婚，孩子刚刚满周岁，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从来没有人同胡悦来说过这么多话，他们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当他再次被留下至很晚的时候，这位老师便邀请他一同去他家。叶儒湘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小楼里，由于年久失修，小楼的外檐已经有些开裂。胡悦来跟着他进了屋，一下就被坐在藤椅上的小婴儿给吸引住了。在他的印象中，婴儿都是很可怕的生物，他们大哭大叫，大吵大闹，令人一刻都不得安宁。而叶儒湘的女儿，却十分安静，她嘬着自己的手指，用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看着他。
　　“很可爱吧，这是我的女儿，清林。”说着，叶儒湘就抱起了自己的女儿，握住她的一只手向胡悦来打招呼。“来，清林，叫哥哥。”
　　那孩子咿咿呀呀地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胡悦来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去握住那只晃动的小拳头。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手里仿佛捏了一个面团。那是他第一次见叶清林。高中毕业之后，他就与叶儒湘断了联系，就连那个小女孩，他也一并遗忘了。多年之后，他事业有成，野心勃勃，却在意外的一天见到了叶儒湘。
　　那个曾经穿着中山装的学者，看上去非常落魄，头发已经花白，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在胡悦来面前，他显得非常拘谨。而胡悦来在面对这个老师的时候，才想起了他的女儿。临走的时候，他留下了一封信，看来是早就准备好的。胡悦来打开，熟悉的字迹就展现在眼前。
　　悦来亲启：
　　多年未见，不知是否安好。听闻吾生已成人中龙凤，为师有一事相求。小女清林年纪尚幼，而为师已白发苍苍。若为师发生意外，还望吾生出手相帮。即便为师驾鹤西去，也可安息九泉。

　　叶儒湘
　　除去简短的信件之外，还有一张照片。稚嫩的叶清林穿着白色的校服站在合欢树下，煞是好看。那是他第二次看到叶清林。即使只通过照片，他也能看出，她不是轻易屈服的人。叶儒湘在信中一句一个“为师”，无非是为了提醒胡悦来不要忘记他当年对他的恩情。胡悦来是个商人，商人的本性就是唯利是图，更何况他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但是看到叶清林的时候，他的心就开始动摇了，照顾一下也未尝不可。再后来，他就收到了参加叶儒湘葬礼的消息。他一身黑衣赶往殡仪馆，在那里看到了一身素衣，跪坐在火盆旁的叶清林，以及她身边的一个男孩。她呆呆地向着火盆中扔着冥纸，眼角含泪，看上去很是可怜。
　　“清林，你休息一会吧，你都一整夜没睡了，我在这守着。”旁边的男孩说。
　　胡悦来看她摇摇头，继续着刚才的动作。他走上前，跪在地上朝着遗像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对她说：“节哀。”叶清林微微颔首，并未看他。他走出殡仪馆，看到远处的天空满是阴霾，而自己头上的这块天空，却异常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