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血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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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 血玉
“……这是一年多来汝南王给臣的书信，一应具在了。”宜修封后初，慕容家自矜不给女儿惹麻烦，事事皆有些避着。现如今大半年过去了，眼看着皇帝倒是一点都没避嫌，甚至有几分将慕容家当正经外家的意思。故此，慕容迥在玄凌面前放松了不少，现下过了立冬，他就抱个汤婆子，随意将汝南王的书信摆在玄凌面前，毫不藏私。
玄凌抬手翻了翻，玄济是个有脑子的，只可惜不用在正途上，重活一世，这个手足势必还要亲手给断了，可惜汝南王妃一片深情。
两个人正谈着，陆翊和苏珞晃晃悠悠地逛进来，陆翊眼尖，一下看到那叠子信纸，伸手捞起来，一挑眉：“哟呵，玄济这小子下手这么快啊。”
苏珞被陆翊说得心痒痒，扒着他的胳膊探头：“过来点，我看看都说了什么。”
玄凌头大，慕容迥是第一次看到两个帝师私底下的样子，平素里这俩人一个仙风道骨，一个不动如山，一时竟有些接受不能。
陆翊将信纸扔在苏珞怀里，盘腿上榻：“臣以为，此事不着急。慕容将军与汝南王书信往来一年多，也提供了些许便利予他，想来汝南王是很信任将军的，信中所说多半属实。”顿了一下，陆翊继续道，“汝南王有心办事，却也不不出格，只是拉拢权臣，手中所谓的兵力也是京中和京郊的兵力，再具体出来，无非就是慕容将军和慕容小将军手底下的兵，私军大约两千，最多不过五千，翻不出什么花儿。”
“陆大人此言差矣。”慕容迥有些不赞同地皱眉，“两千私军也不可小觑，还是要尽早解决得好，免得节外生枝，毕竟汝南王也是从紫奥城出去的。”
这话的意思就有趣了，竟是担心到近侍身上。
陆翊觉着有趣，也不反驳，只是又掏出一样东西：“慕容将军赤胆忠心，但臣也是有考量的。汝南王心思不正，能力却有，倒不如先用他解决个事。”
玄凌看着陆翊掏出的东西，眼睛一下子瞪大。
那是一块通体透亮的血玉玉佩，一丝杂质都没有，白玉中带一丝红色脉络，像水波纹，又像火焰纹，光下清晰可见，只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中原的东西。
慕容迥少时征战，见得多，咦了一声，陆翊一笑，将那块玉佩递给他。接过玉佩，慕容迥仔细在光下照了照，肯定道：“这是摆夷人王室的东西。”
一语惊起四座人。
中原人对苗人、摆夷人、胡人、羌人和狄人的信仰有敬畏，敬畏源于未知，慕容迥亦不例外，他看仔细了就将玉佩放下，还特地离玄凌远了些，解释道：“昔年祖父征战大理，祖父说过，他们大理的王就带着这个水波火焰纹的玉佩。血玉稀有，我们中原几乎没有，更勿论这么好水头的玉。但是大理本身就产玉，精挑万选，尚能挑出一二。战事结束后，大理王战死，未听有人说过那玉佩。那时祖父只是个中郎将，具体的便不清楚了。”
摆夷人，阮嫣然就是摆夷人，玄清身上留着摆夷人的血，予涵是玄清的后裔，予润之后是予涵的孙子继位。
玄凌惊愕地看着陆翊，陆翊点了点头，将血玉收起来：“舒太妃应当不止是个普通的摆夷人，很可能是摆夷人的王室。这玉佩……是从甘露寺里出来的。”
甘露寺，舒太妃出家的地方，这玉佩是谁的，不言而喻。
苏珞看着有些呆滞的玄凌，颇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的头：“清河王年纪还小，此事也不急。”
陆翊颔首：“此事不急，今日拿出来苏珞本是不同意的。但我看你和皇后娘娘感情越发好了，难免忽略了，不然这玉佩就不是被我截了，而是你亲自截到。”
玄凌心头一震，这一年过得愈发顺遂，予泓长得很好，太后闭门礼佛，朱家没在咋呼，万事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他确实大意了。玄凌盯着之前放血玉的地方，长长地舒了口气：“明日朕下旨，命汝南王开春去大理看看有什么异动。”汝南王看不上玄凌，但更看不上玄清，若是真的碰着摆夷人，不用玄凌说都要是要见血的。
陆翊见他再次警惕起来，满意地笑了一声，几个人又谈了些旁的琐事，便散了。
出了乾清宫，慕容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一脸的便秘表情。苏珞上前一勾慕容迥的脖子：“慕容将军不用想太多，你知道再多，小凌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慕容迥看着平时不动如山、现在勾着自己的帝师，嘴角抽了一下——是啊，你叫君上名讳，还能活得好好的，我知道点皇室密辛算什么？
玄凌回到后宫，没有去自己的养心殿，直接进了宜修的昭阳殿。进去时照例没叫人通传，宜修一身家常杏色对襟袄裙，正在给予泓做衣服，蓦地看见他进来，吓了一跳，嗔了一句：“怎么又不叫他们提前通传？”
玄凌一笑，将她手里的东西放下，拉着人在榻上坐：“朕回自己家，还要叫人通传，像什么样子。”
剪秋端了点心、茶水进来，正好听见这句，低头笑了一下就领着人退了出去，将内殿的门关好，带着小丫头在外殿收拾，留着空间给那对老夫老妻。
宜修察觉出玄凌情绪不对，她跟玄凌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付出的感情也太多，有些时候即便她不想，也能很快地感受到玄凌的心绪。宜修想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覆在玄凌手上拍了拍，柔声道：“朝中发生什么事了？”
他还没及冠，就宠他一下吧。
手掌一翻，玄凌将宜修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慢慢将内阁的事说给她：“……陆公很神奇，他好像知道挺多事的。但朕不记得摆夷人后面还有什么举动，乾元五年很平稳，乾元六年你二哥平了海寇，然后大周就一直没什么战事了。”
宜修开始有些惊讶玄凌会跟她说这些，但是一想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也就释然了，跟着玄凌分析：“摆夷人并不多，我在家时听父亲和大哥说过两句，太祖收复大理用时长是吃亏在不熟地形上，所以父亲从小让大哥和二哥熟记大周边境图，要能一笔画下来的。这可能也是摆夷人不想起战事的原因。”宜修到底是女子，想了想，还是转回了后宫去，“其实我挺奇怪的，太后为什么不干脆杀了舒太妃。”她看了玄凌一眼，见玄凌没什么反应，便接着说，“舒太妃是摆夷人之后，就是死了，朝中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太后只是把她赶到甘露寺去，一直没动手。想一想，舒太妃在后宫锦衣玉食，一下子在寺里过清苦的生活，一场风寒就能要了命，合情合理，为什么太后不动手？当初陛下将甄嬛弄到甘露寺，管文鸳一个小小的嫔都能叫她受苦，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这儿，玄凌才抬了抬眼：“朕以为……那是你的手笔。”说完玄凌笑了一下，“也是，就算是你的手笔，皇后能做的事，太后为什么不能做呢？是挺奇怪的。”
宜修略过了玄凌的前一句话，继续给他分析：“也许她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可是舒太妃还有什么筹码跟太后做协议呢？陛下登基，太后已经什么都不缺了，舒太妃还能给她什么？”
筹码，玄凌脑中划过一道灵光，开口道：“朱家的荣耀。舒太妃是摆夷人，兴许摆夷人有什么祭祀的法子保朱家不衰，以此要太后留她和玄清一命，一旦她或者玄清身死，朱家就完了。”
宜修一愣，她是没想到这一层，甚至有些觉得荒唐：“这……祭祀要能保世家不衰，我父亲和哥哥们拼死拼活地打仗做什么？”
玄凌嗤笑了一声：“朱家就是这样，做事畏畏缩缩，看到有人发达了又想抱上去。可是你看前世，舒太妃死了，玄清也死了，朱家倒了，这法子还是有效的。”
宜修失笑，抽出手拍了玄凌一下：“什么有效，后来你们周家都叫摆夷人给糊弄了。”顿了一下，宜修劝了一句，“你去问问太后吧，挺奇怪的。没那个劳什子血玉倒还好，如果舒太妃真的是摆夷人王族之后，这关乎国本的事，太后不是拎不清的人。”
玄凌一挑眉，换了个姿势，将头枕在宜修腿上，腿还在榻边儿悬空着，晃了晃：“不想见她，见了就烦，好不容易安生了半年。你说，朱家就比儿子还重要么？要你选，慕容家和长生，你选谁？”
宜修不想理他，奈何玄凌不放过她，一直晃悠，惹得宜修只得无奈地应付他：“都重要，而且可以不选的。陛下是君，朱家是臣，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如果朱家守臣子本分，就没这么多事了，他们想得太多。”
玄凌想了一下，现今的慕容家就是如此，守得臣子本分，所以相处的还不错，连带着慕容迥那张老脸，他都觉得好看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血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