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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夕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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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银低着头匆匆地往前走,像是深怕被人看见,一直走到一座灯火辉煌的大门前,才终于抬起头,门之上是五花八门的灯光点缀的“一夕温柔”四个字,灯光不停地跳耀,显得分外勾人。
阿银踟蹰了起来,双腿像被什么吸住似的,进又不敢,退又不甘。
他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
以前,他只在山坡上放羊。早晨把羊放出圈房,傍晚又将它们赶回去,没有狼也少有偷羊的贼,万一真碰上鬼鬼祟祟的人,他只要拿出猎枪示意,朝他空放一枪,那胆小的贼就像老鼠一样逃之夭夭了。
他喜欢躺在草堆上,看天上漂浮的白云,偷偷思念东家的姑娘。他只见过她一次,就深信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了。那次她亲自来山上给阿银送生活品,因为第一次来迷了路,到山上的时候已经傍晚了,阿银听见马儿的铃铛就从草房里跑了出来,看见骑在马背上扬着马鞭的骄傲姑娘,红红的夕阳正从她的头顶斜照过来,映衬着她美丽的脸庞。
阿银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就连忙跑下去牵马绳。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心情却像背后的铃铛一样“叮铃铃”的欢快极了。姑娘下了马,握着马鞭检查了羊圈和他的草房,那草房就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样,乱糟糟的。
“你就住这里?”姑娘用惊奇地语气问道。
“嗯。”阿银羞愧地点点头。
姑娘没过一会就要走了,阿银这才不安起来。他痛恨极了,痛恨自己的草房里乱得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要不她也可能会坐下来说说话。
姑娘骑上马挥动马鞭,马儿慢慢地朝山下走去,叮铃铃的铃铛依旧欢快,可那马蹄噔噔的落地声却像是拳头一拳一拳地打在阿银心上。
阿银无力地躺到草堆上望着天空,不久就迷糊了,依稀又听见了铃铛的声响,他以为是在做梦,可那快乐的铃铛声渐渐地清脆起来,他连忙从草堆上跳下来,看到骄傲的姑娘骑着马又回来了。
他掩饰不住地高兴着,姑娘却懊恼地说道:
“哎,我真笨,又迷路了。”
“天都快黑了,连我也会迷路的。”
“看来今晚是回不去了。”
“那就歇这儿吧。”
“幸好还能看见你这儿的灯,要不我就得在野外过夜了。”
“那先下来吧。”
“嗯。真是饿极了。”
“哦,你等等。”
阿银连忙端起猎枪往远处奔去,不一会儿,又大步大步地跑回来了,脸上得意地笑着,英武的肩上扛着那把猎枪,枪杆上挂着两只野鸡。
等两人洗好野鸡,架起火堆,天也彻底黑了。
“哇,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星星呢。”
“今天还算少嘞,多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真是要看花眼的。”
“真的吗?”
“嗯,有时候还能看见流星。”
“你见过流星?”
“那当然了,天上那么多星星,装不下的时候就会掉下来。”
“真羡慕你呢。”
阿银听着骄傲地笑了起来。他的世界里,只有这满天的繁星,和繁星之中如盘又如环的月亮,月光下婆娑的树影,树影边叮叮咚咚的小溪,小溪里青蛙欢乐的叫声。他一直觉得它们是单调无趣的,没想到却令姑娘艳羡了。
火堆上的野鸡散发出诱人的清香,熊熊的火苗烧得阿银脸儿发烫,心也发烫。尽管发烫,却又是澄澈无比的,绝没有丝毫浑浊的念头。他又说了很多他的故事,说他和小偷搏斗,说他追赶大熊,她也渐渐敞开心扉,谈她在学校里的事,谈她们的聚会,甚至是她只记在日记本里的少女心事。
多么美妙的夜晚啊,他时常怀念它。
想起这些,他朝后退了一步。
后来过年,和阿银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哥们从城里回来了,穿着崭新的西装和锃亮的皮鞋,风光极了。阿银的父母看见了,便也怂恿他去城里打拼,阿银也动心了,过完年便和哥们一起走了。
两人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才走出大山,赶到坐巴士的地方,又坐了几个小时的巴士才到城里,阿银走下车,一辆辆豪华的小车从面前开过,还有一幢幢望都望不到顶的高楼,眼前的一切令他欣喜又令他惊讶,像是一下子把一堆珍宝摊在他面前。
阿银在城里无亲无故,只能先住到哥们那儿,两人挤一个十几平米的房间。他的哥们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风光,只不过是酒店里的一名服务生。有时候他会带回来一台电脑,像在对一个小孩炫耀似的,给他播那些多名猛男对一位女子为所欲为的片子,起初阿银看着心慌,甚至有些作呕,只一眼就没敢再看下去了,可慢慢就习惯了,甚至看上了瘾。
也许以前的生活太过冷清,他很快就喜欢上了流连街头,藏在形形色色的人潮中。偶尔还碰着些衣着暴露的女子,他总忍不住地瞟几眼却又不敢一直盯着看。他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女孩这样喜欢暴弄自己,也许人来人往之中我们都太过平庸,非得你穿得少些才能被人注意到。
阿银笑那些女子太傻,白白地让人过完眼瘾,占去便宜。
有一次,他的哥们带他去看展会,展台上的女郎比他思念的姑娘都要高挑得多,美貌得多,她们遮着更少的衣裳,站在舞台上搔首弄姿,令他血脉喷张,阿银惊呆了,浑浊的心湖又掀起了阵阵狂澜,他再也忍耐不下去,赶忙跑回房中,抱起电脑,躲到房间的角落里,在一阵阵地折腾中享受着一丝温存。他是看见了世上的珍宝,可那些稀世珍宝都与他隔着一层玻璃,只让他眼巴巴地看得到,却勾不到也摸不着,他能捉弄的只有他自己,痛苦的也只有他自己。
想到这些,他往前走了几步。
忽然,一辆警车从身后呼啸而过,传来冰凉的刺耳声,令他心中一颤,整个人又僵在了那里。
“万一警察来查房怎么办?”
“这样,我的妈妈就会知道,她该有多伤心呢!”
“还有她,她要是知道我干了这样的事,我以后该怎样再见她呢!”
他往后退了几步,低下头陷入深思中,双手插进裤兜里面,摸到了带来的几百块钱。这是他辛苦几个月才存下的,他曾憧憬着来城里好好攒钱,以后回家也盖一个自己的牧场,然后对心爱的姑娘诉说情怀。
“这一趟,就会把这些钱都花没了。”
阿银自言自语地说着,便终于狠下心,一直往回走去,他强忍住不回头,可那股热血却在挣扎对抗中渐渐冷却了下来。
“如果我老了,不能□□了,你还会爱我吗。。。”一位男孩唱着歌迎头走来,从阿银身旁走过,阿银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和歌声都消失在人群中。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来这里?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么多我得不到的东西?为什么我说没有碰过女人他们要笑话我?”
“为什么啊?
“就一次。”那股邪恶的□□终于又袭上阿银心头,烧遍了他全身。
“对,就这一次,我就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去的。”
好奇心和偷窥欲将这火焰烧成万丈之高,使得他整个人都理直气壮起来。他拼命地朝前奔去,像是一只挣脱了绳索的小鸟,终于飞进了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
门后面站着两排穿白裙的女郎,整整齐齐地朝他鞠躬道:
“欢迎光临。”
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女人笑盈盈地走过来,客气地招呼道:
“老板,您今天又有空哪。”
阿银心里咯噔了一下,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才轻声说道:
“嗯。”
“好,楼上请!”
那女人便带着他朝楼上走去,边走又边问道:
“那您中意哪种型的,年轻的,风情的?”
阿银被她这么一问,险些被楼梯绊到跌了一跤。
“呃,年轻的吧。”
“高的,适中的?”
“高的。”
“丰满的,称手的?”
“称手。”
“好嘞,您这边请。”
阿银又跟着她穿过一条幽暗的长廊,心里像是被打翻的醋罐,七上八下的。他不停地打量着周围,借以分散注意力,却看见穿梭其间的女郎,令他更加地不安起来。
“经理,还没有到吗”
“怎么,这么急?呵呵”
“不是啊!”
阿银没有解释。跟着经理走进了一间点着酒红色灯光的房间,站在门后的姑娘恭敬地说道:
“先生,你好!”
“你好!”
阿银也礼貌地回道。她果然生得高挑,酒红色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称得娇美,令阿银的心砰砰地乱跳起来。
“服侍得舒服点!”
经理冷冷地交代了她一句,便关上门走了。
“好。”
阿银全身僵在那里,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她叫他先躺下,他便躺下,她起初坐得很远,只轻轻地按着他的脚,
“先生,你的脚好冰哦。”
“是吗?”
阿银这才发觉自己手心也是冰凉的。两人自此开始聊了起来。从各自的家乡聊到现在的职业,从以前的爱好聊到城里的艰辛,阿银的心渐渐暖了起来,也不再那么僵硬了。他积累了一段时间的勇气,终于难为情地开口道:
“我能碰碰你么?”
姑娘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也许是笑他傻,也许是心里高兴,以往的客人来这儿总是对她胡乱弄一通,而他至少给了她起码的尊重。
她从床上起来,将灯光调得更加昏暗,回来便轻轻地躺在了他的胸膛上,发丝掠过阿银的脸庞,留下屡屡芳香。
。。。
阿银走出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时,只觉得浑身都畅快极了。他留恋着停在指尖的香味,恍如仍在温柔的梦中。夜深了,路上的行人也很少了,整条大街都成了他的。他如痴如醉地走起来,走去江边,习习的江风吹荡着他的身体,江涛拍打着江浪,他便在长堤上睡了起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拂在他身上,照得他睡眼惺忪。
天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