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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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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午后,仍是那个烟雾缭绕的屋子,莫名其妙挂彩的夜非被舒舒服服地安顿在床上,受了委屈的右臂小心地挂在身旁的靠枕上,早已包扎停当。身子斜倚着床柱,褪了外衫,被子松散的拉到胸口,床脚半边帘子被有心地放下来遮去从窗□□进的刺目阳光,惬意的半眯着眼,微微仰头,张嘴,啊……呜,一口鱼香肉丝和着香滑的稀饭被送进嘴里。
“嗯,不够酸,萧,再加点醋!”
“哦!”
把碗往矮凳上一搁,夜萧起身去取醋。唉,这么长的刀口子,爷怎么还不当一回事儿似的,刚才看见的时候,我心里都直哆嗦,手上力道不敢重一丁点儿,生怕疼了他,他倒还叫“再紧点要不
止不住血!”硬是一声没哼。那姓夏的也忒狠了,明知不是他的对手还用损招,生怕他的折扇打人不够疼似的,非要见红不可,末了他那个姐姐还说什么“这种人就该给点教训”,真是一家子
都够自大不要脸的,要不是先给爷看伤要紧,真想一人踹上一脚——倒是那姓杨的小姑娘还细声
细气儿地问了一句“哎呀,要不要紧呀?”哼,要不要紧都伤了!
“爷,你尝尝,够酸了不?”
忽然门上“剥啄”两声,夜萧还道是小二哥又给送热水来的呢,忙说:
“不用了,热水你拿回去吧我们不要了!”
这店跟抢钱似的,一壶热水自己去厨房提就不要钱,要叫小二送过来还得一文钱!刚才着急忙慌的不知道,后来给夜萧心疼半天——
“大公子在里头吗?小的苏阳当铺的夜赖昌,庄里有消息,来送信儿的。”
什么夜来唱,还夜来香呢!夜萧听不明白,转头望着夜非。
“进来吧!”唉,越来越本事了,这么快就找来了呢。
那人轻轻的推开门进来,转身关上,恭恭敬敬走到床边,弯着腰掏出一封信两只手递过来,夜非示意夜萧接过来,好奇的一看,信封上啥也没有。
“那小的不打扰大公子休息了。”
说着,却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看了夜萧一眼,大概也是听说大公子不要苏子彤却找了个傻头傻脑的
小子当随从,想看个究竟吧?忽然瞥见夜非搁在枕上的手臂——
“啊!大公子您受伤了?!这……这……我立刻就回去告诉庄里!”说完转身就跑。
“回来!”夜非也不是叫的多大声,可光是那气势就把那个夜来香——是夜赖昌啦——定在了门
口,“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受伤了?”
“呃……”左眼先看到的,后来右眼也看到了……
“我要告诉他们用得着你么?”
眼看夜非口气愈加凌厉,夜赖昌愈加不敢吭声了。在庄里这大公子虽不管事,可他说的话那是人
人拿着当太上皇的诏书看待——比圣旨还管用呢!从来也不曾听见说发火的,但分量是明摆着的,谁叫二庄主、三小姐做人弟妹的倒把哥哥当弟弟似的护的滴水不漏,事事儿照顾得没有不周
到的地方,哪敢说个不字儿啊。
“这事儿不许让夜容夜环知道,你回去吧。”
“是!” 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地走了。
夜容?夜环?……耳熟。
“萧,芙蓉豆腐!”
“啊?哦!豆腐,哎呀菜都快凉了爷你赶紧吃吧!”
等吃完了饭,夜萧收拾了碗筷,把放在碗边儿的信给夜非看了,再服侍他睡下,这才回房把剩下的饭菜打扫了。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来,夜容夜环,那是夜家庄二少爷,三小姐啊!!这是每回故事开头说书先生必讲,听过不知多少遍的啊!咳咳咳……被口醋给呛着了,赶紧拍拍。这么说
来,那爷不是……不是……就真成了那个夜非啦!!!
这个夜非,自然就是“那个夜非”。至于为什么他连那个夏诗寒都打不过,这事说来还真是有点
玄乎:
你想啊,就夜非这么个不管不顾随心任性的人,他怎么能在江湖上成了“传说中”武功神乎其神的那么一个神秘的人物,乃至于见过他的人没几个?这当然有部分是因为夜二少极力保护的结
果,可主要还是因为,就算是见着他的人,人家也不当他是夜非!就好像今天,他这个真的倒和那许多冒牌儿的混为一谈,成了沽名钓誉之徒了。为什么?功夫啊!是驴子是马都得拉出来溜溜,是真夜非假夜非,手底下见真章啊。打的赢得,就是真的;打不赢?打不赢的自然就不是真
的呗!这就是江湖人的逻辑,头脑简单——可四肢发达啊!
偏偏咱们夜非夜大少的功夫呢,跟他这个人一般的有个性:论内力,不错,是少林的嫡传,方丈是夜老庄主的拜把儿,人家说了,这孩子天生佛性,有慧根,亲自传的心法;论轻功,也不错,先天生的就好,又有根基耐力,自然就练的独步天下;论药理,更是没话说,即便不至于生死人、肉白骨,与扁鹊华佗比肩,可也差的不远了;但是,关键是这个但是啊,但是,他的外家功夫却是听者辛酸闻者掉泪了:听说过天外飞仙吗?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只要一招,必能至敌死地——这夜非也是只要一招,或者说得更准确些,他只会一招制敌,再招?没了,没有第二招!不论是拳脚功夫,还是刀法剑法,甚至棍法鞭法、判官笔如意钩的——没错,十八般兵器他是样样都
会,可惜,却都只会那最精妙、最避无可避的制胜一招。至于什么连招、后招、续招,一十三
式,种种变化,不会!其实也不是不会,要照着秘籍慢慢比划他还是能演练的有板有眼,像模像样,可真的动上手了,什么招式都没用了,纵使想的起来,用起来也总是慢了半拍,无甚用处
了。所幸,所幸,他也只需要一招——这一招,便无有敌手。这一招,既灌注了他深厚沉稳的全部内力,又借力于他一身轻功让人防无可防,更因招式的奇思妙想心福灵至,自然就无人能挡。
所以与人交手,是胜是败,全看这位夜大公子的心情了:若要干净利落,天外飞仙的上手就是一
招,解决一切问题。若不愿意,呃,若是要一招一式规规矩矩的比试……结果自然就像刚才一样了。其实夏诗寒伤了他手臂之时,只要他想,立时便可出手了结了对方;本来也是打算这么做的,起码断了姓夏的右手,毕竟他是有仇当场就要报的——不报怕忘了——可是被夜萧一通乱打的,也就罢了。
如此这般,总而言之,那个只需一招便天下无敌的,才是夜非。然而问题是,在大多数时候,他却宁可受伤,也不肯轻易使出“那一招”来。这又是夜大公子的任性之处了:若说拳脚兵刃他不在行,在这些里头,他的拳脚功夫又比别的略好些——毕竟是长在自己身上的好控制些,可他偏偏嫌太粗鲁有辱斯文;兵器里头暗器又比别的略好些——到底是一手一手地发,出手之间并无太
大关联,可他又嫌不够光明磊落有失君子;倒是剑发繁复细致,变化极多,一招一式最为紧凑
的,他却最中意使剑!是以总盯着使剑的人看,只盼能看出点什么诀窍来似的,要传夜萧的也是剑法。天知道若使其他兵刃夜非怎么也能在江湖上吊个一流高手的榜末,今儿也不至于输给那夏诗寒了——以他的功夫,顶多能在三流角色里算个尖儿吧——奈何他的剑法那可真是……惨不忍睹啊!可怜夜非对剑却是一份生平少见的执著,凡与人动手,必要用剑,且定是认认真真,仔仔
细细,剑剑用功,招招规矩——他只当练剑一般,若遇上心善正经的人还好,若想这次一样,就难免受上点伤了。这正是他家人最不放心的地方,是以派人跟着,他又不要。唉,有这么个任性
妄为的哥哥,做人弟妹的只恨操不碎的心啊!
夜非此次出门,自然也是为剑而来了。
日渐西垂,微微的起风了,夜萧轻声推门进来,见夜非床前帘动,仍未醒来,这一觉好睡!轻轻关了窗,俯身捡起了掉落桌下的家书,短短一行漂亮的瘦金体小字:
天剑先生现身阳城西郊。千万珍重。念。 容、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