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萧》调香师的瓶子

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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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暖洋洋的日光透过枝枝桠桠的银杏层层叠叠的树叶，执著而懒散地洒在窗前地上，一颗颗微尘在光线中挣扎着升腾，房间里好似烟雾缭绕，这么好的气氛实在适合弹弹琴啊作作画啊恋个爱啊什么的——可惜这里只有两只鹅，又白又苯的呆头鹅，不解风情地在那里咕咕哝哝个不停。

　　“奇怪……萧，你以前真的没出过你们县城？”好耳熟的问题。

　　“嗯，没有。”老实的点头。

　　“没有拜师学艺？”呃……刚才好像问过。

　　“嗯，没有。”接着点头。

　　“没碰上过什么奇怪的事？”这个肯定问过，还不止一遍。

　　“嗯，有，被雷劈了……”头上还落了疤，刚才就给你看了，撩起头发还想把脑袋伸过去——

　　“除了被雷劈了！再好好想想，从小到大，有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有没有什么人传你功夫？”

　　摇头……使劲儿摇。

　　其实这些夜非不用问也知道，当初捡着这个随从，就有人把萧壮其人自出生以来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历史事件到那天为什么一个人拎着包袱站在县城大街上擦鼻子的原因写了一份言简意赅的报告送到了他跟前——这个原名萧壮现名夜萧的家伙的全部人生经历也就是一张白纸……上面有个圆圆的小黑点儿：在这个穷小子身上，连他家掌柜的什么时候赏过三两牛肉都能算是一件值得报告的事，善良，又老实巴交的，从没做过什么坏事的一人儿，居然就会被雷给劈了在山里晕了又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你说这孩子他怎么就这么衰呢？！

　　看着乖乖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老实人，夜非直觉得无力，那一身诡异的内功，压根儿看不出什么来历，以自己的修为都测不出深浅，可见是只高不低了，莫非真是给雷劈出来的？！多少人求着告着拜师、没天没夜的练功都求不来的怎么偏偏落在这么个半点武功不通的人身上了？夜非不明白，不过这也没什么——他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多了——问题是他该拿他怎么办？当没这回事儿，
　　夜萧仍是个普通随从，好像有点对不起他这身功力；教他开始学武……唔，可是要自己教他呢，好像有点麻烦，还要从头教起；索性把老爹收藏的那些武功秘籍扔给他，想当初自己还不是这么学的？哦，对了，他好像不识字呢。唉……

　　“爷，怎么了？”今儿爷还真奇怪，夜萧心里嘀咕，服侍了他这么多日子，只有第一天在老家县城的街上叫住他时，还算多说了两句，后来才发现，这个人平时说话那是：简洁、明了，绝少有用到两个标点以上的——逗号，句号。可这一下午净围着他转了，自中午看完打架的，他饭还没吃完还剩着好多呢就着急的把他拉回房里，一会儿把把脉，一会儿摸摸身上的，颠来倒去来来回回地盘问他，好像对他老家他东家掌柜的和他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多感兴趣似的——平日倒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见他没反应，又问，“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眼看着申时也快过了，咱还上不上街逛逛？晚上还在客栈里吃吗？太浪费了，中午剩的不知到小二给留了没？”以前哪有这么过
　　日子的，一年里能吃上几顿肉啊？这还算守着厨房的呢，现在可好了，顿顿有鱼有肉的……

　　俩人这么着各自想各的，好一会儿，听见夜非问：

　　“萧，你想不想学功夫？”

　　“嗯。……，啊？像说书先生故事里的，可以飞来飞去的功夫？”还打算接着点头呢，爷这是在说什么呢？

　　“是……吧，也有人是飞来飞去的。”

　　“那学功夫还有别的用吗？学了是不是还要打架的？我没打过架呵……可是那年隔壁小六子上房修瓦掉下来摔折了腿出了好多血啊！我可怕血的……要是像中午小夏公子那么着打架都不流血还行。”

　　“……”叹了口气，问也白问，不如不问，“你以后每天早上跟着我练功好了。”

　　与其说夜非对调查自己随从的底细挺执著的，不如说他是对他那一身莫名其妙的内力比较好奇，说的准确一点，他这个人平时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唯独对不同一般的东西倒是极为顶真，非要摆弄个彻彻底底的才肯罢休——好像小时候，会练武也是因为爹爹收藏的那许多据说是从墓里头挖出来的古拳谱剑谱，秘籍书册子没人看得明白，便下了番功夫揣摩……等学齐全了又都丢开手
　　了；家里生意也是，爹娘突然离世，弟妹尚幼，本来颇有根基的生意眼看因无人接手就要败了，他却突然来了兴致，一番收拾摆弄已经隐有商首之势，却又扔了——好在其时二弟年纪渐长，又
　　颇有经商之才，一家子才算有了倚靠……也不知他这是执著呢还是恶意兴趣呢？

　　不管怎样，当下二人去了铁匠铺子买了两把长剑——夜萧也算如愿逛了街——当晚就给夜非斟了碗茶行了个拜师礼，从随侍变成了徒弟，反正有事弟子服其劳，照样得侍候他穿衣吃饭、起居车
　　马。

　　次日天还没亮，夜萧就起身了，倒不是要跟爷学剑兴奋的睡不着了，是昨儿在客栈一连吃了两顿饭给心疼的，大清早的跑去北大街早市上买了两大碗馄饨，又去客栈对面儿的摊子上买了五张烙
　　饼，二两包子，还问大婶要了一碟子酱菜，热乎乎的捧了一堆回来，想着那位爷应该还睡着呢，提了壶开水轻轻推门进去，没想到已经起身坐在床上了，顶着乱乱的长发，身上披了件外衫，中衣也没拉上，睡的皱皱的——想是刚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也还朦朦胧胧的呆滞着，不若平日里冷淡却说不出的清亮灵动——爷刚醒的时候总是这样的，反映有点迟钝，很那个……可爱……的样子。

　　“爷，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放下壶走过去，轻声轻气的说，怕吓着了。

　　“嗯……”缓缓的转过头，若有似无的看了他一眼，慢声说，“不是说，要教你学剑的吗？”伸手。

　　“哦，”走过去拉起某懒人，熟练的帮他整了整中衣，系上带子，套上袍子，坐下，倒水，利落的给他洗脸梳头，三两下打扮出个干净能见人的样子，“早上吃馄饨包子，我才买的，才花了十二个铜板，可比客栈里便宜多了！”

　　“嗯，银子用完了吗？不够等会儿再去铺子里取点吧。”铜板？好像比银子便宜吧。

　　“啊？不是不是！还有好多呢，都在包袱里搁着呢要不你点点，我就是想还是省着点花吧，怪不
　　容易的挣点钱……”

　　“行了，知道了，我饿了！”

　　“呃，那个爷……”啪嗒！

　　“嗯？哪个爷？”

　　“唔，爷你到底是不是那个江湖上很有名很厉害的夜家庄的夜非？”

　　手里握着从来没碰过的长剑，看着他主子兼师傅在眼前舞的一套晃晃悠悠的剑法，分不出好坏高下的夜萧，在硬着头皮跟着比划了几下，终于摔倒在地的同时，忍痛问出了自己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