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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24—

      说起那“一箭穿心”之毒,来得快,去得倒也不慢。原来它毒性虽猛,来势汹汹,却并不深入,波及脏腑,兼且下药既快,养护又周到,是故不出半月,夜非的身体便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夜非平安,功劳嘛,自然是人人有份的:夜萧咱就不说了,他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始终守住病榻前寸许之地,众人莫敢与争;这孟大夫仁心仁术妙手回春的大恩大德,少不得是要好好抒发感戴一番的;至于丫鬟小厮们,本属分内,自当有罪担罪,有功赏功,无需赘言;而夜容的尽心尽力、夜环的不辞辛苦,自家人,则更是理所应该了。

      只是,按说夜非夜大公子吉人天向,终于无恙,喜事呀!可怎么夜家庄这会儿的气氛却……似乎比前两天更加沉闷了?本该是热热闹闹好生庆贺一番,奈何当下庄里的几位主子却是各有各的心事,成天魂不守舍的,倒惹得底下的人看了个云里雾里,互相嘀嘀咕咕、疑神疑鬼的不明所以。怎么回事儿?嗨,不懂了吧?还得听我给您慢慢道来——

      书归正传,话说从头,前儿咱们才讲到这夜非服药醉酒、性情大变,大早上的就跟夜萧在床上胡闹,呃,在房里厮磨……聊天,呃、咳咳,却正巧碰上夜容夜环两个相携过来探望,好嘛!一开门:活脱脱一幅春光乍泄男风得意美人缱绻图。但见夜非锦被半裹衣衫不整地趴卧在某人怀里,双臂舒展,亲密地搂住人脖颈,宽散地袖口随意地翻着,露出大半截儿白皙光滑的胳膊,上身只着了件底衫,丝被滑落,衣襟微微敞开,平坦的胸口裸呈,肌理细致,透窗而入的薄薄晨曦中泛着暖玉般光泽,几近透明;一阵折腾后,原本规规矩矩顺在一边的双腿这会儿正任性地分挂在两边,赤着双足,和那一对玉雕似的脚踝;虽然紧闭着双眸,但那弯起的嘴角,那眉眼间的婉转,那一脸的满足,笑意盈然——任谁看了,谁能说他跟那个谁是清清白白的没有那什么什么?!

      至于那个谁呢,唉,别的也就不说了,光看他皱着衣裳、披散着发髻,愣愣地看着推门进屋的两人,那模样、那神色,只有更引人遐思的份儿,断没有澄清误会以表清白的理儿:尚未从之前那一吻的余威恢复过来,呆滞的眼神在容、环二人看来,那叫一个暧昧呀;见到他们时脸上的惊讶,分明是猝不及防的慌张,那叫心虚;为了防备膝上乱动的夜非摔着而一直紧紧环在他腰上的双手,好哇,他还敢如此明目张胆!更别提、嘿嘿,更别提他右边儿脸上还挂着个方才被掐出来红印子!此情此景,再瞧见这个,谁还想得到是掐出来得,这这、这还不明摆着,是嘴啃出来的;眼前这什么情况,还能不明白么!什么情况啊,咳,这情况说白了,就是谁也没强迫谁,说的文一点儿,那叫做两情相悦。

      看见没有?两情相悦啊!多诗情、多画意、多美的情境啊——可惜了,却是两个男的。两个男的。只这一句,便是当夜容夜环推开门,第一眼看见这场面开始,就搁在心里头的话。待再看第二眼,天!大哥!啊、啊、啊!……愣是直接把兄妹俩都给震住了,定定地站在门口,看了个目瞪口呆:扎扎实实是一道晴天霹雳呵,这下子,以前关于这两个人有什么疑惑的难解的猜测的暧昧的种种,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全明白了。得,那头儿一睡一醒的两个是根本没想到要解释什么,这边儿一痴一呆的两个也是理所当然什么也甭问了,双方都压根儿忘了这世上还有“误会”这么一码事儿,而且还挺多。总之呢,自此以后,夜非与夜萧的关系在他们兄妹两个的心里,就这样完完全全根深蒂固无坚可摧的变成了庄主老爷与男宠小厮,呃,不顾身份伦常,咳咳,那个倾、倾心相恋的,的那个关系……了,唉。

      “哥,喝粥,啊——”虽然身上大好了,可这几日习惯了饭来张口,有人肯喂,夜非自然乐得偷懒。

      “啊——”张嘴。

      “哥,来,吃口菜。”

      “咕、咕噜,慢点儿。”夜非含了满嘴的粥,努力吞。

      “听见没,小环,慢点儿!哥都来不及咽了。”端粥的夜容说了端菜的夜环一句,再转回头:

      “呵呵,对了哥,上次小环跟你提的那事儿还记得不?”

      “嗯?”没头没脑的,什么呀?

      见夜非一脸的茫然,小兄妹两个彼此一个对视,由夜环接过话茬:

      “哦,没什么大事儿,不就是上回我跟赵媒婆提过一次,她这两日便已带人送来了好些画像,都是正闺中待字的标志小姐呢!哥你看要不、过两日我拿些个画轴过来给你瞧瞧?”

      “什、么?”

      “对啊对啊,听说都是些人品极佳的,门户也相当的,我瞧着也有商宦人家儿的,还有江湖上好些世家、名门的,还……”

      “我没说完呢,你插什么嘴!”白了夜容一眼,夜环又喂了一勺小菜,继续说:“哥,其实我的意思,也不一定要什么门当户对的,咱们家想来也没这大的规矩,只要是本分的姑娘就行。不过新嫂嫂可要温婉些的才好,还得体贴会服侍人的,哦,再有那个……”

      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夜非蹙起了眉,看着弟弟妹妹这一搭一唱的,话茬儿尽往他的亲事上头带,这、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够了。”夜非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夜环的唠叨,推开夜容又喂过来的粥,又问了一句:

      “萧呢?”

      这句话,自打夜非解了毒,能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就一直挂在嘴边儿,一天能问上个二十七八遍也不够。

      哼,又来了;萧呢、萧呢,就知道问那个夜萧,真不知他有什么好的!夜容尽管心里头喃喃不爽,可面儿上还要作出一副自然的功夫:

      “噢,他啊,跟算盘出去办事儿了,不知怎的,今儿早起便来跟我说,非要一块儿去,啧啧,才就城西库里去了。”

      “唔……”

      方才一直蹙着的眉,这会儿皱得更紧了。也难怪,从七八天前夜非醒过来到现在,这夜萧在他跟前露脸儿的次数是越来越少,在他屋里呆的时间也是越来越短,尤其是这两天,愈加觉得萧的身影稀罕了,有时一天都见不到一回:他忙什么呢都!原先从早上起床到晚上安寝,其间吃饭穿衣梳头净面,乃至练功比剑看书习字,自己身边儿哪一样不是他打理的?!那叫一个焦不离孟、如影随形呵。可他不过就受了点伤,卧床躺了几天,怎么突然之间就都变了样儿了?反是夜容夜环总过来殷勤侍候,倒似回到从前一般——只是、只是怎么萧就一下子冷落了呢?这么哀怨的想着,赌气一样对夜容说:

      “他能出去办什么事儿,不吃了。去把他给我叫来!”

      “……哦,好吧。”

      与小妹又对视了一眼,耸耸肩,夜容答应着出去了。

      那夜萧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呢?他呀,咳,与其说是跟去办事儿的,倒不如说是跟去见习的才对。

      “喂,搬东西的站到外头去!谁许你进来的?!刚才我说得没听见么,真是!”这个工头准是把他当成卸货的短工了,看他一跨进门儿就哑着嗓子冲着夜萧直嚷嚷。

      “啊?那个、我不是……”

      “噢,张老大,他是跟我过来盘库的,是庄里的人,夜萧。”正忙着看帐的算盘听见了,赶紧抬头解释,又对夜萧介绍道,“这位是管库里出入的,大伙儿都叫声张老大的就是。”

      “嘿嘿,抬举抬举,鄙人张葱,呃,萧大兄弟,我眼拙,刚才真不好意思,别见怪啊,哈哈。”其实也不能怪他嘛,谁叫他站在门口发呆,偏偏长得又这么结实,这屋里那么多人个个儿都陀螺似的忙着,就他杵在一边儿愣头愣脑的一脸老实茫然,怎么看怎么像个干体力活儿的。

      “没事没事,不要紧的,我、我……,嘿嘿。”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夜萧只能一个劲儿朝人家傻乐。总不能直说,他刚才没事儿干,一个人被晾在那儿神游吧?唉,本来嘛,你说在这儿的人,哪个不是久吃这行饭的?便是那算盘看上去没多大年纪,跟着夜儿当家的也有个七、八年了,这些人既能在夜家庄夜容手底下讨个生活,就不是那没本事的,自然人人都知道自己本分,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容半分差错。而他一个愣头小子,就这么生生地闯进来,也没个人带,他能干什么呀,能学什么呀?这倒也不是说那算盘排挤他,不教导他——自己的事儿首先就忙不过来了,还顾得上他了?再一个也是原就不大熟识的,不好说话。

      见他傻笑,这张老大也不再理他,径自走进屋里去了。于是,他们忙他们的,咱们夜萧就继续发他的呆:唉,唉!那天守夜时,就已决定了,要尽力去学,武功也好,什么也好,只要能保护他,能帮到他,一切都要拼命地去学。一定要、要、要什么呢?其实连夜萧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的。只是,想要帮他、想保护他,保护……夜,夜。不知怎么,这次竟这么快就改了口呢!夜。偷偷在心里叫着,好像叹息一般,夜。呵呵,嘿嘿嘿,忽然想到那天他醉酒的样子,心里一阵热热的,脸上也红了热了,好可爱呐!呼,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唔,不好意思,真是、真是,唉,后来,二庄主他们进来时,一回想起就尴尬啊,亏得自己当时那么镇定——咳,哪儿是镇定啊,他压根儿就是来不及反应了,一看他们进来,抱起夜非往夜容怀里一推,就直接往门外走,回房,换衣裳,擦脸,然后,擦着擦着脸上便着火了,那烫的呀……

      呃,再后来,他便开始躲着夜非,不大敢到那房里去了。

      “那个,夜萧!那个……夜萧!”谁叫他?

      “夜萧!做梦呐你!!”

      被算盘推了一把,方才醒过来:

      “啊!啊?怎么了?”

      “那个二庄主那个叫我来告诉你那个大公子叫你马上那个回去!”一个十一、二的小小子喘着气儿地对他说。

      “大、大公子啊,那个……”被这小孩儿传染,夜萧也“那个”起来了。

      “喔,既是大公子的话,夜萧你还是赶紧过去吧!”

      看了看一同劝他的算盘,夜萧不做声,点了个头,便同先前那男孩一起出了仓库,往庄里走去。只是算盘说最后那句话的眼神,却难让夜萧不介意……唉,这也是他这几日躲着夜非的原因之一:最近这样打量的目光和言语间暧昧的神色见得多了,即便是像他这样不能说是敏感的人都觉察到了呵。

      飞短流长,的确人言可畏不是?从前不曾留心过的这些闲话,是为总跟在夜非身边儿形影不离,而这几日却因一心着急要想学着变得更强更可靠,又一时片刻找不找方向,就成日在庄里各处流连帮忙,接触的多了,也就听了不少背地里嚼舌头的碎语。起先是听不懂这些隐讳拐弯儿的话的,只是那些人见他说了也不动怒,只当是没脾气的,越发嚣张了,不免带出些难听的词儿,于是,明白了。既怒极、却又无法,脸皮又薄,怎肯跟他们去争?更不会向夜非说去!这老实人,心里急的慌,竟一时不知该做如何想,要怎生是好了。

      如此这般,开始时为了求学问,一片苦心,疏了对夜非的照顾,后来竟多半是为这个不敢去了。这回夜非招他去,却不知又会怎样?

      再看这边夜非房里,夜容出去差人去喊夜萧来,剩下他兄妹两个聊着:

      “环儿,你老实跟我说,那天我中毒要用黄酒解,后来醉了,你们都看见什么了?”

      “没、没怎么呀?后来,我们……就回屋了嘛!”

      “环儿,你也知道,我每回醉归醉了,醒了却是什么都记得的。那天……你说,最近萧总不来看我,是不是你跟小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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