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山水》瑾泉筠

3、三.梦魇

　　日落。

　　日出。

　　守着洛筌的风华不知不觉趴在榻上睡着了。而造成他现在这个样子的正是躺在床上还在睡觉的某人。

　　洛筌之所以睡那么死，这并非是他的错，而是，他梦到了，他童年时，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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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师傅，天地之大，为何没有我们容身之处？而我们只能呆在这深山老林，过着这暗无天日的日子，却不能去人类世界逛上那么一逛？”彼时的洛筌还只不过是一百多岁刚刚修成人形的小树妖，天真无邪，并没有这时这么盛气凌人，也不是自称‘吾’，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相貌清秀的妖。

　　他的师傅在听见了他的问题后吓得浑身冰冷，急忙捂住了他的嘴。

　　“小孩子不要乱讲。你的父皇最讨厌听这种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过来听见你说这话，还不得把你皮给扒了，他若来了，你便说是自己不该瞎说。懂了么？”

　　“呦，在谈什么呢？还绝对不能让父皇知道？恩？”洛泸一把将洛筌抱起，问向习武师傅。

　　“额……禀陛下，没什么，是洛筌他生性调皮，方才问我可不可以休息一会儿。”师傅惊恐道。

　　洛泸点了点头，“也好，孩子贪玩是成不了大事的。那这样吧，你休息几天，由我来管教他。”

　　“下属告退。”

　　“恩，去吧。”他挥了挥手。

　　……习武师傅担心的看了一眼赖在洛泸怀抱中的洛筌，渐渐隐去。

　　“筌儿？”

　　“父皇？”洛筌迷茫的昂起头，看向洛泸。

　　“来，现在师傅也不在这儿了，刚才和师傅说的什么？师傅叫你不要乱说什么？”洛泸拍拍洛筌的头。

　　洛筌委屈的嘟起小嘴：“我问师傅，为什么我们只能呆在这深山老林，过着这暗无天日的日子，却不能去人类世界逛上那么一逛？师傅听了之后告诉我不要乱说。”

　　洛泸眼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弯下腰，把洛筌放下。

　　“好筌儿，去玩吧，今日父皇便放上你这么一天假，想去哪就去找你师傅带你去吧。”

　　洛筌瞪大眼睛，露出向往的神情：“父皇，我想去人类世界，也可以么？”

　　洛泸略一皱眉，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轻薄过他的人渣，亏他当初一往情深，却不成想那人原是个花花公子。【喂，其实大叔你也好不到哪去好吗？你还不是已经有了老婆了？还出去勾搭别的男人。】

　　他叹了一声：“好吧，不过你切记，不要擅自离开你的师傅身边。你若在人类世界走丢，吾族的面子还往哪里放？”

　　洛筌兴高采烈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将洛泸的话放在心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洛泸不由得叹了口气，是时候该告诉洛泸了。

　　不过子时，两人便到了山脚下一个热闹的小镇。此时正乃夏天，哪怕夜半三更，也还是有些许出来走动的人的，微风习习，人们在自家门口念叨着家长里短，只听见一声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人们便都各自散去，回家睡觉了。

　　洛筌好奇地看着周围，一把挣脱师傅牵着他的手，向远处跑去。师傅一颤，急忙跟了上去，却见他停在了一株大槐树前，用手抚摸着树干，好奇道：“师傅，为什么这棵树给了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我在哪见过他，可是这好像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面。你见过他吗？”

　　习武师傅一摸，脸色煞白，颤声道：“虽然我没有见过这树，不过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告诉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否则，其中若有半点差池，你父皇都有可能要了我这命！”师傅在摸那树干的时候，便发现了其中的那股王者之气。虽然他未曾见过洛泸的真身，但那王者之气不是可以随便掩盖得了的。

　　洛筌看着师傅的脸色，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又想了想，也觉得父皇的确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决定游玩一天后立马回到山中，可哪成想，就算只是一天，也会惹出许多事端。

　　夕阳落下，黑夜无涯。

　　玩得尽兴的两人正悄悄的往回赶，却意外的看到了正负手而立的洛泸。

　　洛筌一见，立马扑了上去，欢叫道：“父皇！”

　　洛泸慈爱的拍了拍洛筌的头，随即看向同行的师傅。

　　“爱卿？”声音并不大，也不够有力度，但却吓得跪在地上的人一哆嗦。

　　“王……王？”跪在地上的人有片刻恐惧和迟疑。

　　“告诉我，你发现了我的原身后，对筌儿说了什么？”

　　跪在地上的人冷汗一滴滴往外渗，迟疑片刻，终于开口说道：“鄙人看到了王……您的原身后，告诉洛筌，‘虽然我没有见过这树，不过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告诉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否则，其中若有半点差池，你父皇都有可能要了我这命！’”

　　洛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凶光毕露，一把用藤鞭直击师傅的心脏，凝固在他脸上的，最后的表情，便是惊恐，不可思议，和歉然。

　　洛泸收鞭，仔细的擦拭着鞭上的血迹，一身黑衣，仿佛是暗夜罗刹。洛筌看着那血腥的一幕，一下子忍不住，吐了。

　　洛泸倒也不恼，笑着指着地面上已经僵硬的尸体，告诉洛筌：“筌儿，你要记住了。这个世界上，往往没有那么多规矩，最直接的便是弱肉强食。想要自己过得好，就必须变得更强。在你眼中，师傅是不是很强？强到无法超越。可是你要给我记住了，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蚂蚁，父皇踩死它比什么都容易。所以你听好了，别一天天一点都不长进，就只知道游山玩水。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常常是边修炼边出去勾引男人。”

　　洛筌：“……”

　　梦魇中的他看起来孤独无助，那个笑着拿外袍擦拭血液的，冷酷而无情的人，真的是他父皇么？

　　“父皇，不要！”现实中的他大喊，紧闭的双眼也终于睁开，气喘个不停，趴在床沿外的风华也被他惊醒了，看着一脸苍白皱眉的他，于心不忍。

　　“没事吧？洛筌？”风华担心的唤道。

　　洛筌脸色苍白的向一旁瞅了一眼，看见了守在榻上的他，忍不住问道：“你一直守着吾来着？”

　　风华点点头，洛筌见状，朝他笑了笑，“谢谢。”

　　风华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朋友吗，客气什么？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洛筌苦笑：“是啊，只是朋友而已。”

　　却不想这话被一旁的风华听见，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追问道：“什么只是朋友而已？你我二人相识相交这么多年，难道仅仅只是朋友而已么？”

　　洛筌摇摇头，转移他的注意力，说道：“喂，吾饿了。”

　　风华见状也不在意了，他会饿就说明现在他很正常，于是起身活动一下身子，拍拍他的头，说道：“好，那你等我，我这就去做。”说罢，转身离开。

　　可风华却没发现在背后苦笑着摇摇头的洛筌。

　　这样啊，仅仅只是朋友……出生入死的伙伴……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