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蛇》lililicat

50、第 50 章

　　在雨声之中，冷净陷入了梦乡。
　　冷净的梦境中，总会出现幼年的故乡碧海苍涛谷，那个风景一般，住着一群土包子的乏味山谷，其实是很小的一个地方，但是对于当年的小小丑小蛇来说，却觉得特别深广，每一个谷中的细节的都被无限放大，仿佛那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一些白日里见到的人事物，到了梦中就以另一种风貌出现，上演着离奇荒诞的故事，这一个个梦境，就好像是冷净自编自导的一样，虽然他不知道结果，但是打心底觉得熟悉。如果稍微用心的话，梦境的内容其实是可以操纵的。

　　但是，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不受控制，陌生的“异梦”。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潜入了别人的世界偷窥，危险而伴随着小小的紧张刺激。这些异梦，有时候只是一闪而过的刹那片段，却给人深刻的印象。
　　就像现在，冷净突然从睡梦中被噩梦惊醒，但是却忘了刚才噩梦的内容。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还是深夜，雨声依旧，于是他踢踏着拖鞋，披着衣服去起夜。
　　走出卧室，那几只竟然还在喝酒，这时候都已经喝高了，冷清清手舞足蹈，碧萱一言不发只是灌酒，白虎已经趴倒了，而白兔和白貂都变回原型，比谁的毛皮更白。

　　真能喝。冷净切了一声，看来他们要喝一夜了。
　　“小净，你干啥去？”冷清清喝醉了，反而显得特别严肃。
　　“我去如厕。”冷净如实回答。
　　“你过来。爹有事对你说。”冷清清面色越发凝重起来。
　　“什么事？”冷净问。
　　“你眼中还有没有尊长啊！给我老老实实过来！”冷清清发飙起来。
　　“……”冷净默了一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去，不多时又神速冲进卧室，把卧室大门关上。
　　只见卧室大门的纸窗上，灯光映着一条大蛇的影子，那条大蛇一边旋转扭动身躯，一边用恐怖的声音道：“小——净——给我出来——出——来——————！！！”
　　冷净把门插好，这时那条大蛇又叫道：“看我的蛇神秘术！蛇影万道！！！”
　　于是只见霎时间，无数小蛇的影子窜上纸窗，冷净打了个冷战，听见外面白兔白貂白虎的惨叫声————————————
　　“蛇！！蛇！！！好多蛇啊！！！！娘啊！救命啊！！！”

　　冷净呼了一口气，然后爬上床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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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东倒西歪了。冷清清非常颓废，连人形都维持不了，一条大白蛇躺在地上僵直了。
　　冷净起了床，拽起白兔的耳朵和白貂的尾巴晃晃，它们依旧醉醺醺的打嗝。在看旁边，一只白老虎趴在地上睡得正香，只有碧萱还算好一点，维持着人形，趴在桌子上。

　　众人都醉倒了。冷净蹙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他把白貂和白兔都放在桌子上，让他们呈被解剖状躺着，然后掰开白貂和白兔的嘴巴、耳朵查看，以及查看他们的肚皮，多好玩啊！毛绒绒的，比较一下，还是白貂的毛皮适合做围脖。
　　兔子的尾巴真的和传说中一样短啊！但是兔子的耳朵摸起来似乎更热一些，原来小白兔也是有爪子的，不过不是很锋利罢了。兔子的三瓣嘴摸起来也很有意思。

　　玩完了白貂和兔子，冷净就去摆弄老虎，最后是那条蜿蜒在地上的大白蛇。
　　“真够粗的。”冷净蹲下来，仔细查看大白蛇，并用筷子戳戳，大白蛇一动不动，张大的嘴巴里尽是酒气。
　　冷净伸出手指，鼓足勇气去摸摸白蛇的身体，冰凉的，鳞片排列得细密，摸上去有一番异样的感受。

　　酒醒之后，一切如故。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他们醉酒的时候冷净所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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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的生活还在继续。

　　连绵的雨天阻挡了他们的旅程，冷氏集团就留在了这座江南城镇中。从二楼的阳台往下望，会看到过往的路人撑着各式的雨伞匆匆路过。冷净将这种观赏作为一件很有意境的事情来做，他索性把椅子搬过来，静静地观察街道。
　　冷清清就把椅子也拉过来，陪他一起看。
　　“儿子，你想过以后我们要怎么办么？”冷清清托着腮问。
　　“我想，以后也许可以培植自己的势力，做个有威望的领主。”冷净道，“我想问问爹亲你的打算，以后还会回蛇神族吗？还是继续留在我身边？”
　　“和你在一起总是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很开心。”冷清清道。
　　“…………”冷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是很喜欢把感情表现得太过外露。”
　　“你从小就是这样。”冷清清道。
　　“有些事情我以为我可以不说，你就会明白。”冷净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似乎是这样的呢。”冷清清点头。
　　“我觉得最后会陪我一起的人，永远是爹亲。这种想法令我不至于迷茫。”
　　“我也这么想的。那样比较不寂寞。”
　　“就算是到了世界尽头，爹亲也会和我在一起么？”
　　“那还用说么，你可是我孵出来的。”冷清清用力地点头。
　　冷净把目光投向下面的街道，道：“凡人爱讲‘情爱’，但是，岁月的磨砺会让红颜衰老、青春逝去，到了最后，‘情爱’脱去光鲜的表皮，经过重重考验，剩下来的不过是干枯老者的‘相守’。仙家有时宁愿违反天条，也要效仿凡人，爱得轰轰烈烈，但是，所谓的情爱，具化到每一天每一刻，却是最无华的平凡恩爱。若是耐不住时间，爱得轰烈，散得迅速，那便不叫真正的恩爱。比起那种激烈的爱，我反而更希冀平静如水的情。”
　　冷清清一头雾水地点头：“我早就发觉儿子你便扭。不过，对别的蛇女仙女魔女蛇男仙男魔男凡女凡男，爹爹都不会去想要娶或嫁的，爹爹只想老老实实带着儿子过日子就好，什么情啊爱啊都是扯淡啦！爹爹不想费那个功夫去掰算，要是小净喜欢爹爹，那爹爹就说我也喜欢小净，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嘛！”
　　“我只是想和你交流一下深层次的东西。”冷净= =
　　“上了年纪的人对所谓年轻人的深层次很不待见的。”冷清清开始做倚老卖老貌。
　　“你的精神太匮乏= =”冷净道。
　　“所谓的匮乏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那不过还是年轻人爱好的扯淡游戏。”冷清清继续倚老卖老。
　　“你说得老气横秋的，难道你以前有经验？”冷净刨起冷清清的老底。
　　“当然，想当年，你爹爹我也是碧海苍涛谷的头号美男子，和多少妖怪上演过生死恋情啊！”冷清清说到一半，先去端了杯茶水来，然后喝一口就老气横秋道。
　　“你是说和那个蜥蜴精以及蜥蜴未婚妻之间的纠葛？”冷净抽抽嘴角，那可是碧海谷传了多少年的绯闻啊！
　　冷清清点点头，然后开始回忆过去。
　　话说，那是冷清清难忘的一段感情纠葛，其复杂程度太繁琐，所以我们只把流程讲一下。
　　据说，蜥蜴一家出了两个年轻才俊，蜥蜴兄和蜥蜴弟，两人同时爱上了蜥蜴小姐。蜥蜴弟忍痛割爱，远走他乡，从碧海谷东头搬到了西头，和冷清清邻居。于是蜥蜴弟天天就对着冷清清惆怅啊、郁闷啊、诉说自己对感情的深刻理解啊之类的。
　　久而久之，蜥蜴弟产生对冷清清淡淡的平静如水的好感。
　　【冷清清插话：“小净，你看，平静如水其实也是年轻人的成长困惑中的一种。】
　　恰逢那时，黑熊经常来找冷清清喝酒，蜥蜴弟就痛苦啊失落啊认为自己在和黑熊的二选一中败下阵来，于是再次自我放逐，一到下雨就冲到外面淋雨，酗果酒，埋怨命运不公。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在酒坛子里度过妖生的时候，蜥蜴小姐在成亲当天逃婚，来到蜥蜴弟身边，和他轰轰烈烈地￥#￥%%￥%了，然后告诉他，她真正爱的是蜥蜴弟。
　　而这时，蜥蜴弟才发现，自己始终忘不了的其实是冷清清！而蜥蜴小姐告诉他，她怀孕了！
　　蜥蜴弟继续痛苦，这时蜥蜴兄追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和蜥蜴弟决斗。蜥蜴弟抱着自尽的心情来找冷清清，说了一大堆高深的话，大意是自己喜欢冷清清但是此生不能有缘云云来世希望两人做白头偕老的情侣云云。
　　结果第二天，蜥蜴兄弟就开始死斗了，听了蜥蜴弟昨晚一番感人的话的冷清清做了一件让蜥蜴弟痛心无比的事情————————————————————————————————————————————————————————————————————————————————————————————————他把所有的妖怪都叫来看热闹了。

　　从此直到冷净长大，蜥蜴一家和冷家都关系恶劣。

　　“你看，所谓的感情是经不起考验的。”冷清清喝茶总结。

　　“………………那捶腿吧。”冷净终于躺倒在躺椅上翘起二郎腿，所谓的感情，就要抓住机会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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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还是持续地下。
　　去买饭的青龙白虎和白兔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足足去了几个时辰也没有回来，眼看天就要黑了，蹲在豪华客房里打双人麻将的冷清清和白貂都肚子咕咕叫起来。一直睡懒觉看闲书的冷净难得勤快一回，主动要求去买饭，要知道平时他可是连油瓶倒了都不会去扶的主儿。

　　“儿子，带上雨伞，当心别把袍子弄湿了！”冷清清关照地叮嘱。
　　“知道了。”冷净带上油纸伞就往楼下走。

　　客栈走廊两边都是客房，住的都是非富即贵，冷净带着雨伞从天字号房间出来，经过隔壁霜雪庄主的房间，他忍不住看了两眼，据说庄主在入住的第二天就突然失踪，不知去向，这房间也因此空下来。冷净想他们也许去了那个传说中的万象楼了。

　　当他从楼梯往下走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楼下大厅里的情形。只见前门柜台边站着两个客人，似乎正在和掌柜在谈生意。冷净本来也不甚在意，就想静静地走过去，他低着头，匆匆从楼梯下到一楼，并柜台边经过。

　　“真巧，圣公子，又见面了。”一个阴沉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冷净觉得有些耳熟，于是转头去看。
　　这一看，冷净惊得后退一步，把旁边的桌椅都靠倒了。

　　因为和他说话的人正是霜雪庄主，他又回来了。令万能龙神震惊的是，他身边的少年————一个活生生站着的、披着灰色斗篷的少年，正是那日死去的庄主之子凯儿！
　　他真的复活了？！冷净惊疑地看着他。庄主哼哼阴笑着，道：“圣公子，何必大惊小怪呢？上次那个仇，我还没来得及报呢！你的两个侍卫呢？怎么不见他们踪影？”
　　而冷净只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死而复生的凯儿身上，这个凯儿确实是活人，还朝他点点头笑笑，但是这个笑容令冷净觉得很不对劲和不舒服。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冷净故意颤声道：“你你……你儿子不是死了吗？”
　　“你儿子才死了呢！我的凯儿活得好好的！是万象楼医术高明，救活了我的凯儿，哈哈，真是天意！”庄主冷笑道，“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报公子当日给在下的耻辱！”
　　“爹，算了，圣公子是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你不要冤冤相报了。”凯儿反而出声阻止。
　　庄主哼了一声，道：“好吧，既然凯儿这样说，我就暂且饶过他一次。喂，我说这个臭书生，以后最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快滚！”

　　冷净“识趣”地赶快离开，他飞快地从父子俩身边跑开，看来真的好像逃命似的。

　　他一口气跑出三里路，连雨伞都没拿，直到一个巷口拐角才停下来，然后把刚才看到的情形细细地回想了一下。
　　冷净有世间最快的速度，因此他的视力也能捕捉到微毫的瞬间变化，刚才他和那个凯儿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的眼睛余光分明看到了骇人的一幕——那个凯儿翻了一下白眼，绝对是极短刹那的一个白眼，但是在少年的一只眼睛里，那一刹那出现了两个瞳孔，而他就用那种奇怪的眼睛配合面部五官挤出了一个只有在时间接近于静止的速度下才能看到的可怖笑容。

　　而这个不可思议的阴森微笑，就被冷净的眼睛瞬间捕捉下来了。在那少年笑的同时，他的脸色也浮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淡淡死灰，宛若死者。

　　其实，那个庄主领回来的，还是一具尸体吧？冷净顿时觉得心又被提起来了。
　　万象楼，一个能令死人行走的奇妙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