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物语》七个蛋饼

1、记忆清除后归零

　　坐在天恩借来的车上，把额头靠在冰凉凉的玻璃上，车子不是很好颤得很历害，所以额头在玻璃上敲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你不痛吗？”
　　天恩眼神都没有转一下，直盯盯地看着前面的红灯。
　　我摸了摸额头应该红上一块的那个地方，有点痛也有点热热的。我咧着嘴笑了笑，忽地坐正身子，将手规矩地放在膝上。眼神下瞟的时候看见天恩脚边的大纸袋。
　　“这是什么？”我指着那个袋子。
　　他眼睛瞄了一下，又转正头，绿灯亮了。
　　车子悠悠地边发颤边顺着公路移动着。
　　“这是什么？”我又问了一次。
　　他用食子勾起绳袋，把它塞在我怀里：“生日礼物。”
　　车子过一个转弯，他略略地停了一下。
　　“过两天可能要出差一趟，你生日的时候刚好不在，礼物先给你好了。”
　　我夸张地对他笑了笑，埋头将袋中的东西一一掏出。
　　一盒精装德芙巧克力，一对银色做工精巧的耳环，还有一个计算器。
　　前面两个礼物还好理解，我喜欢德芙到狂热的地步，其它的巧克力都无法入口。我身上唯一戴得住的饰品就是耳环。可是计算器…………
　　“计算器是怎么回事？”
　　我按下ON，随手按了个键，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4。”
　　这是个发音的计算器，我更加不解了。
　　“给我。”他伸手从我手中夺了去，又碰上红灯了，“这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用来调节心情用的。其实只有两个键是有用的。一个是这个。”他伸手往CE键上按下。
　　一声清脆的女声：“归零。”
　　“还有一个是这个。”他又往MR键按下。
　　又一声清脆的女声：“记忆清除。”
　　绿灯亮了，他把计算器放回我手中，专心地开车。
　　我不停地按着那两个奇妙的按键。
　　整个车箱都是那个单调的清脆的女声：“记忆清除…………记忆清除…………记忆清除…………归零…………归零…………”
　　“谢谢。”
　　我将头抵在窗玻璃上，喃喃地说着，一边狠狠地将涌上喉间和眼眶的液体吞进腹中。

　　记忆清除后归零。

　　到了约定的茶楼。
　　宛儿看上去已是等候多时。
　　她一人，捧了一个漂亮的茶杯，倒着热腾腾的茶。茶很香，只是茶雾蒙了眼睛，整个眼睛都湿湿的，睫毛上似乎还有亮亮的液体闪着。
　　“怎么了？”坐定后，还是只能由我开口，“和老公吵架了？”
　　宛儿摇着头，默不做声。
　　我捅了捅天恩。
　　“……怎么了？”天恩闷闷地出声。
　　“我想离婚！”
　　许久宛儿才冒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句。
　　我下意识地感觉自己应当适当回避一下，因为宛儿的眼神正一寸不离地锁在天恩身上。于是我准备开口。
　　“你别说你现在想去趟洗手间呀！”被一个温柔的男人用冷洌的眼神注视，任谁也受不了，只能乖乖地坐在原地不动。
　　“婚姻，不是你爱他他爱你这么简单，这不是两个人的事，不是说合就合说分就分那么容易的。”天恩看起来有些生气，他猛地站起来，“现在想离婚，那结婚前你是不是真的想好要结婚呢？！……对不起，晚上有点事，失陪。”
　　他直冲冲地走到门口，又回了下头：“枫灵，一会要回去的时候若要我带就给我打电话。”
　　我拼命地摇头，然后他便从门边消失。

　　我和宛儿两个人对望，你看我我看你。
　　相比之下我的眼神比她的不安许多。
　　“刚刚如果他说，离就离吧……”宛儿喃喃地说，眼泪从脸上滑下，滴进茶杯，“他如果说离就离吧……我一定会离婚的，真的。”她抬着泪湿的眼来看我，“结婚的时候是真想结婚呢！…………结婚的时候并没有他呀！……………………”
　　宛儿趴在桌上哭出声来，茶杯被扫倒了，红色透明的茶液摊在漆得平整的木桌上，小河一般流淌着。
　　我默然无语。

　　结婚的时候真的想结婚，因为那个时候还同有他。
　　结婚的时候并不会设想到以后是不是会出现一个他。然后真的就出现了，可那时已经是他人妇了，只能隔着什么远远地看着，若真想越过那层什么东西，就要失去许多。许多就这样失去，或者是你用尽必生也未必能再要得回来的东西，且也不一定就这样幸福了。
　　真的下定决心要放弃一切的时候，他，那个你一直隔着远远地看着的人，是否也同意和你一样牺牲一些东西呢？他也会放弃这些东西吗？他会把抽了一口的烟碾死在茶杯里，然后抓起你的手说：“走吧，一起走吧，我会给你幸福的。”
　　会吗？
　　会吗？
　　如果不会呢？如果他不愿呢？

　　“枫灵，我想我会恨你的。”
　　我猛地愣了一下，望进宛儿略湿的眸子，那带着幽幽的惆怅的眼神细细绵绵地将我缠绕起来。顿时呼吸一窒。
　　“呵呵，骗你的。”眼前的人儿又扯着嘴角笑出声来，“无论如何你和天恩也不可能有以后是吧，带着那段回忆。只是不甘心啊......”轻轻的叹气声，从棱角分明的唇间吐出，“这么的爱着。”
　　“这么的爱着，却也只能站得远远的。”
　　我尽量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脸颊一片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