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读者记》萧萧落秋

11、未来抄作业对象

　　褚程气了个半死。这种拿别人写好的文几乎原封不动地重发上去的行为，在他眼里毫无疑问就是抄袭。而对方又偏偏改动了几个字，最重要的是，拿到了原作者的同人权限，自然无法定位成抄袭。这让褚程一肚子气。

　　“淡定，淡定褚程，要不你先问问木窗天王怎么说？”江林眼看褚程就要掀桌，连忙上前劝住。

　　褚程深呼吸两下，转身打电话去了。

　　江林放下心来，木窗天王的性子他有所耳闻，楚木可以说是近三十年来退出四大家族的人中脾气最好的一个，没有之一。

　　果然没一会儿，褚程又咬牙切齿地走回来，情绪却勉强控制住了。

　　发生了这种事，众人也没有了聊天的心情。江林送褚程回寝，褚程是大二，宿舍楼远得很，没办法和程孜同行。程孜看了眼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陈平，最终还是选择留下来。骨干纳新还没开始呢，既然来了，凑个热闹。

　　同学们间的讨论交流结束后，社长样的人组织起有规模的面试程序。程孜在下面调整好《倾天覆地》的免费条例，看起铁窗之外的那篇商战文。

　　这篇商战文是直接套用的现实架构。里面最大的商业家族就是褚家，但主角却是被褚家驱逐出去的人，改名为楚玲。没错，这篇文的主角是女人。

　　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异常火爆，一点就炸的褚程居然还能写女主类型的文。

　　虽说楚玲是女人，但手段一点都不温和。当年被驱逐是为人所害，楚玲就那么一步步利用手上稀少的资源，慢慢爬上商业的巅峰，将褚家踩在脚下。

　　看出这种苗头后，程孜不禁有些敬佩那个刚才被他气炸提前离席还被社长数落一顿的褚程。能对自己家族这么狠，这得有多……

　　如果没记错的话，江林介绍褚程时说的确实是褚家三公子。三公子这种称呼带点揶揄，却也证明褚程是褚家的嫡系。嫡系啊，有很大可能成为褚家日后的家主！居然在自己的文里这么疯狂地贬低自己家族，还虐成了这种惨样。褚家的家长不会揍这个白眼狼熊孩子吗？

　　不不不，不能这么早下结论。说不定到结尾时有大反转，楚玲哭着回到家族说“我毕竟还是褚家人啊”然后皆大欢喜结局呢。不能把所有人都想的和自己一样心黑。

　　程孜说服自己把商战文当亲情文去看，但越看越别扭。

　　这么惨的局，这么狠的后手，褚家在三十章内死定了。程孜暗自揣摩。

　　等程孜再看五十章的时候，褚家依旧完好无损。程孜则有些惊异，原来还有这种摆脱的方法，不愧是头号反派，生存力足够顽强。

　　就这样，褚家每一次面临主角必死的报复时，都能奇迹般生存下去。看得次数多了，程孜反应过来，这其实就是一本商战类型与经济发展的教科书吧。

　　从里面可以找到大多数商场上的阴谋诡计与应对方法。由此也可以看出，年仅19的褚程在这方面浸淫颇深。在商战上，至少是纸面的商战上，褚程已经达到四星了。

　　突然，一本书横亘在度仪屏幕前，挡住了字。

　　程孜抬起头，是陈平。眨眨眼，搞不清状况的程孜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人都走完了，教室空荡荡的，就剩他们两个。

　　“谢谢。”如果不是陈平提醒，他估计今晚就直接在这件教室过夜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程孜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往外走的同时点开度仪寻找地图。校园这么大，他又不像江林那个情报狂，所以至今只记住寝室去教室的路，其余都得靠地图。

　　陈平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跟上”。

　　程孜摸了摸鼻子，快走两步，跟在陈平身后。

　　大学生活动中心的人比较多，离开这块后，路上冷清下来。

　　程孜这会儿惦记起了书评区，方才看书入了迷，忘记查看书评区了。《倾天覆地》的情况肯定被更多人发现了，有褚程那样的人在，估计现在书评区都吵翻天了。这么一想，程孜的脚步轻快起来，恨不得立刻飞到寝室开电脑刷网页。

　　陈平走路很规矩，就是那种无论怎么看都挑不出错的类型。程孜走路时习惯性低着头，再加上长长的刘海，一眼看过去很容易将他忽略，就算注意到也会下意识略过。而陈平不是，昂首阔步不至于，但至少抬头挺胸，步履平稳，没有大起大落，再加上永远有一本书拿在手中，配上一副黑框眼镜，很有研究员的气质。

　　研究员陈平此时的脚步却有些迟疑，速度和平常有少许不同。急于回去刷网页的程孜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看陈平似乎始终没有说出口的打算，而且速度有再度下降的趋势，程孜不得不主动开口问：“怎么了？”

　　陈平一愣，彻底停了下来，眼睛却没有看程孜，而是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你的ID是什么？”

　　ID？程孜反应过来，刚才谈话的时候，他打算说笔名时被江林大呼小叫打断，后来看褚程的态度，干脆彻底岔开了话题。没想到陈平现在还记着。

　　“挖坑疯孜。”程孜老实答。

　　“……”陈平。

　　“书掉了。”程孜指了指掉在地上整整十秒无人理会的可怜的书。瞅了眼书名，《唐朝史学理论的发展与研究》，看起来好专业，是课本吗？怎么没在学校发的教材里见过。果然是学霸啊，提前预习都不是事！

　　陈平推了推眼镜，弯下腰去捡书，手指还在颤抖。起身，僵硬地转头，往宿舍楼走。

　　程孜反省。他是不是把学霸（未来抄作业对象）给吓到了。

　　直到进宿舍，陈平留给程孜的都只有一个僵硬的背影。程孜相当怀疑第二天陈平就会搬出去住，甚至会把消息卖给江林那个大嘴巴。实在是因为现在陈平的反应太过奇怪，程孜现在最怕的就是消息被江林知道。他喜欢看热闹，但不证明他喜欢自己变成热闹，特别是对生命安全有危险的热闹。

　　能写出把自己家族赶尽杀绝文章的褚程实际商战水平可能只有四颗星，但危险程度绝对是五颗啊！而且看今天的情况，在听到“挖坑疯孜”四个字的时候翻倍到十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他可不愿意这么早就暴露在校园未来主要的娱乐对象面前。

　　内心罕见忐忑起来的程孜正思索着要不要贿赂室友一瓶饮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想也不想，程孜走到门前打开，看到站在门外的陈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有什么事吗？”程孜想起先前陈平对他文中敲门一事的分析，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都挺可怕的，各种意义上。

　　他现在比较认识的三个人，江林、陈平、褚程，一个情报狂自来熟，一个学霸恋书癖研究狂，一个勇于验证大义灭亲的正义使者。无论哪个都糟透了。

　　学霸恋书癖研究狂递过来一杆笔与一张纸。

　　特质纸，程孜对这种纸还有印象。与在改名中心还是户籍中心写表格时一样的种类，能直接录入到电脑上，据说挺贵，没一定级别的人还弄不到。不过这张纸上什么都没写，程孜奇怪地问：“恩？”

　　“签名。”陈平云淡风轻地说。

　　程孜这次狠狠楞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接过，又问了一句：“签挖坑还是程孜？”

　　“都。”陈平言简意赅。

　　程孜飘飘忽忽地签完名，递了回去。签名这事，上辈子不是没做过，出版那些神坑的时候出版商也要求过他签名。但把签名一事搞得如此云里雾里的，还是第一次。这个世界的小孩追星的反应都这么怪吗？

　　陈平双手捧回纸，特别小心地来回看了四遍，小心翼翼地中间对折，分开“挖坑疯孜”与“程孜”，随后妥善地装进口袋。再抬头，脸上那种谨慎已经消失不见，仿佛都是程孜眼睛的错觉，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平静沉稳。

　　“谢谢。”

　　“不用客气。”程孜礼貌地回。

　　陈平似乎要走，又猛然止住，回头正视程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认真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程孜松了口气，以这段日子对陈平的观察，既然他这么说，那就一定会做到。“谢谢。”

　　“不用客气。”一板一眼的回答。

　　解决心腹大患的程孜关上门，直奔电脑。而这边已经走出去两三米的陈平却突然没踩稳，差点上演平地摔，只是嘴角还透着藏不住的笑意。

　　陈平回屋，关上门，整个人彻底松懈下来，背贴着门边就这么滑着坐下来。礼仪规矩什么的全部抛到脑后，陈平迫不及待地掏出那张花了大价钱从父母处弄到手的纸张。

　　上面是龙飞凤舞地四个字，挖坑疯孜，说实话，有点难看。下面则是更飞的程孜二字，但这两个字却飞得很有节奏，至少看起来比上面的字多出来种说不出的韵味。熟能生巧，程孜两个字程孜签的更熟练，也更有经验，但挖坑疯孜——能保证不走形已经很不错了。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陈平嘴角的微笑就没褪下来过。良久，陈平将纸录入电脑，从柜子抽屉中取出一本装裱精致的笔记本，摊开。笔记本内容还很空，几乎什么都没写，翻到标注着三星作者的位置，陈平仔细地将纸页夹在中央。

　　这是第一个他亲手收藏到的签名。总有一天，会让笔记本变得比父亲的收藏册更厚。

　　陈平抚摸着笔记本一阵满足，另一间房浏览着书评区的程孜同样一阵满足。